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幾家歡喜幾家愁。
道士雖然歡天喜地,陳至卻愁眉不展。
因為隨著人參出土的,還有不少森森白骨。
其中兩個人類頭骨赫然在列!
而且經(jīng)驗值也沒有到賬!
陳至半蹲下身,緩緩扒開浮土,一件采山人常穿的短打顯露出來。
隨后是幾把銹跡斑斑的采藥鏟。
還有破爛不堪的藥簍竹條。
“好險!”
陳至不由得后怕。
對赤蟒使出的那記滑鏟,哪怕力度再大一絲,這些證據(jù)都將消失在狂風(fēng)之中。
看來山采失蹤一案,可以算做告破。
至于采山人為何來欒江界涉險,最終被參妖誘殺,便是緝妖司陸大人的分內(nèi)之事了。
他收斂采山人部分遺物,薛清則也已調(diào)息完畢,恭敬至極的和陳至見禮之后,一行人便下山返回。
一路上薛清則寒虛問暖,異常殷切。
拎起村民們的背囊獨自扛起不說,還在歇息時弓著腰給林伯點煙。
“我總覺著他沒憋好屁?!?p> 牛皮壓低聲音和陳至說道:“和來時判若兩人,會不會是想拜師學(xué)藝?”
“禮多人不怪嘛。”陳至笑笑,沒有多想。
就算是拜師禮成,他又有什么可以傳授于人的?
采藥、挖礦、釣魚,自己還略有些心得,但人家愿意學(xué)這個?
笑話!
走出欒河界,行至丘鳴山腳下,陳至取出山參交由聶守規(guī)師徒,叮囑了兩句路上小心,就和二人別過。
道法神通里不但有縮地成寸,還有縱地金光,哪一樣拿出來,腳力都應(yīng)該遠(yuǎn)勝自己的速度。
老天是公平的,關(guān)上一扇門的同時,往往會偷偷打開一扇窗。
雖然兩位道人戰(zhàn)斗實力不濟(jì),但或許在其他方面有著不可小覷的天賦。
陳至看人就是這么全面。
于是他在小路前駐足,待道人師徒先行,想要借此瞻仰一下道法精妙。
不過下一刻,正午的艷陽忽然暗了下去,陰風(fēng)急起,寒意入骨,眾人不由得打了個寒戰(zhàn)。
空氣里飄蕩起幼童稚嫩的低語,雖然輕,卻無處不在,仿佛近在耳畔,又或在靈魂深處呢喃。
“一山采急。”
“二山采氣?!?p> “三山采偷偷留標(biāo)記?!?p> “四山采貪?!?p> “五山采懶?!?p> “六山采眼中金光閃?!?p> “七山采忙?!?p> “八山采慌?!?p> “九山采磨刀向豬羊。”
“詭計奸計狡計。”
“全成了我的腹中祭!”
隨著聲音響起,一行人眼前畫風(fēng)突變。
陰風(fēng)怒號驟然停息,只見碧空萬里。
寒意入骨無端消散,唯有暖陽高懸
眼前竟然變成另外一副場景。
他們赫然看見,九個采山人結(jié)伴進(jìn)山,卻各懷心思。
一二在氣急謾罵三,責(zé)備其帶路出錯,誤入鬼見愁。
四六聽聞已入欒江界,不怒反喜,反而寬慰三。
這二人幻想一夜暴富,路上就是他們誘導(dǎo)三指出錯誤路線。
五隨遇而安,憨厚老實,人多便不怕。
七八膽小,唯恐生事,也是低聲不滿埋怨。
三體態(tài)瘦弱,心里不服,又不敢吭聲。
一和二見他示弱,惱怒更甚,午飯時搶走了三的干糧水源,任其挨餓受渴。
其余山采均不做聲,只有四六分了三些食水。
但第一個發(fā)現(xiàn)山參的,卻是三。
然而他悄悄做下標(biāo)記,只告訴了四六。
數(shù)日之后,細(xì)雨綿綿。
三四六走在一起,準(zhǔn)備借雨勢遮目,偷采山參,卻不料被一二發(fā)覺,幾人大打出手。
激動之余,六失手打死了一。
二紅了眼,抽出泛著寒光的鐵鎬。
林地霎時染滿殷紅。
七八上前拉架,卻被九從背后持刀捅殺。
亂象之后,只剩五跪倒當(dāng)?shù)兀恢搿?p> 他不明白,好好的兄弟幾人,為什么會揮刀相向?
一株老參,明明足夠每人蓋出好幾間大瓦房,何必非要一人獨占?
他思考了好久,起身離開。
他不要這害人的參!
但是,一個穿著紅色棉襖的小男孩卻站在身后,正帶著獰笑,陰森森的看著他。
五知道,自己也回不去了。
但回家的渴望壓倒恐懼,他毅然決然的向前邁出一大步。
……
“你們?yōu)楹巫吣窃幃惿降???p> 熟悉的聲音把眾人拉出幻境,他們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竟然已身至五連發(fā)卡彎的入口。
“我走錯路了?!?p> 牛皮搖頭就想回退,卻怎么都邁不動腳步。
他試了試向前移步,毫無阻礙。
眾人臉色刷得一下,蒼白到面無血色。
“前輩,我們怎么了?”聶守規(guī)冷靜下來,詢問獨自一人站在遠(yuǎn)處的陳至。
“不知道?!?p> 陳至搖頭:“附近也沒見邪祟作惡,是你們自己走過去的?!?p> 薛清則大驚:“你沒中這幻術(shù)?”
“這是幻術(shù)?”
陳至一愣,老實解釋道:“我也中了,但是看了會覺得沒意思,就退出來了。”
“從哪里退出來的?”薛清則追問。
陳至想了想:“山采三被欺負(fù)時出來了一次,六失手打死一的時候又退出來一次,血染林地的時候覺得無聊,就退出來沒再進(jìn)去看。”
聶守規(guī):……
薛清則:……
你把這幻術(shù)當(dāng)成皮影戲了嗎?
想看就看,想出便出?!
他二人心潮起伏,汗顏掩面。
從幻覺的場景看,應(yīng)該是參妖作祟。
他們本也有些防備,但見山參出土,以為它不能作怪,便放松了警惕。
沒想到卻在此刻中招。
要知道,山參出土依然可以用幻術(shù)惑人,可并非稀松的妖力。
在這極高的道行加持之下,陳至居然能在幻境中游走自如,簡直……
不要太寫意。
聶守規(guī)怔了幾秒,心里默默評估著陳至的境界。
極三境還是保守了……
難不成此人已然陸地神仙大成?
沒錯,只有這個解釋了!
他幾乎篤定的想到。
另一邊,膽子略小的劉敬免和王掩,渾身都不受控的顫抖起來。
他們也想起了那個詭異傳說。
想起了末尾一名身遭的痛楚。
“我還不想死啊!”
劉敬免嘶聲喊完,當(dāng)先向前跑去。
聶守規(guī)、薛清則師徒也知曉此山軼事,很快反應(yīng)過來,只幾步便越過當(dāng)先的村民。
牛皮和林伯起步最晚,加之一個肥碩一個年邁,穩(wěn)穩(wěn)落在并列倒數(shù)第一的位置。
陳至看了眼他倆的名次,悠悠嘆口氣,邁步跨入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