甑家,甑從書剛下了衙回來。
“相公累了吧?”毛雪瑤看到甑從書回來了,忙放開手里的針線活挺著個大肚子迎上前去。
“不是讓你別做嗎?仔細眼睛!”
甑從書看到她又忙著針線活,面露不豫。
他記得大夫說過,孕婦不能累著,更不能長時間久坐保持著同一個姿勢,不然腿腳容易血流不暢出現(xiàn)浮腫。
“也沒做多久,你看就這么點活,我分了三天還沒做完呢?!?p> 毛雪瑤連忙撇清,表示自己一點兒也沒累著。
甑從書也不是真腦她,就是擔心她真累著了。
老天帶他不薄,他癡傻多年讓他們重新歡聚。
他很珍惜當下,爹娘健在、嬌妻幼子,家宅平安。
揮了揮手,仆從們見怪不怪的全退下了。
他扶著她坐下,這才興致勃勃的從線簍子里拿起剛剛被她隨手丟下的女紅看了起來。
卻原來是一雙小襪子,也可以稱呼為小鞋子。
這雙柔軟得似襪又似鞋子的針線活,材料是白色的兔毛所制。
腳尖處被毛雪瑤用繡線繡了兩對活靈活現(xiàn)的兔眼睛,又在腳腕處加了紅繩做了個可以收縮的帶子防止脫落。
主色調(diào)就三種,白色的身體、黑色的眼睛、紅色的收帶繩,顯得小巧精致極為可愛。
這雙嬰兒鞋快完工了,此時也就剩右腳的紅帶子還未做完。
他拿在手心里比劃一下,整個鞋子也就他的手掌心大小。
“這么小!”
毛雪瑤好笑的看著他,“給剛出生的孩子穿,他的腳能有多大?”
甑從書被調(diào)侃也沒在意,他俯身摸上她渾圓的肚子,立時來了興致,“今天動得厲害?看!這小子又來勁了!”
此刻,還隔著薄薄的居家棉衣,他手底下的肚皮一點也不安生,正調(diào)皮的左右搖擺著,不難想象,他在肚子里是如何的左右騰挪。
甑從書問:“這小子這么能折騰,難受不?要不到榻上躺下?”
“不用了,小家伙今天還好,就這會動得厲害,看來他這是知道他爹下衙回來了?!?p> 甑從書被她說得逗笑了,毛雪瑤也溫柔的回看著他。雖然看了幾個月,可她還是久看不夠,她的夫君可真英俊,面如冠玉、目若朗星…
此刻他蹲下來把臉貼在她的肚子上,輕聲的叫著兒子并隔著肚皮與他輕聲細語的說著話,與外人眼里的他一點兒也不同。
在外,他沉著冷靜,不茍言笑。
在內(nèi),他溫和如風,噓寒問暖。
她知足了。
毛雪瑤向椅子深處挪了挪,此時她肚子里懷著的是他們的兒子。
對,他們知道,他們這胎是個兒子!
甑從書來京不久,在街上無意中幫了一對父子,救了兒子并免了兒子的勞役之災。
起因是父親帶著兒子臨街疾步行走,巧合的是,他們前面一位老婆子忽然倒在他兒子腳下人事不省了。
不明情況的路人,都以為老婆子是被她后面的后生推的摔了一跤,結果就是如今他們看到的,她受傷昏迷了。
這對父子開始有點懵,轉而憑本能他們下意識的想伸手救人,可還沒碰到人呢,老婆子的兒子兒媳婦就從后面追了上來并遠遠的推開了他們。
當他們看到躺在地上人事不醒的老娘時,二人不由得痛哭失聲。
作為兒子,他肯定不能讓罪魁禍首跑了,于是他又起身緊抓著父子二人不放,要追究他們的責任。
這對父子這會才清醒過來他們遇到的是什么事。
他們想說明情況,說他們好生生的走路,哪能預料得到前面那位老婆子會忽然倒下呢。
他們估計那婆子身體有疾,他們沒有碰到她,是她自己忽然摔倒的。
可惜現(xiàn)場沒人聽他們的解釋。
父親年長有經(jīng)驗又是個大夫,他看老婆子久躺地上一動不動,估計是出了意外,如不加緊救治,萬一出了人命那他們真是有理也說不清了,說不得還得攤上人命官司。
他于是高聲喊叫,他是靜安堂的坐堂大夫許大夫,先救人要緊,是他們的責任他們不會逃避,萬一眾人不讓救人,出了事他們也一概不認。
眾人聽他說是個大夫,這才停止聲討,也間接的安撫了老婆子兒子兒媳的情緒,讓出道來給他們父子上前診治。
可惜這父子二人那日出門沒拜拜佛祖走了霉運,老婆子居然已無診治必要了,她跑步去了閻王殿。
當這位老大夫宣布老婆子已經(jīng)死亡,死于急性腦中風時,眾人根本不聽他的解說。
他們憑現(xiàn)場看到的情形,直觀的認為,是那位年輕的兒子推倒了老人,老人額頭摔在臺階上,這才導致老婆子來不及搶救死亡的。
老婆子兒子無法相信眼前看到的,他痛失老娘,悲痛之下他上前一步抬手就向許大夫的兒子許聰打去。
許聰長得雖高卻很單薄,還只是個少年人,如何是一個成年壯漢的對手?
不過瞬息,他就被對方打得鼻青臉腫,再也忍不住不由得痛呼出聲。
圍觀的眾人不了解情況,不僅不幫忙勸阻反而人云亦云跟著聲討,“打死這個沒良心的,連個老人都欺負……”
老婆子兒子本就氣怒交加理智皆無,聞言更是悲痛加身痛下殺手,他就想著揍死對方給自己老娘償命。
許大夫見情形不對,想撲上前去護著兒子,可還不等他有所反應,那老婆子兒子居然從圍觀之人中奪下對方手里的鐵錘,高抬手狠狠砸向被他已打躺在地的許聰。
眾人這時才齊聲驚呼,尖叫著讓壯漢手下留情,可那時卻沒人敢在那壯漢盛怒之下?lián)屜妈F錘救人,就怕人沒救下自己卻被挨上一錘,那可是鐵錘??!
有膽小的甚至都閉上眼睛不敢看了,就怕看到剛剛還好生生的后生,被他砸得頭破血流腦漿肆溢。
就是許大夫也傻了,可畢竟父子連心,他反應過來即將要發(fā)生的事,他悲傷得大呼兒子名字。他不顧自己年老體弱沖上前去想替兒子受了那鐵錘之苦。
千鈞一發(fā)時,那壯漢舉錘的手被人捏住了,而許大夫也被人攔腰抱著轉到了安全之地。
來人正是甑從書以及五個隨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