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試探
項理的護衛(wèi)肅容道:“打擾了,我們這就帶我家主子離開,只是還請孫大人歸還叆叇(眼鏡)。”
狗寶繃著臉道:“弄丟了?!?p> 項理對他怒目而視,但被捂住了嘴也說不了什么。
幾個護衛(wèi)倒是竭力爭取:“得罪孫大人的地方,他日我等回了大白上,必會請示國主處置,眼下還請孫大人大人不記小人過。這副叆叇對我家主子非常重要?!?p> 狗寶暗暗瞥了眼容雋,還是咬定就是拿不出來。
“孫大人,國師……”
僵持了一瞬,容雋打破了沉默:“這棵老樹乃是岳母生前所植,對我妻子也是意義非常重大,如今這棵樹的樹葉因為你們落了一地,不知多久才能養(yǎng)回來,這就算扯平了吧。”
五個護衛(wèi):“……”
項理:“……嗚嗚嗷嗷!”
他們不約而同地看向地面,只見院中零散的落了幾片桂樹葉,多半是老病正常落下,又因為今日沒有清掃院子所致吧。雖然他們少主有些頑劣,但非要將這些落葉歸咎于他,就很離譜。
但見容雋一臉認真,不像是玩笑,一時倒是敢怒不敢言。
別說是他們,就連己方狗寶、沈崖香和江兆信都不由盯著樹下一默。狗寶神色間還有些動容:師兄雖然離譜,但護短就很香了。沈崖香則是狐疑地看向容雋。
容雋面不改色,伸手輕輕揉了揉她的后腦勺:“沒事,養(yǎng)一養(yǎng)就能養(yǎng)回來了。”
沈崖香:“……???”
雖然她并不需要安慰,也沒弄清楚緣由,但還是極其配合地點了點頭:“嗯。這個籮筐也是以前母親用過的東西,都被撞爛了,唉!”
她還長嘆了一聲,嘆得江兆信眼皮一抽,這個籮筐應該是他早年修整這處宅子的時候工匠置辦的吧,雖然舊,但還真不是師妹用過的東西。
他以為那大白上的少主恐怕還得鬧上一鬧——
這叆叇他是知道的,聽說有些人患了近覷眼,會看不清近處的東西,視人視物模糊有重影,讀書更是艱難,生活極為不便,有了叆叇就能很大程度上緩解這一病癥。
這是從西域過來的高檔品,是用上品無雜質、色澤清透的水晶石制成,將水晶石打磨成光滑略帶弧度的輕薄鏡面,以玳?;蚴墙疸y對鏡邊進行鑲邊,架于鼻梁上,靠系帶綁在后腦勺即成。
說起來似乎非常簡單,但整個中京來自域外的叆叇應該不超過五副。這玩意兒奇貴無比,這也就罷了,主要是非常難得,西域來的商人帶來的貨品也非常稀少,大客商偶爾弄到,也是敬獻給達官顯貴了。
而大周雖有水晶石礦,工匠無數(shù),但卻沒人能夠做出工藝精良的叆叇。
江兆信愛讀書,眼睛雖不至于影響生活,但隨著年歲的增長,近年來也時常覺得讀書時字跡有些模糊,就買過一副大周制造的,價錢也不低,看著很是那么回事,但看書時卻依舊不清晰,可見還無人堪破其中的奧妙,不過是仿了個樣子。
江兆信心說:倒不知道這位大白上的少主眼疾嚴重到何等程度,但以他這鬧騰的程度,對那位孫道長都動了殺心了,應該是癥狀不輕吧?起碼這絕非一個籮筐和幾片落葉可比的。對方被容雋這么故意一羞辱還不定如何鬧妖。
他暗暗覷了眼容雋:就知道他肯定不是個好相與的,此前種種溫和的姿態(tài)肯定都是裝的!大侄女也不知道怎么就招惹了這么個家伙!肯定是被他給帶壞了。
此前江兆信因為對容雋的話有些觸動,連帶著對他有些許的改觀,這會兒又被打回了原形。
哪知,項理卻并未發(fā)作,反而安靜了下來。
他的幾個護衛(wèi)更是僵著身體,面色緊繃,默認了這個荒唐的“扯平”,不再多言。
項理沉默片刻,翁聲道:“走吧!”聽起來頗為些喪氣,好像陡然情緒就低落了下來。
為首那個護衛(wèi)有些猶豫,只說了兩個字:“藥效……”還沒過。
項理就極為不耐煩地將他給打斷了,再次道:“走!”
對方遂不再多言,朝容雋和沈崖香躬身拱了拱手,旋即就朝身后幾個擺了擺首:“走!”
那四個護衛(wèi)直接抬了項理,竟然真就這么算了。
江兆信斂眉看向容雋,卻見對方盯著這幾個西羌人,唇角微不可見的勾了勾。
眼看這幾人到了院門口,沈崖香又將他們叫住了:“小朋友,你罵人在先,又欺負孫師弟在后,我們才與你開個玩笑罷了,現(xiàn)在才算是扯平了。我們才不會占你的便宜,明日未時你到驛館來找我,屆時一定還你一副鏡子?!?p> 幾個護衛(wèi)動作一頓,項理卻是無力回頭,只冷聲道:“誰是你的朋友,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小爺又不是買不起一副叆叇,只不過現(xiàn)在在中京買不到而已,再說,小爺憑什么要便宜那個丑八怪?你最好說話算話,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說完,又不耐煩地催促道:“趕緊走吧!總是磨磨唧唧的,都要煩死了!”
幾個護衛(wèi)不敢再耽擱,抬著他匆匆走了。
上了馬車,項理就漸漸地恢復了知覺,他依舊沉著臉癱在矮榻上,整個人從內往外透著煩躁,一會罵沈崖香蠢,一會罵姜希夷王八蛋,一會又罵狗寶丑八怪,幾個護衛(wèi)哪敢去勸他,由著他翻騰了一陣。
過了會,他掀開簾子,滿面陰郁地吩咐:“給靈州府寫信?!?p> “主子,寫什么?”
項理沉默片刻,一字一頓地,格外用力道:“就寫,那個女人十八年前死于難產(chǎn)?!?p> 護衛(wèi)無視他的狂躁,平靜的問:“寫給主上還是夫人?”
項理狠瞪了他一眼,猛地把車簾子摔下來,旋即發(fā)出一聲冷笑:“野利,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肯定是覺得我賣乖扮巧,就算我現(xiàn)在不寫信回去,等回了靈州,父王還是會知道,你又不會隱瞞他,也就是早兩三個月的事。”
“屬下沒有這么想?!?p> 項理憤憤道:“你有沒有這么想我很清楚,但是我告訴你,你想錯了!我是被父王認可的西平王世子,還不至于氣量狹小到連個蠢女人也容不下?!?p> “屬下知道?!?p> “你知道個屁!”過了會兒,他又掀開簾子,盯著那個護衛(wèi),不懷好意地道:“我又改主意了,你先寫給夫人,告訴她,那個女人十八年前就死了,十八年前對方搶了她的丈夫,如今風水輪流轉,讓她以那女人為由去安慰父王,爭取懷上一個名正言順的孩子。”
“……是?!?p> “如實寫,寫完先給我看過。”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