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jié)節(jié)榮榮,愿乞長生。”
“太玄三臺,常覆我形?!?p> 喃喃的吟哦聲低到細不可聞,遙遠地像是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一個冬夜。
張玉山望著楊天青身后那臉上還帶著淚痕的童子,緩緩吐出一口氣:
“除了觀主,還有人……受傷嗎?”
童子搖搖頭,這還是他第一次當面見到這位傳說中的“三師叔”,因為相似的經(jīng)歷,讓他對這位師叔頗為好奇。
楊千今年七歲,三年前被楊天青帶入節(jié)榮觀收養(yǎng)。
因為都姓楊,下山歷練的楊天青對這個他路邊遇見的流浪兒頗為上心,時常來節(jié)榮觀看望他。
節(jié)榮觀,正是距離圣靈宗最近的駐外道觀,也是張玉山被收留的道觀。
大小道人都陷入回憶之中,張玉山想起了入觀喝的第一碗熱粥,那是他記憶里第一次有了安心的感覺。
縱然如今的張玉山早已與穿越客和原身主分出真我,但神魂混冥間,不過一個“我”。
此時觸景生情,亦是真心實意。
就在方才,節(jié)榮觀傳來消息,觀主伏成玄師忽然身死,個中細節(jié)無從得知,楊天青當時正在應聲臺輪值,聽聞此消息后立即傳訊張玉山了。
“楊老大,我得下山一趟……”
“快去吧,把這小子也帶上,東西我都給你準備好了,你直接從飛云渡走,那兒人少?!?p> 楊天青交給張玉山一枚赤色符牌,拍拍懵懂的童子:
“跟著你三師叔好好學,別搗亂,不然今年的御劍臺就別想去了!”
張玉山拉著楊千的手,與楊天青辭別而去。
如今楊天青早已筑基有成,領(lǐng)了宗內(nèi)執(zhí)事的司職,有他的符牌通行,很快就辦妥了離宗事宜。
尋常時候不管是煉氣弟子還是筑基修士想要離宗都不太容易,只是如今九州風云再起,眼下也是春嵬之期將至,外出倒也便利。
放出壓抑許久的紫金雕,張玉山一路向東,往節(jié)榮觀飛去。
楊千如今還未正式修行,平日里師父帶他御劍飛行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這次坐上傳說中的紫金穿云雕,心底不知翻動多少澎湃心情。
只是望著跏趺冥想的張玉山,他乖乖地捏好不動符躺在毛羽之間,一路上這位師叔都沒有開口說話,讓他也不敢亂動了。
張玉山緊閉的雙眸略微輪轉(zhuǎn),顯出此刻的他也并非靜心入定。
渺渺識海之內(nèi),唯有一經(jīng)一符惹人注目,仿佛是日月升降,律動于此間。
此外意識深處,尚有九點微星閃爍,其中兩處占定中空,其余七枚星子則是往來無定,追逐無依。
天地人之謂三才,此前滛江一行,經(jīng)受神道因果,地劫消弭于無形,現(xiàn)如今劫星高懸,想必又一劫開始了。
稍稍運轉(zhuǎn)《五氣妙化訣》,周身亂如飛絮的氣機才規(guī)整下來。
“盡管有老祖給的玉經(jīng)托底,這天劫卻也不是我所能承受的,回去后還得再尋一門存神法子,否則遲早走火入魔!”
張玉山緩緩睜目,靈識感應周天,宗門傳送之所十方井就在前面不遠處了。
正打算招呼楊千說說話,卻不想一旁的楊千一動不動,張玉山心中一緊,藏于識海深處的神識瞬息外放。
風聲——雨聲!
此時正是明媚四月天,除卻破空風聲,何處來的雨聲?
神識覆過楊千,呼吸順暢,只是失了意識,張玉山心下警惕,止住紫金雕,往下降落去。
落地正有一人等候于此,黑衣蔽體,面甲遮臉,手持一根四尺長棍,正在愜意悠轉(zhuǎn)。
此時雨聲俞大,像是將張玉山置身于那瀑流喧豗之下,周身更是不可遏制地寒意上涌。
心中經(jīng)符流轉(zhuǎn),才將這不偕之氣祛除。
“閣下是……”
說實話張玉山現(xiàn)在還是比較懵,這里不是別處,分明還在圣靈宗境內(nèi),怎么會有人對他不利呢?
不說別的,就是此刻他身邊那株正在看熱鬧的松樹精怪,這廝不應該立馬傳訊叫人來救他嗎?
來人沒有廢話,那四尺長棍頃刻間就在張玉山頭上爆扣而下。
“叮咚”一聲,長棍被彈開,張玉山腳下踏浪歌行不止,已然退至三丈之外。
素玉真揉了揉纖白的柔荑,那一棍子的力道不小,想來此人境界怕是要在筑基四重境之上了。
空色、希聲、聞香、知味。
筑基逐六塵,她已然得其四,身觸、意法之后境,卻是不得其法,未入其門,沒想到今日就要見識其高下了。
御獸仙鑒開啟,紫金雕將楊千護持懷中,張玉山自身倒是接連數(shù)道符箓加身,一時間光罩四方,將幾人藏匿于符陣之中。
縱然有玉羅傘居中調(diào)度,張玉山一身功行也比不上正經(jīng)筑基修士,更何況是一名四境以上的高修。
故而此戰(zhàn)勢必是在曲折細密之間尋出得勝之機。
雖然心中存了此人必是宗內(nèi)之人的想法,但其一身殺意卻是不容忽視,也唯有死戰(zhàn)了。
《玄和十二陣蓮》展開,與素玉真相互呼應,紫金雕善速奔襲,黑水猿尚在河圖中溫養(yǎng),也只有素玉真充當打手了。
鷹目印記流轉(zhuǎn),神識牽機其上,此時周圍雨聲遽然終止,極動到極靜之間,又添一份直擊心靈的力量,宛若一柄重錘,鏘然敲擊在張玉山身上。
自陣中傳來一聲悶哼,素玉真心中一緊,原以為是公子師門長輩考校,卻沒想到對方居然動了真格。
素手挽清風,虛空處生出一朵菡萏來,素玉真雖進入圣靈宗修行,但正法不輕傳,她的手段依舊是以先天傳承為主。
菡萏花開,須臾之間就將那黑衣人圈住,花葉生生輪轉(zhuǎn),其上帶有龍飛鳳舞的玉篆刻文,顯然也融入了禁制之法。
素玉真跟隨長魚靜修行六載,自然也接觸到了不少禁制傳承。
黑衣人不為所動,仍輕輕晃動木棍,又是雨聲淅瀝而來。
這回張玉山聽得真切,那雨聲正是從那木棍之中傳來。
雨打荷葉,素玉真結(jié)印的手忽然彈開——禁制已被破開。
“就會躲在女人后面嗎?”
黑衣人開口了,聲音倒是意外的輕快,不似那厚重的雨幕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