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化很像是一種讓一切都變得相似的法術(shù),行走在昏暗的路燈下,樂歡沒有察覺出超級大都市和六七線小城市的區(qū)別。
不過,樂歡不著急。
過去探親的時候,賈棟梁帶著她和女兒去過市中心,她是見過那種超過600米高,鉆進(jìn)云層里看不到頂?shù)拇髲B的。雖然遠(yuǎn)居偏隅,周遭安靜,可樂歡仍舊歡喜,因?yàn)樗呀?jīng)處在那光彩耀眼的繁華的包圍圈里,距離不遠(yuǎn)——僅僅一根地鐵線而已。
這個時候,大都市在樂歡的心中還是這般淺表的印象。她并不能預(yù)測到在接下來的一年多里,她和丈夫、女兒還要經(jīng)歷許許多多可笑、荒誕又離奇的事件——這一年多的經(jīng)歷竟比她近三十年的人生做歷經(jīng)的所有都要復(fù)雜,只有到了那個時候的樂歡才會真正體會大都市的美——那是裹挾了各色人物高速旋轉(zhuǎn)后的炫目之景,也是混合了各種聲音齊齊共鳴后的復(fù)雜之曲。
眼前的小屋和賈棟梁發(fā)送的照片區(qū)別不大,就是套簡單裝修的兩室一廳。賈盼盼好奇地跑來跑去,賈棟梁還在滔滔不絕地訴說當(dāng)初尋下這處房子的時候有多么不易,請了多少次假,看了多少戶不靠譜的房子。
“我覺得挺好的,就是房租太貴了?!?p> “不到四千!已經(jīng)很便宜了。我去年不是漲工資了嘛,就是為迎接你們娘倆漲的嘛?!?p> 樂歡很感動,她說道:“等我熟悉了,就去找工作,把房租給掙回來。”
“別著急,你好不容易來了,可不得先讓我這個吃了多年食堂,擠了多年集體宿舍的人好好享受享受家的溫暖啊……”
賈棟梁的話音未落,頭頂?shù)臒敉蝗缓翢o征兆地閃爍起來,一陣子晃動后徹底熄滅了。
“哎呦,這是怎么了?貓貓,你別亂跑,小心摔了?!?p> 樂歡站在黑暗里呼喚起女兒的小名來,她一伸頭,發(fā)現(xiàn)臥室里的燈是亮的。
“嘿!前兩天還好好的,這么不給面子,人一來就壞東西!”賈棟梁沒好氣地反反復(fù)復(fù)按著開關(guān)。
“這怎么辦呀?”樂歡抱住撲進(jìn)她懷里的女兒,不安地問道:“這要我們賠嗎?”
“不用,房東該賠我們才是?!辟Z棟梁說道:“沒事兒,明天我聯(lián)系房東,讓他過來修。”
乍然出門,樂歡心里還是怯怯的,她追問道:“明天房東要帶人來家里?那我要做什么呀?”
“就這一個燈壞了,其他都好著呢?!辟Z棟梁迅速打開了陽臺、過道里的燈,拍著胸脯說:“我來搞定!都交給我。你去洗澡,帶貓貓去洗澡。累了一天了,早點(diǎn)收拾早點(diǎn)休息,別誤了‘大事兒’?!?p> 賈棟梁的玩笑化解了樂歡心頭的陰霾,她交代給公婆報個平安,就高高興興地去執(zhí)行老公的“指令”。
收拾好女兒,樂歡又把自己收拾妥帖,躺到女兒身邊哄她入眠??墒?,女兒精神大旺,興奮得厲害。
賈棟梁洗完澡出來,樂歡還在給賈盼盼講故事。他想著自己不參與,興許女兒還能睡得快一點(diǎn)。于是,就坐在客廳看電視。
過了很久,女兒的聲音有一搭沒一搭地傳出來,妻子的回應(yīng)卻聽不到了。
賈棟梁好奇地起身去看,只見樂歡已經(jīng)呼呼大睡,徒留下賈盼盼蹬著兩條短圓的小腿咬著手指頭興奮地看著他。
賈棟梁無奈失笑,他抬手關(guān)了臥室的燈,在黑暗中走到女兒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