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千瓊知道,修行至極三境,自有駐顏之術(shù)。
不過古往今來,極三境又有幾人?!
其中有名有姓的幾位大家,還在六十余載之前的萊山浩劫中隕落。
殘存下來的大能,也有數(shù)位因傷勢過重,修為盡失。
所以細(xì)數(shù)現(xiàn)在的南墉,極三境也不過寥寥十?dāng)?shù)人罷了。
而眼前的這位便是碩果僅存之一,怎能不讓冉千瓊激動萬分。
也許是緊張過后的驟然放松,讓她有些輕佻,冉千瓊興奮之余,居然放開神識,想要探究后院之人是何等修為。
不過一縷感知力僅僅行到內(nèi)堂門前,便不論如何都不得寸進(jìn)。
隔著門簾感受不真切,只能隱隱約約在霧氣繚繞之間,看到一個忙碌的背影。
那霧氣好像流動的瓊漿,又似靜止的玉液,幻化出千奇百怪的形態(tài),卻又壓在水池左近,久久不見散去。
而當(dāng)那身影驟然起身,好似看向自己的時候,冉千瓊周身忽感寒意森森,額角竟然出現(xiàn)隱隱脹痛的感覺。
她驚訝異常,慌忙收起神識低下頭,心里不斷責(zé)罵自己。
“冉千瓊呀冉千瓊,你一個小小的八品蒼茫境,竟敢窺竊大能居所的仙人福地,真是膽大包天!”
她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巴掌,可是那股無形的壓力,卻讓她連手指不敢妄動分毫。
這時候陳至掀開門簾探頭問道:“小魚,你晚上還吃飯嗎?”
“那要看好吃不好吃?!崩钚◆~認(rèn)真說道。
“行吧?!?p> 陳至淡淡一笑,轉(zhuǎn)身離去。
他剛剛轉(zhuǎn)身,冉千瓊身上壓力頓消,抹了把額頭熱汗,再也不敢看向那內(nèi)堂小院。
太恐怖了!
前輩身上沒有絲毫的真氣流轉(zhuǎn),但冉千瓊卻知道,如果并非身負(fù)絕世天資,怎么可能在仙霧之中長居久安?
世間萬物皆有利有弊,普通凡物滋補(bǔ)太過還會上火,更不必說靈氣蘊(yùn)含濃密到極致的修界之物了。
對實(shí)力不足的修者來說,無異于劇毒!
“前輩修為深厚不知凡幾,恐怕是經(jīng)歷過萊山浩劫的天驕,大戰(zhàn)之后萌生退隱之心,才居于山野幽靜之處,潛心磨煉心境,沖擊陸地神仙境界?!?p> 冉千瓊一念至此,聯(lián)想到自己,不由得苦笑。
“可嘆我還要在滾滾紅塵中漂泊,始終無法像前輩一樣,拋卻爭利之心,一心向道。”
她想了想,便開口對李小魚說道:“姑娘,店里最后那件寶物我就不看了,恐怕入眼便又起覬覦之心,你我談?wù)劥巳锏膬r格吧。”
冉千瓊知道,單就山參和妖丹來說,自己恐怕就要調(diào)動北方執(zhí)事下轄的全部資源,甚至還不一定足夠。
另外,留一件貨品在,日后也好有個借口前來拜見前輩。
哪怕僅僅得到一絲好感,都是修行道路上的天大機(jī)緣。
沒想到李小魚只是說道:“你去準(zhǔn)備黃金三千兩便可?!?p> 魚關(guān)注的核心點(diǎn),在于每天都能有魚食吃。
再說老板連養(yǎng)心玉都要上架售賣,還會缺幾件尋常法器嘛?
只有錢,既符合自己利益的同時,又一定會深得老板之心。
“嗯?”
冉千瓊詫異的忍不住發(fā)出聲音。
“嫌貴?”
李小魚也很詫異:“我知道你一方執(zhí)事可調(diào)動的銀錢有限,才沒有再喊出更多,這個價格正好和你手里的儲備金相當(dāng),你要想還價,咱們就一別兩寬?!?p> “不是,不是!”
冉千瓊心弦震動之余,慌忙擺手:“我還以為前輩需要換些丹藥法器,現(xiàn)在回過頭一想,他又怎么會缺了那種東西?!?p> “成交?”
李小魚歪著腦袋問道。
“成交!”
冉千瓊斷然說道。
……
南墉金銀兌換比例是1:10。
1兩黃金換10兩白銀。
冉千瓊此行北國,儲備豐厚,但也不曾帶足三萬兩白銀。
她喚來手下,搜羅盡銀票現(xiàn)錢,也不過萬兩出頭的樣子。
于是便打下欠條,鄭重蓋上手印。
李小魚才不怕她賴賬,東西打包好便讓她取走。
臨走前還叮囑道:“下次來帶足黃金,不要銀票,長青鎮(zhèn)沒有鋪戶,兌換不便?!?p> 冉千瓊點(diǎn)頭稱是,踏出山貨全門口,款款回身,有些畏懼的向后院望了一眼,對著門內(nèi)深深一禮。
自己的言行舉止,那位修為高絕的前輩,必然是一清二楚的。
李小魚非常滿意。
一千八百兩現(xiàn)銀、八千四百兩銀票。
這一回,香噴噴的魚食應(yīng)該可以吃很久很久了。
“老板,貨出手了,賣了好多銀錢!”
李小魚的口水淌下嘴角:“我的魚食做好了沒?”
……
“執(zhí)事,北國……咱們還去嗎?”
輔職袁北離指著空空如也的車轅問道。
冉千瓊深深看了他一眼反問:“你說呢?”
“……”
袁北離看著執(zhí)事一直緊緊抱在懷里的壇子、抓在手里的錦盒,估計此行算是告吹了。
也不知道何等要緊之物,竟然耗費(fèi)了一年一度北國采購的全部資金。
他一時間竟然有些幸災(zāi)樂禍。
要知道,此行目的之一,是為了購入一枚稀罕的佛珠。
如果長老們得知,執(zhí)事第一次親自前往北國就出了岔子,在還未出關(guān)前便傾盡所有,且欠下一屁股債,就是為了購買這一壇一盒,必會雷霆震怒。
但既然你咎由自取想被革職,我這輔職的位子也可以向上挪一挪。
所以說,也是好事。
他不易察覺的撇撇嘴:“那我們便即刻啟程回返吧?!?p> 然而冉千瓊默默搖頭,只是在守衛(wèi)簇?fù)硐滦挪蕉校詈笤谔煅木扑灵T前停步。
尤滑笑瞇瞇的迎出來:“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冉千瓊又恢復(fù)了那副冷艷倨傲的面孔:“可有天號房?”
尤滑笑瞇瞇搖頭。
天涯酒肆不過是間山嶺小鎮(zhèn)的普通客棧,平常待客打尖為主,住店為輔,哪里會有招待達(dá)官顯貴的天字號房間。
冉千瓊只好退而求其次:“地號總歸有空房吧?!?p> 尤滑還是搖頭:“小店堪比人號的上房還有兩間空余。”
冉千瓊面色僵硬,半晌無語。
“堪比”二字便說明……
連人號都稍有不如。
這樣只有基本配置的房間,冉千瓊是不會住的。
她轉(zhuǎn)身對袁北離說道:“你安排商隊人等入住幾日,我在馬車上暫住便可?!?p> 袁北離一愣:“我們要留在長青鎮(zhèn)一段時日嗎?”
冉千瓊也不回復(fù),只是悶聲安排道:“另外發(fā)妙云令通知掌門師伯,請星宿五老速至此地護(hù)寶?!?p> 袁北離再看向那一壇一盒,倒吸口冷氣。
妙云令四方執(zhí)事各持一枚,遇到動八荒之事才可啟封,沒想到今日竟然用在此處。
難道冉千瓊當(dāng)真機(jī)緣巧合,得獲至寶?
甚至比北國佛珠都珍貴萬分?
他不禁動容,想了想關(guān)切說道:“長青鎮(zhèn)商旅修者來往頻繁,并不安全,師叔師伯們到來尚需些時日,不如即刻啟程返回垂州分店?!?p> 然而冉千瓊斷然搖頭,只是看向坊市盡頭那片林蔭,堅定說道:“只要留在長青鎮(zhèn)里,便是妖君來犯,也必?zé)o恙!”
她不再理會袁北離,自顧自走向馬車,恭恭敬敬的雙手捧起壇子遞給侍女,這才舉步上車。
不過尤滑看到那熟悉的酒壇,眼中一亮。
招呼道:“貴人還是在小店將就一下吧,酒肆里這樣的美酒尚有數(shù)十壇?!?p> 冉千瓊驚問:“這酒莫非是陳前輩從你這里購買?”
尤滑何等精明,聽聞“陳前輩”三個字便心如電轉(zhuǎn)。
“沒錯!”
他挺直腰板,深吸口氣縮回肚腩,朗聲笑道:“我這間小店雖不起眼,卻得到過陳前輩數(shù)次五星好評,長青鎮(zhèn)陳前輩鐘愛之處,我這里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冉千瓊雙目一凝,立時躍下馬車。
陳前輩喜歡的地方,就算是大通鋪,也要住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