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溫白的質疑

　　從未見過生命，所以也不會憐惜生命。

　　溫白默念這句話，心中似乎有什么突然綻開，懂了什么卻又摸不清，撥開霧，還是霧。

　　“溫白小姐，我們了解這次案件所有過程之后，將會另外安排新鑒別師來重新鑒別這五位證人?！眾W利爾語氣平淡。

　　溫白安然地接受這個結果，來警局之前她就預料到了。

　　她并不擔心貝詩蕊能再次被檢測出來，按照她之前的培訓，只要貝詩蕊正常發(fā)揮，利用機械的不完整性，應該還是可以安全度過測試的。

　　奧利爾看著溫白的眼睛，溫白的右眼下有一顆很小的痣。奧利爾再看向她的臉，他對這張臉似乎有些印象。

　　那顆痣與他童年記憶里，那女孩為了保護他不受欺負，眼角被樹枝尖端刺中時的血珠重疊。

　　真的是她嗎？

　　奧利爾極其不自然的咳嗽了一聲，平淡的語氣變得有些羞澀：“我還想問溫白小姐一個問題?！?p>　　“什么？”溫白疑惑。

　　“或許，你今晚愿意和我喝杯咖啡嗎？”奧利爾猶豫片刻，開口問。

　　“？”溫白滿頭問號。

　　她拒絕：“我們還沒有熟到可以喝咖啡的程度吧?！?p>　　“也是......”奧利爾那張長得像精英般的嚴肅臉，因為尷尬變得有些滑稽。

　　溫白走出辦公室，腦子里滿是奧利爾的質問。

　　你同情他們嗎？你對他們產生了共情？

　　我對柯澤產生共情了嗎？

　　溫白問自己，她原本就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內心并不厭惡仿生人，但也沒有將他們視為同類，她堅信自己一直保持客觀的態(tài)度與他們相處。

　　可是，內心有什么在一點點崩塌。

　　不得不說奧利爾是個很高手段的談判高手，短短幾分鐘的談話，就讓她對自己產生了懷疑。

　　警局內有一條沒有公示于人，但人人又心知肚明的一條規(guī)矩。

　　警局內任何一個人要是對仿生人產生了共情就不能再繼續(xù)參與關于仿生人的所有案件。

　　因為只要你同情了仿生人，就再也無法客觀對仿生人做出判斷和判決。

　　一名警官如果覺得仿生人可憐，那他再也無法忍心追捕他們。

　　辦公室外，溫白剛走出來便遇上了柯澤，他眸光清淺，看了眼溫白。

　　溫白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自己說不出什么來。

　　以往逗弄柯澤的話卡在喉嚨里，進退兩難。

　　直到柯澤露出怪異的眼神，與她擦肩而過，走到辦公室里。

　　門“砰”的一聲關上的時候，溫白才回過神。

　　該死！我為什么要平白無故聽了一段話，就質疑自己，為難自己啊！她捶了捶腦袋，一臉懊惱。

　　現(xiàn)在是想這些雜七雜八的時候嗎！她好好抱緊柯澤這個大腿，找到替換心臟的方法就是了，其他的一律不準多想！她命令自己的內心。

　　琳達走過來，見她的錘腦袋，以為她被氣糊涂?！皧W利爾為難你了？都氣成河豚了?！绷者_摸了摸她的頭安慰。

　　“不要緊吧，放心，我?guī)湍憬逃査?！”琳達擼了擼袖子，作勢要沖進去。

　　“誒誒，冷靜冷靜，我沒事。”溫白急忙拉著她。

　　“真沒事？”琳達問。

　　“真沒事?！睖匕状稹?p>　　“那就好，回去好好休息吧。等這次的案件處理完畢之后，姐帶你去吃點好吃的?！?p>　　”好叻！“溫白答得很爽快。

　　“對了，你把伏丁先生叫過來，接下來該輪到他了。”

　　*

　　溫白極不情愿地走過去，站在伏丁面前，開口：“該你了?！?p>　　伏丁將翹起的二郎腿放下，手中不再把玩那兩顆金屬球。他抬頭，微笑?！皽匦〗憬裢碛惺裁窗才?？沒有的話，等會兒不介意和我一起吃個晚餐？我預定了位置?！?p>　　溫白瞪大眼睛，問：“我沒空，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會和你吃飯？”居然連位置都預定好了。

　　溫白心里十分抗拒，一顆心七上八下。

　　伏丁眼睛深深的，卻沒什么情緒在里面。溫白看著那雙黑色的眼眸，突然想起柯澤的眼睛。

　　不知道為什么，伏丁和柯澤給她的感覺很相似，可他們性格確實天差地別，這相似點也許就是他們都擁有一雙獨特的眼眸。

　　他開口：“我已經預料到你會拒絕我，這次的晚餐，我相信會有你很感興趣的東西，比如一顆新的心臟...”他的語氣平淡，卻意味深長，讓溫白全身瞬間僵硬。

　　這個理由，她確實無法拒絕伏丁。

　　伏丁站起身來，高她一個頭，淡淡的陰影覆蓋在溫白的身上。

　　“那么，我去去就來，溫白小姐記得等我噢?！彼α诵?，篤定她不會擅自離開警局。

　　溫白深呼吸，壓抑住心里的憤怒，只聞到了伏丁離開時的藥味，是苦澀的。

　　偌大的等待室里，只有她一個人，孤獨的坐在沙發(fā)上。

　　溫白看著空蕩的房間，猜想貝詩蕊應該被帶去重新鑒定了。

　　為什么伏丁會知道“心臟”的事情呢。

　　是柯澤告訴他的嗎？畢竟柯澤是泰瑞爾公司的產品，而伏丁是泰瑞爾公司的人。

　　不對，要是真的是柯澤的話，他就不會與她合作了?？聺傻氖虑?，她告訴任何人，都沒有一個人會相信。

　　一個仿生人想進化出共情能力。

　　多么可怕的事情。

　　警局要是知道，會不惜運用一切力量來“回收”柯澤的。

　　柯澤不蠢，他不會冒這樣大的風險來出賣她。

　　“姐姐，我今晚是不是要晚點來接你比較好？”耳機里突然傳來小d的聲線，軟軟的，但在溫白聽來卻異常冰冷。

　　唯一的突破口只能是小d了，她那天和小d試探著問過機械內臟地事情。

　　如果伏丁在小d身上安裝了某種違法的竊聽器，通過她們之間的對話，就能簡單推理出她需要換“心臟”這件事。

　　溫白咬了咬牙，她沒有明確的證據(jù)揭發(fā)伏丁。一旦揭發(fā)，那她身上的秘密也會被警局知道。

　　不到萬不得已地時候，不能魚死網破。

　　溫白將伏丁說的話在心里重復思考。

　　他的意思是，他能給我提供新的機械心臟嗎？

　　溫白只能這么理解。

　　但伏丁會那么好心平白無故送給她一顆價值不菲的機械心臟么？

　　溫白是不相信的。

　　伏丁肯定有求于她。

　　或者，想從她身上獲得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