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寨中雙方交戰(zhàn)正酣,眾人只聞到一股特別的香氣,卻未察覺有什么別的異樣??烧骱湍前滓履凶訁s心知肚明,是青龍會的人終于來了。
“這好好的鳳凰寨,怎么搞成這樣了?熊寨主這是又得罪了誰啊?”這聲音很柔和,語速也慢,聽起來像是個雍容的貴婦一般。眾人皆是一愣,都停下打斗循聲看去,卻不知臺上何時坐了一位穿著華麗的女子。那女子身穿一件大紅色的大袖衫,上面繡了不少鳳凰和牡丹,細(xì)看下竟是金絲的,頭上的只插了一金一玉兩支簪子,不過想來也是稀罕物。女子長相自然是傾國傾城,不必細(xì)說。
熊寨主趕忙向女子行禮,大聲說:“屬下鳳凰寨熊懷安,協(xié)鳳凰寨上下,恭迎青龍會六龍首?!北娙寺犕隉o不震驚,誰也沒想到這女子竟然是青龍會最神秘的六龍首。佳夢等人心中暗暗打鼓,他們做夢也沒想到這小小的鳳凰寨竟然能夠讓這么一位大人物屈尊。佳夢這時忽然想明白了許多事,為什么鳳凰寨會準(zhǔn)備那么多東西,為什么對方要阿諛奉承自己,為什么對方出于劣勢依然不逃,等等。原來都是在等這青龍會六龍首,佳夢,包括在場的所有人都被這名號鎮(zhèn)住了,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靜靜看著事態(tài)發(fā)展。
“熊寨主,你自稱屬下是否為時過早?你這山寨已毀,手下也所剩無幾。我青龍會還要你何用?”這六龍首雖然聲音柔和,說得緩慢,卻處處透著威嚴(yán),光在氣勢上便壓過了在場的所有人。
熊懷安咬了咬牙,馬上又笑臉相迎,說:“六龍首所言不假,今日我鳳凰寨是遭了大劫,可我寨中精銳仍在,不愁東山再起,假以時日,必能更勝往昔。請六龍首明鑒?!薄澳蔷挽o等熊寨主再起之日吧。”六龍首說完便要離去。熊懷安心中焦急萬分,脫口而出:“六龍首且慢,在下還有一事……”“哦?那你說來聽聽,看我有沒有興趣?!毙軕寻舱钣檬裁戳糇【刃菚r,他掃視間看到了佳夢,趕忙說道:“六龍首可知是誰將我鳳凰寨弄成這般模樣?”
“你最好有話直說,不要浪費我的時間?!?p> “哦,請六龍首息怒。在下要說的是,這位小姑娘,不但武藝過人,而且智謀超群,若能為青龍會所用,定然……”“”
“你是想借刀殺人呢,還是想讓我給你當(dāng)打手?”
“六龍首誤會了,在下真的只是一心為青龍會著想,絕無半點私心。在下的誠心天地可鑒,日月可表。在下……”
“小姑娘,你怎么看?”
佳夢冷笑一聲,說:“這是狗急跳墻吧。怎么,你們青龍會要管這閑事?”佳夢不卑不亢,反倒是其他人為她捏了一把冷汗。
“本來不想管,不過寨主把你夸得這么厲害,我又突然有興趣了?!边@六龍首話音剛落,便起身向著佳夢沖來,唐青霖見情況不妙趕忙出手阻止,卻被她一掌擊飛了。佳夢正思怎么回答這六龍首,卻不想她已經(jīng)來到自己身前。一驚之下,卻被六龍首點了穴,定在了原地。佳夢心里害怕,嘴上卻質(zhì)問:“你干什么?放開我。”其他人見佳夢一下便被制住更不敢貿(mào)然出手相救,搞不好反害了佳夢性命,只能先觀望著。
六龍首一邊圍著佳夢轉(zhuǎn),一邊在她耳邊輕輕說:“不干什么,看看你……是不是像別人說的那么厲害?!奔褖舾杏X被她戲弄了,十分生氣,說:“那你放開我,我們真刀真槍較量一番?!绷埵缀鋈槐ё〖褖簦州p聲在她耳邊說:“急什么嘛,咱們先來重新認(rèn)識一下?!奔褖舯涣埵妆е勚砩系南銡?,心里竟不自覺地躁動起來,精神也開始有些恍惚?!敖憬阄沂乔帻垥牧埵?,名字叫玉流蘇,虛張你幾歲,不知妹妹叫什么啊,師承何處?”六龍首的聲音似乎有魔性一般,字字入耳皆如妙音,加上她身上的香氣,佳夢精神更加恍惚了,隨即說:“我叫韓佳夢,是神威堡門下弟子,我……”
這時忽然有人喊道:“佳夢小心!這是迷魂大法,切莫聽信她的任何話!”其他人都很奇怪,這佳夢是誰?可玉流蘇卻突然大笑,說:“哈哈哈,看來今天是來對了。熊寨主,真是想不到啊,你這小小的鳳凰寨竟還有人知道迷魂大法?是誰?給我出來?”玉流蘇忽然變得有些面目猙獰,也沒了剛才的端莊典雅,一把推開佳夢,向著眾人怒吼。
“該出來的是你吧,臭蟲!我也沒有想到你在這兒?!蹦侨瞬恢窃诤驼l說話,不過又像是對玉流蘇說的。玉流蘇的面目變得更加猙獰,又怒吼道:“你是誰,有本事出來,別藏頭藏尾的,出來與我一較高下啊,出來!”“要我出來?你為何不先從這小姑娘身體里出來?”玉流蘇似乎被說中了痛楚,身體氣得發(fā)抖,吼道:“你若不出來,我就將這兩個小姑娘都?xì)⒘耍 薄拔沂菬o所謂,不過,你自己還活得成嗎?”玉流蘇忽然冷靜了下來,笑了笑,說:“你既然知道我的底細(xì),應(yīng)該也知道我的手段,你不怕嗎?”“怕?你覺得我會怕你嗎?一個殘靈也敢大言不慚?”玉流蘇又被說中了痛楚,一聲怒吼響徹了山谷,但無可奈何的是她仍不知道是誰在說話,更不知這人實力如何,為何似乎對自己了如指掌。
玉流蘇冷靜了一下,接著說:“閣下既然知曉在下的一切,為何不肯現(xiàn)身一見呢?這里的人靈智未開,不知道修道一事,只會些粗淺的靈氣流轉(zhuǎn)之法,若你我二人聯(lián)手,這個界間就是我們的了。閣下,以為如何?”“呵呵,你又開始利誘了嗎?再說了,我為何要和你聯(lián)手,我自己就能辦到啊。”玉流蘇忽然若有所思,小聲喃喃道:“又?我利誘過他?這怎么可能呢?這個界間……”
“看來是想起什么了嗎?要不要我給你提個醒?我們曾經(jīng)……”
“是你,這不可能,不可能。凌玉竹你已經(jīng)死了,魂飛魄散了!你到底是誰,為何要冒充我夫君?你有何目的,還不速速招來?”
“呵呵,你還真是可笑,凌玉竹什么時候成了你的夫君了?他不過是你的一枚棋子而已,再說,他死沒死你心里不應(yīng)該是最清楚的了嗎?”
“凌玉竹,當(dāng)日,他確實是死了,魂飛魄散。那你是誰?又有何目的?”玉流蘇一直在不停地四下觀望,尋找那個說話的人。可周圍的人似乎都定在了原地,一動也不動。
“我的目的你還不清楚嗎?不就是找你報仇嗎?”
“報仇?那好啊,你出來啊,我們戰(zhàn)個痛快,你這樣玩弄對手,算什么英雄好漢?”
“玩弄?那你又是如何玩弄別人的感情的呢?英雄好漢?”說話的人突然停了一下,有些傷感地接著說:“我可不是什么英雄好漢,我只是一個傻子而已?!?p> 玉流蘇此刻就是千般不信,萬般不信,可事實就擺在她面前也不由得她不信。玉流蘇震驚之余,也在飛速思考著策略,無論用什么手段,她都等活下去,活著才有希望。她忽然轉(zhuǎn)了態(tài)度,笑盈盈道:“竹哥哥,你果然福大命大造化大,真是道祖顯靈,天帝開眼?!焙鋈挥洲D(zhuǎn)喜為悲,邊哭邊說:“竹哥哥,那日,我也是被逼無奈,不得已才……竹哥哥,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念在你我二人夫妻一場的份上,你就饒過我吧,竹哥哥……”
“看來你都想起來了,晉可卿。且不說你將我騙得有多慘,就是這殺身之仇也算是不共戴天了吧?況且也不知道你借著這個小姑娘的身體又干了多少壞事?!?p> “竹哥哥這是說的那里話,只是真沒想到你還記得卿兒,我就知道,竹哥哥對我的感情是真的?!?p> “呵呵,你說的沒錯。以前對你的感情是真的,現(xiàn)在對你的恨也是真的。多說無益,受死吧!”
除了晉可卿外,估計沒有人知道她是如何來到這個界間的,當(dāng)然也沒有人知道她是如何占了玉流蘇身體的??烧缌栌裰穸裕齻円欢ㄗ隽瞬簧賶氖?,是臭味相投還是靈思相爭更是不得而知了。
忽然,唐青霖閃到玉流蘇面前,心念一轉(zhuǎn),玉流蘇已然定在了原地,原來這唐青霖便是凌玉竹。這時,另一個女子的聲音響起,比起玉流蘇來顯得誘人而嫵媚,邊哭邊說:“竹哥哥,真的是你……我知道,今天你定要殺我,我自知罪孽深重,不可饒恕??赡钤谀阄以蚱抟粓?,真心相愛的份上,你能不能再抱我一下,算是我最后的請求,好嗎?竹哥哥……”凌玉竹聽著這熟悉的聲音,想起過去種種甜蜜之事,不由得心中五味雜陳。嘆了一聲,便輕輕抱住了玉流蘇,一如當(dāng)初輕輕抱著晉可卿一般。
凌玉竹體味著溫柔鄉(xiāng),回憶著過往,不知不覺間便放松了警惕。晉可卿卻忽然冷笑一聲,放肆大叫道:“哈哈,凌玉竹,你還和以前一樣單純,受死吧!”說話間,一根黑色的細(xì)針從玉流蘇的印堂穴飛出,直射向玉竹的后腦。可這黑細(xì)針剛碰到玉竹便消散了,晉可卿驚慌失措,連連說道:“這不可能,這不可能……”凌玉竹緩緩?fù)崎_玉流蘇,長嘆了一聲,說:“唉,你果然是惡性不改。這世上沒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說起來我還要謝謝你。謝謝你讓我與欣雨小友不打不相識,可能你做夢也想不到吧,這個三元境的毛頭小子竟有一個道境的師父。你雖然見我魂飛魄散,可你又怎么能想到一個道境的前輩是何等造化!而我,竟因禍得福,在前輩的幫助下以死劫進入了天境??蓢@,世事無常,你機關(guān)算盡卻落得個身消靈殘,無立錐之地。這也許就是報應(yīng)吧?!?p> 晉可卿聽凌玉竹說完,又轉(zhuǎn)了一副嘴臉,說:“哎呀,那真是恭喜竹哥哥了,竟然已經(jīng)到了天境,真是可喜可賀。我剛才也只是想試一下竹哥哥的修為有沒有退步,和竹哥哥開了一個小玩笑。竹哥哥能夠認(rèn)識道境前輩更是一件可喜的事情,將來破天入道想來也并不算什么難事了。到時候,卿兒便又可以服侍竹哥哥了。竹哥哥……”“這就是你的遺言嗎?還真是不少,若你已真心悔過,剛才不對我出手,我或許還可以讓你再多活些時日,可你……太令人失望了?!薄爸窀绺纾沂钦嫘幕谶^了,我剛才只是和你開了個小玩笑,竹哥哥可不許當(dāng)真啊……”
凌玉竹沒再說話,他輕輕推開玉流蘇,劍指抵在她印堂穴處,口中默念法訣。霎時間,玉流蘇雙目呆滯,表情也如癡呆了一般,傾國傾城的容顏竟一下去了七八成。晉可卿當(dāng)然不可能等死,此刻,她顧不得什么靈識受損、精氣消散,只想著逃里凌玉竹的捕殺,她的殘靈化作一團黑霧便沖出了玉流蘇的神海。可憐這玉流蘇被這樣一折騰必定靈智受損,就算有凌玉竹護著也逃不了有些癡傻的命運,不過,致少這身軀是只屬于她自己的了,不用再受人擺布,做些心不甘、情不愿的事。
再說這晉可卿,她拼命向上飛去,卻好像突然撞到什么東西停了下來。她又換了個方向,卻依舊像是撞在了什么東西上一樣,她又試了幾次,還是飛不出去。當(dāng)她看向遠方時,發(fā)現(xiàn)周圍的一切都靜止了,這才忽然意識到,她連同整個鳳凰寨都已經(jīng)被凌玉竹罩在了時空結(jié)界里。這下她徹底絕望了,比小時候被人買來買去,受盡欺辱的時候要還絕望,比被師父、師兄們侵占的時候更要絕望。這絕望是她舍棄了最美好的希望換來的,那原本的希望,是一顆真心為她的男人的真心??赡?,如果晉可卿現(xiàn)在還有身體,她不會情不自禁的哭出來,喊出來,歇斯底里,但現(xiàn)在她什么都沒了,最重要的是她把那顆心親手毀了,一次又一次……
絕望和毀滅往往是伴生的,要么毀滅帶來絕望,要么絕望帶了毀滅。晉可卿了解人的感情,她更了解凌玉竹,她知道凌玉竹不會平白無故去關(guān)心、提醒一個凡人。這個叫佳夢的小女孩一定在凌玉竹的心中占了個位置,而這個位置,很可能就是當(dāng)初她所占的那個位置?!凹热荒阋呀?jīng)如此恨我了,就不在乎讓你再恨我一點。凌玉竹,道漫漫兮歲月靜長,你就永遠記得我吧。哈哈哈……”晉可卿這樣想著,同時積蓄著所有靈氣,她將自己全部的靈氣,連同她自己都化作了一柄青黑色的利劍,直襲佳夢而去,誓要將這占據(jù)了凌玉竹內(nèi)心的凡人小姑娘殺了,讓她也魂飛魄散,就像當(dāng)年凌玉竹那樣。
凌玉竹只是靜靜看著晉可卿做最后的掙扎。晉可卿自認(rèn)為她了解凌玉竹,而凌玉竹又何嘗不了解她呢?只是,凌玉竹宅心仁厚,處處為他人著想,而她卻恰恰相反,小肚雞腸,利己損人。凌玉竹看著那柄青黑色的利劍落下,只是在佳夢身前時卻突然變成了精純的靈氣,緩緩化入了佳夢的身體。晉可卿到死也想不到自己的攻擊會被如此輕易地化解,就像她永遠也不可能知道天境到底是什么樣的境界修為。晉可卿雖然消散了,可凌玉竹依舊替她做了件好事。
凌玉竹已經(jīng)感受不到晉可卿的一絲靈氣了,欣雨小友印在她靈氣上的神紋也消失了。他與這個女人的恩怨就此了結(jié)了。凌玉竹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許久都一動未動,只是忽然滑落了兩滴淚水,順著面龐落在了地上。凌玉竹長嘆了一口氣,但這口氣似乎吐出了他所有的煩惱,他笑著說道:“還有一個爛攤子要收拾,我真是可憐呀,是吧,佳夢?”邊說邊看向這個一臉迷惘的可愛的小姑娘。
凌玉竹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先安排了眼前的玉流蘇,她靈智已然不全,便修改了一下她的記憶,讓她成為了一個被掠入鳳凰寨的命苦的女人。那個一開始便被寨主欺凌的女人正躲在一間暗處的屋子里,凌玉竹發(fā)現(xiàn)她竟然便是鳳凰寨的三當(dāng)家,可她卻常常被大當(dāng)家和二當(dāng)家欺辱,倒也是個命運悲慘的人,索性凌玉竹也修改了她的記憶,將她也變成了一個被掠入山寨的苦命人。又將她們鎖在了一個暗處的屋子里,衣服自然也變得破破爛爛的。這兩人雖說做了惡事,可她們自己也受了懲罰,算是兩相抵消了吧。她們就這樣開始自己新的人生。這世界上便再也沒有了青龍會六龍首和鳳凰寨三當(dāng)家。
剩下的就很容易了,凌玉竹消除了其他人這一刻間的記憶,又將他們回歸到了戰(zhàn)斗的狀態(tài),回思了一下剛才的事,發(fā)現(xiàn)一切都?xì)w原后方才解除了時空界間。
這刻,皓月當(dāng)空,仍是午夜時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