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拉齊小屋,照片與圖畫
35,
勾月西沉
還有一陣子天就要亮了,但在太陽出來之前,這會兒還是最黑暗的時刻。
這片樹林生長的是如此茂密,這里每一顆樹長勢都是出奇的好,茂盛的枝葉遮擋著天空,仿佛它們不這么生長,就無法隱藏屬于這里的秘密。
一盞提燈繞著樹林的邊緣來回的巡視著,昏黃的光線并沒有照亮多少黑暗,反倒是提燈人胸前的警徽,被映的閃閃發(fā)光。
雖然這枚警徽被佩戴上還沒有幾天,雖然還沒有習(xí)慣從匪徒到警察身份的轉(zhuǎn)變,但他總是忍不住要時不時的低下頭來,摩挲著這塊小小的金屬片。
他不知道,就在低頭的那一刻,有東西從他身后飛了過去。
黑色的長袍,黑色的尖頂面罩,讓他完整的融入這片黑暗的樹林之中,如此完美的隱藏,就連剛剛那個蠢貨提著燈從他身邊經(jīng)過都沒有察覺。
但就在剛剛,一柄不知道從哪飛出來的斧子,精準無誤的把他釘在了樹上。胸口疼痛讓他眼前陣陣發(fā)黑,他想喊出聲,嘴里吐出來卻是帶血的泡沫,最后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個拎著提燈的蠢貨,毫無察覺的越走越遠,直至那點溫暖的光線徹底被黑暗所吞沒。
兩條黑影摸了過來,查爾斯摁住對方的肩膀,把斧子拔了下來,等扶著對方的尸體落地,戴平安已經(jīng)指向另一個方向。
順著手指的方向望去,那里乍然一看是一片漆黑,但仔細多瞅幾眼,總能發(fā)現(xiàn)其中的不同。查爾斯手一揮,兩斤多重的斧子打著旋的飛了出去,“噗”一聲,鋒利的斧子刃又砍進一個黑袍人的身體。
這就是斧子比飛刀強的地方,只要飛出去命中軀干,查爾斯沒見過哪個人還能出聲報信。
血腥氣在林子蔓延開來,一個又一個的黑袍人隨著戴平安的指出,死在了查爾斯的飛斧之下。這就是在黑暗里躲藏的可怕,別人發(fā)現(xiàn)不了你的同時,你也發(fā)現(xiàn)不了別人,哪怕對方就在你的身后,舉著斧子靜靜的看著你。
當(dāng)提著燈的‘警察’圍著林子繞了一圈,再次來到這個地方時,整片林子已經(jīng)徹底的沉寂了下來。戴平安在接過他手里提燈的同時,順手用袖劍抹了他的脖子。
昏暗的燈光下,戴平安的臉色難看的厲害。
就像他想的那樣,他知道拉齊小屋里有什么,對方也猜到他知道拉齊小屋里有什么,所以才會留下這么多黑袍人在這里守著。
他這次沒有直接從大路上拐進來,而是帶著查爾斯兜了個圈子,從后面摸進了林子,為的就是避開之前那種被人在暗地里窺伺的感覺。
可直到進入林子,直到砍進最后一個黑袍人胸口的斧子被查爾斯拔出來,那種被人在暗中盯著的感覺也沒有出現(xiàn),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深的不安。
難道自己猜錯了?
難道對方真的不在這?
難道這里不是一個陷阱?
提著燈的戴平安快步來到了拉齊小屋的門口,一腳蹬開了房門。
房門破裂的聲音在寂靜的林子里傳出去老遠,卻沒有引起任何的回應(yīng),只是驚飛了兩只在樹梢休憩的烏鴉。
空蕩蕩的屋子里一覽無遺,里面的東西已經(jīng)被搬空了,地上只扔著幾把破舊的餐具和一口漏了底的湯鍋。
戴平安把注意力轉(zhuǎn)移到了屋外的地下室,地下室的門是被機關(guān)鎖著的,可那根本擋不住查爾斯的斧頭。三下兩下砸開門鎖,隨著地下室的門板被掀開,一團腐臭的氣息從里面涌了出來。
就像是在一只腐爛了十幾天的死老鼠身上又澆了一勺滾燙的臭豆腐湯汁。
沒有提防的查爾斯被里面的惡臭熏了一個跟頭,已經(jīng)蒙上面罩的戴平安則把他拽到了洞口的一邊。
“里面有人嗎?”戴平安沖里面喊著,順便拔出二十響。
“拉齊鎮(zhèn)長?”
“瓦倫丁先生?”
黑洞洞地下室里沒有任何人回應(yīng),也沒有子彈飛出來,于是戴平安掏出一根炸藥棒,點著了以后甩了進去。
一旁的查爾斯都看傻了。他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也不知道剛剛睡下的自己為什么會被何西亞再次叫醒,但他知道炸藥是會爆炸的,可站在洞口邊的戴平安卻連一點要躲閃的意思都沒有。
炸藥的引線冒著火星子,很快就燒完了。這時戴平安才拎著提燈走進來,撿起炸藥裝進口袋。
和他猜想的一樣,那張照片就是在這里拍的。
墻上掛著的殘肢,滿地的遺骸,蠟燭下方的頭骨燭臺,還有人骨搭建的座椅,連拍照用的相機都架在這里,卻就是沒有達奇和亞瑟的身影。
跟著進來的查爾斯已經(jīng)吐成了一團,哪怕他手上也沾染了不少人命,但這恍如地獄的一幕,還是沖破了他內(nèi)心的防線。戴平安趕緊讓他抱著相機出去了,何西亞會操弄那個,說不定能找到別的信息。
盡過查爾斯這一折騰,地下室的味道更重了。薄薄的蒙面巾根本無力阻攔,只能由著那股味道打著漩的往鼻孔里鉆。
戴平安索性扯下了面罩,強忍著內(nèi)心的不適,仔細的檢查起來。他心中的不安愈發(fā)的強烈,這種不安并不是來自地下室的這些殘肢碎片,而是源于戴平安的內(nèi)心。
這種感覺,就像是把他和毒蛇關(guān)在了一起,能聽到毒蛇的嘶嘶聲,也能感覺有冰冷的東西爬過腳面,但就是找不到毒蛇的腦袋隱藏在哪里。在下一刻,毒蛇就會咬到他的脖子上,而他要做的,就是在這一刻到來之前,找到出門的鑰匙或者扼住這條毒蛇腦袋下的七寸。
遺骸下面,沒有,
殘肢里邊,沒有,
頭骨里邊,也沒有,
最后,戴平安把注意力放到了那把人骨搭建的椅子上。
椅子很粗糙,是用人的腿骨和頭骨連接成王座的樣式,通過椅子表明的摩擦程度來判斷,看來經(jīng)常有人坐在這里。奇怪的是,這個王座朝著的并不是地下室的入口,而是擺在中間,正對著里邊的那堵墻。
墻上貼滿了照片,內(nèi)容都是瓦倫丁鎮(zhèn)的店鋪和產(chǎn)業(yè),從火車站到警局,從墓地到教堂,從肯尼斯酒吧到圣徒旅社,從唐斯牧場到查德威克農(nóng)場,所有與瓦倫丁相關(guān)的地方都被拍下來,洗成照片貼在這面墻上。
難道他坐在這把人骨椅子上,看的就是這些照片嗎?
戴平安舉著提燈,仔細的查看這些照片,終于,他在一張內(nèi)容是拉齊小屋的照片上發(fā)現(xiàn)了端倪。所有的照片都是整整齊齊,唯獨拉齊小屋的這張照片,翹起了一個角。
捏著這個角輕輕一拉,這張照片就從墻上掉了下來,而在照片脫落的位置明顯畫有東西。戴平安小心翼翼的,把照片一張張的揭下來,終于露出了藏在照片背后的圖畫。
那是一張手繪的素描圖畫,畫的是一個小鎮(zhèn),但明顯不是瓦倫丁。畫里面的小鎮(zhèn)并不大,跟其他普通的美國小鎮(zhèn)一樣,也有著自己的警局,酒吧,藥店,旅館,但就是這個普通的小鎮(zhèn),它的布局卻讓戴平安感覺到莫名的熟悉。
這個地方他一定去過,可奇怪的是,在他的記憶中,卻找不到與這個小鎮(zhèn)有關(guān)的任何東西。
拉近提燈,戴平安仔細觀察著這幅畫,終于在畫的邊緣,發(fā)現(xiàn)一行小字:
“WELCOME TO LINPANY!”
“歡迎來到林帕尼!”
小鎮(zhèn)林帕尼?
林帕尼?
監(jiān)獄!
戴平安的手指在圖畫上移動著,果然在畫上警局的旁找到了監(jiān)獄,而在監(jiān)獄門口的鐵窗后面,隱隱約約的畫著兩張臉。
下一刻,這兩張臉的位置就冒起了白煙,緊跟著就是毒蛇般的嘶嘶聲。
戴平安扔下提燈,撒腿就往外面跑。
外頭的查爾斯還在擺弄那臺相機,戴平安拽著他的胳膊就往林子鉆,剛跑沒兩步,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就從后面轟然襲來。
“轟!”
戴平安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