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程成自己感覺是過了很久,因為他一只手放在腦后,那手臂都被自己枕麻了。
陳晨回來了。
耷拉著臉,一臉的彷徨,就跟踩了一腳的狗屎一樣。
看到這副表情出現(xiàn)在自己那么帥的臉上,程成真的很糟心。
對方經(jīng)過自己床位的時候,避開了自己的眼神。
好吧,他不想說話。
也許他是被自己揍的不敢說話。
又或者他就是不愛說話。
隨便他了。
程成本想再跟他聊幾句,以同樣的被關押人員的身份,心平氣和的談幾句。
不說換不換回身體這個話題,以后睡覺,會不會再跟別人換,這總要有一個交代吧。
這以后要是換了別人,自己可還找誰說理去。
不過現(xiàn)在,看陳晨那副樣子,看來他是沒想法了。
也許他早就嚇壞了吧,程成心想,這個世界上像自己這么大膽子的人,不是那么多了。
手臂雖然很麻,但程成卻沒有改變姿勢的任何想法,只是躺著,看窗外的太陽慢慢落到地平線那盡頭去。
下面的工地上亮起了施工用的強光燈,跟夕陽的光線交織在一起,在窗簾上把外面幾個鐵架子的影子晃來晃去,看的程成心煩。就在他準備站起來,出去散散心的時候,有人敲門。
程成應了一聲:“沒鎖?!?p> 是方一鳴和林曉倆人,方一鳴走進來,目光隔著眼鏡掃了他們倆人一眼,說:“大家彼此的情況,應該都有所了解了,這里有幾條保密規(guī)定,你們看看。”
程成走過去拿起來看了,首先是一份保密文件,簽發(fā)單位……說實話程成沒聽說過,國家XX部第X局……
仔細看內(nèi)容的話,意思很明白。
現(xiàn)在他們所處的單位,是保密單位。
所有看到的,聽到的,不管是文件內(nèi)容還是對話,又或者是具體的實驗項目,全都都是保密范疇。
現(xiàn)在他們的身份,是針對具體的人格身份而不是身體身份,具體信息已經(jīng)被國家詳細記錄。保密義務針對的是他們?nèi)烁裆矸荨?p> 現(xiàn)在他們需要配合國家進行一系列的保密實驗,為期暫定是一個月,一個月后看情況,可能會延長。實驗的具體負責人是林曉。
在目前這個園區(qū)里,在文件上這個區(qū)被命名為第三區(qū),在園區(qū)里他們的人身自由暫時受限,這更多是一種保護。
國家承諾,在一個月之后,無論實驗成功與否,都會想辦法安排他們恢復各自的身體身份。
他們在園區(qū)里每天都享受相應的實驗津貼。
然后下面是實驗可能會對他們身體和精神造成某些負面影響,也會根據(jù)情況給予補助……
文件不厚,也就兩頁多。
但看的人心里發(fā)冷。
“能不能不簽?”程成拿起筆的時候,問了一下方一鳴。
“也行,”方一鳴說,“之前很多人進來的時候,拒絕任何形式的配合……拒絕簽字的話,我們會把你們送回去?!?p> 程成轉(zhuǎn)過頭看陳晨,他眼睛似乎立刻就亮了。
“但如果以后你們再遇到意識置換,再想讓國家機關幫助你們……就不太可能了。權(quán)力和義務永遠是相等的。當然,如果你們指望靠意識置換去違法犯罪,國家機關靠記錄的數(shù)據(jù),也能很快的定位和抓捕你們?!?p> 陳晨眼里的光消失了,他認命的簽了字。
程成長嘆了一口氣,也簽字了。
從現(xiàn)在開始,他們就是兩只自愿的小白鼠了。
“要做什么實驗……能不能透露一下……讓我們有個心理準備?!?p> “其實你們現(xiàn)在就在做啊,”方一鳴說,“給你們打的針,不讓睡覺。其實就是一種實驗。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應該是安全的,之前我們倆,已經(jīng)打過很多次了,園區(qū)里很多人都打過,出去接你們的那兩個,出去之前就打了?!?p> “為什么他們也要打?”程成還以為打這種不讓睡覺的針是專門防止他們逃跑的。
“因為他們是軍人,”林曉說,“在戰(zhàn)爭中,軍人做一點犧牲是再正常不過了?!?p> “戰(zhàn)爭?”程成還是不太明白,“跟誰的戰(zhàn)爭。”
“不知道,也許是你們,也許是……哦,對了,你的體檢報告也帶來了,你可以先看看。”
說完,從手里一個文件夾里,抽出來兩疊紙,分別給他們倆人看。
程成找到自己那份,快速瀏覽。
嚴格來說這份體檢報告是陳晨的身體的,還別說,體檢出來不少毛病,輕微的脊柱側(cè)彎,腳氣,牙周病,良性脂肪瘤……
程成神色復雜的看了陳晨一眼,那意思就是在感慨陳晨:“你看你把自己虐待成了什么樣子?!?p> 好在沒什么大毛病,驗血肝功能什么的都正常,心臟也沒事。
最后是全身的CT掃描。
即使是程成這種醫(yī)學的外行人,一看照片也感覺不對勁了。
“我腦子里有個瘤子?”這是他看到CT片子的時候第一直覺。
然后他趕緊去看陳晨手上那份,屬于自己身體的體檢報告,除了有一顆蛀牙,其他一切正常,但,腦子還是……
也有一顆瘤。
看形狀和大小,似乎跟陳晨腦子里這一顆,幾乎差不多,一模一樣。
程成嘴巴都忍不住哆嗦了:“這是什么?”
“我說過了,我們不負責解釋,所以不知道。但現(xiàn)在所有接受過體檢的,凡是確定了意識置換的人,腦子里都有這玩意。也有死人解剖的記錄……總之我們還不知道它是什么,但肯定跟意識置換有關?!?p> 陳晨還有些不敢相信:“就長在里面?這么大個瘤子,不影響身體?”
“應該……影響不大。我們倆腦子里也都有。如果這瘤子能致命,那現(xiàn)在地球上應該死了幾千萬了。”
幾千萬……
程成的大腦大概是是今天受到的驚嚇已經(jīng)夠多了,對于巨大信息量的沖擊已經(jīng)有點失敏。
林曉大概是還嫌不夠震撼,或者想一次性把話說完,又補充了一下:“還有一點,這東西可能會傳染,但傳播渠道我們還沒確定……”
程成和陳晨的臉色都變白了。
“這個東西……跟我們做的夢有關系嗎?”
“肯定有,但什么關系,我們不知道,對了,這里一樓有自助餐廳,24小時服務,你們要吃東西,就下去吃好了,刷身份證就行,內(nèi)部通行證要明天才能下來。吃完去洗個澡,晚上有實驗?!?p> 哦。
這就完了?
程成和陳晨倆人面面相覷。
所以這兩個人會以為,在得知自己腦子里長了一個瘤子,以及患上未知傳染病這兩個消息后,他們還會有心情去吃飯?
等這兩位離開之后,程成上了個廁所。
大概是因為人體要保持某種質(zhì)量守恒,說實話,他還真餓了。
然后自己一個人下去吃飯了。
說是自助餐,但是比商業(yè)化的餐廳還是差遠了,不過最基本的東西都有,面食,米飯,一些基本的炒菜,還有肉菜。
最貴的應該就是排骨,似乎也是不限量的。程成感覺自己沒什么胃口,午飯吃的也挺晚的,就只是隨便弄了點炒面對付了幾口。
等他吃完要離開的時候,看到陳晨也來了,打了滿滿一餐盤的排骨。
程成本想提醒他自己身體的馬甲線也才剛練出來沒幾天,照他這么吃,一個禮拜不到就全完了。
但是想了想,自己似乎跟他沒什么好說的。
兩個人從來就不在一個頻道上。
而且說不定過一兩天就跟方一鳴他們一樣換回去了。
所以路過的時候,只是看了他一眼,笑著說:“胃口挺好啊?!?p> 吃過飯程成就去找方一鳴他們,結(jié)果進他們宿舍就看他們在下棋,還是圍棋。
程成看不太懂,他其實只是找人隨便聊聊天,打發(fā)無聊。
“你們平時,就在這里沒事干?”
“對,”林曉下棋似乎不是那么專心,東張西望的,還一邊跟陳晨聊天,“下下棋,看看電視……一樓有個閱覽室,你應該看到了吧。”
當然看到了,不過那電視不能換節(jié)目,是士兵們集體看的,里面長時間就在放中央一臺。食堂里也有電視,吃飯的時候他聽了,外界似乎對所謂的意識置換,一點報道都沒有。
國內(nèi)外都沒有。
似乎除了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經(jīng)歷,還有一張CT照片,方一鳴林曉他們說的一切都是幻覺。
“在這里要學會打發(fā)時間,除了配合實驗,我們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哦,記得,睡覺之前看實驗要求……要是今天的實驗你們通過了,我們四個人可以去找一副麻將,對了你會打麻將嗎?”
程成搖頭,但還是說:“我可以學?!?p> 林曉拍了拍他的肩膀:“心態(tài)很積極嗎,很好?!?p> 方一鳴剛才似乎一直在思考,終于落子,但林曉只是看了一眼,隨便應了一手,方一鳴眉頭就又皺起來了。
思考了一會,他似乎放棄了,投子認負,然后對林曉說:“這么急干嘛,等明天看看他們回不回得來再說?!?p> 這句話把程成聽的汗毛倒豎。
他趕緊去看方一鳴,雖然沒說話,意思很明顯,希望他再透露點信息。
但方一鳴顯然不是個話多的人,只是不斷收拾自己棋盤上的棋子,收拾干凈之后又給自己擺上三顆白字,想了想,又加了一顆。
“我都跟你說了,直接讓九子,你這水平……還逞強?!绷謺源筮诌职岩活w黑子直接打上去,清脆響亮。
方一鳴顯然是不想再多說話,默默的落子。
他們落子很快,不過林曉顯然耐不住,嘴巴就開始說了:“別這么緊張么……回的來回不來,還是你們自己說了算。我們來這里這么長時間,聽說過參與實驗逃跑的人,起碼就有二十多個,我們自己負責的人,你們是第三批,之前兩批,都跑了。一般人么,都是太緊張了,被抓到這,看一堆國家機密,當小白鼠……能跑誰不跑啊。不過啊,我還是要給你一句勸,這里跑出去容易,要回來……”
林曉搖了搖頭,似乎是在感慨。
“跑掉的二十多個人,三天之內(nèi),幾乎全部都打報警電話要求自首,要求配合……哭著喊著要回來……但沒一個能回來的。國家信任你的機會,就這一次,其實你要是不愿意配合實驗,可以直接說,正常也能給你送回去。但是跑,這就有點惡劣了?!?p> 說實話,程成到現(xiàn)在還不理解跑是一個什么概念,或者說,他大概能夠想象,但不是太能把這種想象當真。
難道說,穿越這種事,以后真的就是想穿就穿?
真要是這樣,那肯定許多人沒辦法接受這個誘惑啊。
誰不想改變一下自己的命運,換一種活法試試看呢?
程成一個人在園區(qū)里散了半天步,似乎逼迫自己想通一點什么,但說實話,這一天下來,他大腦其實早就罷工了。
語氣說是散步思考,不如說是散步發(fā)呆。
更不用說程成懷疑那個打的讓自己不能睡覺的藥也有一點副作用,就是自己整個人變得有些遲鈍,似乎就跟很長時間熬著沒睡覺一樣,但其實精神上又不想睡。
但程成感覺,只要過了某個點,可能是藥效規(guī)定的點,就跟熬了一個通宵的人一樣,肯定到時候是沾上枕頭就著。
等他回到宿舍,發(fā)現(xiàn)林曉在他們宿舍等他,給了他一份實驗告知。
今晚的實驗全名叫意識置換對象選擇確認,實驗的內(nèi)容,就是睡覺,和夢,以及他們需要在那個夢里做的操作。
之前程成已經(jīng)把自己的夢境細節(jié)全部交代了,林曉這次再次跟他確認,并且讓他注意晚上需要做的操作。
在程成之前的那次夢境里,他在紅綠燈的對面只看到了一個人。
林曉跟他確認,如果這次對面還是一個人,那就按按鈕,再次交換。如果運氣好,他們就能換回來。
如果對面有一個以上的人,那絕對不要按按鈕,絕對不要交換。
如果他們按了,可能就會跟一個完全陌生的人發(fā)生意識置換,對于實驗來說,他們就算是違反規(guī)定,私自潛逃。
就這么簡單。
就這個小學生都能聽懂的要求,林曉還鄭重其事的讓他們兩個人再復述一遍,確認兩個人都聽懂之后,讓他們各自去洗澡,準備睡覺。
洗漱完畢,回到床上,說實話這么鄭重其事,程成現(xiàn)在還真就不那么困了。
但林曉帶了了基地里面的一位護士,給他們倆一人又打了一針。
程成感覺自己突然就困了,不過在閉上眼睛之前,他還是感覺到,自己的手腕上冰涼的。
意識消失前,他聽到林曉和方一鳴的對話:“你說這兩個會不會跑。”
“不好說,感覺這兩個人已經(jīng)比較穩(wěn)定了?!?p> “那個大好前程么,還新鮮,應該能配合幾天;小雨清晨么,被嚇傻了,要么跑個干脆,要是不跑,可能就穩(wěn)定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