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去留需謹(jǐn)慎

　　卉笙問：“若是三日之內(nèi)都沒能找到出口，會怎樣？”

　　涵櫟兩眼如炬地盯著卉笙，回答道：“死?！?p>　　卉笙心下一涼，又問：“那至今已有多少人走出過這蒼靄之境呢？”

　　“最初蒼靄之境可以隨意進(jìn)入。許多人都一擁而上。結(jié)果匆匆進(jìn)去的三百多人，只有三人走了出來。從此以后，蒼靄之境便成了禁地，再無人知曉它的存在。直到快二十年前，又有一人，從里面走出來了。這個人你也認(rèn)識，便是季連子邦?！?p>　　“子邦？”

　　“不錯，二十年前他剛到水晶宮，出于某些原因，他也想在幾日內(nèi)提高靈力，不得已便進(jìn)入了蒼靄之境?！?p>　　“那你可曾去過？”

　　涵櫟點(diǎn)頭道：“我是幾十年前有一次和母后賭氣才沖了進(jìn)去，本來以為就要葬身于那兒了，沒想到最后讓我找到了門跑了出來，這才撿回了一條小命。但這蒼靄之境，一旦進(jìn)出過一次，再想進(jìn)出就變得容易了。自那以后我便常常出入蒼靄之境，因?yàn)槟莾红`場極強(qiáng)，是修行靈力的好地方?！?p>　　卉笙聽到連涵櫟初次進(jìn)入蒼靄之境，都險些丟了性命，那自己又憑什么能走出來呢？她嘆了口氣，心里不禁打了幾聲退堂鼓。

　　涵櫟見她面色躊躇，安慰道：“哎呀，我就說這辦法也不算個辦法，你不過只是一時沖動想要去比試，犯不著去冒這么大的險，說不定連小命都搭進(jìn)去了，不值當(dāng)?shù)?。?p>　　“涵櫟，”卉笙輕聲道，“你可否陪我去一趟戀蕊園？”

　　涵櫟被卉笙這句沒頭沒腦的問話弄得莫名其妙，但是轉(zhuǎn)念一想，便同意了。于是二人一路飛往戀蕊園。到了戀蕊園，卉笙和涵櫟躺在花海里，望著遙遠(yuǎn)不可及的星空還有那片片飛舞的靈輝，許久沒有說話。涵櫟猜，卉笙此時也許是在和芷瑜姐說話呢，所以也不去開口打破沉默。

　　也不知過了多久，當(dāng)涵櫟都有些昏昏欲睡的時候，忽聞一陣低語，輕聲卻鏗鏘：“涵櫟，我要去蒼靄之境?！?p>　　這句話讓涵櫟猛然驚醒，他猛地坐起身看向卉笙，問：“你瘋了？”

　　“我想利用蒼靄之境提高靈力，如何就是瘋了？”

　　“可你明知那里有多兇險，你真進(jìn)去了，連我也保護(hù)不了你，是生是死，太難預(yù)料了?！?p>　　“可如果你真不想讓我去，為何要告訴我蒼靄之境一事呢？”涵櫟沒有回答，于是卉笙繼續(xù)道：“你告訴我，是因?yàn)槟阋灿X得，興許我可以一試?！?p>　　涵櫟用右手捂著臉道：“我此刻是真有些后悔告訴你了?；荏?，不過一個尊使之位而已，真不必如此。你想替娘親報仇，有的是辦法，比如當(dāng)個戎族魔狩什么的。”

　　“涵櫟，”卉笙打斷了他，“我決定了，我要去?！?p>　　涵櫟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卉笙，卉笙也毫不避諱地回望著涵櫟。見她心意已決，涵櫟雖還是面露難色，但最終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昂冒伞Ｄ悄阆牒螘r去呢？”

　　“時間緊迫，明早便帶我去吧?！?p>　　涵櫟抬起頭，神情嚴(yán)肅地看著卉笙：“落言卉笙，你可想好了？”

　　卉笙沒有半刻猶豫，點(diǎn)頭道：“想好了?！?p>　　“那好，明日辰時，我便在釋更樓外的竹林等你。蒼靄之境乃水晶宮禁地，我們的行動還是隱秘些才好?！?p>　　“明知是禁地，你還愿意帶我去?！被荏贤蝗挥行└袆印！皬哪阌龅轿议_始，便一直在為我做一些違背律條之事，涵櫟，謝謝你?！?p>　　突如其來的一陣感謝，令涵櫟有些不好意思，他摸著頭，側(cè)頭看著一旁的花海道：“哪里哪里，既然是朋友，你又是芷瑜姐的女兒，多照顧一下也是應(yīng)該的?！?p>　　“那我們明日辰時，竹林見?！?p>　　“好。”

　　涵櫟回到凌虛殿，子邦正在偏殿亮燈看書。涵櫟走向偏殿，正準(zhǔn)備推門入內(nèi)，想了想，最終卻收回了已經(jīng)伸出的手。正打算離去呢，子邦的聲音傳來：“都到門口了，怎么又走了？”

　　涵櫟一聽，索性推門而入，道：“不是瞧你正專注著嘛，不想打擾你?！?p>　　子邦瞟了一眼涵櫟道：“沒想到，你也有這樣考慮別人的時候?！?p>　　涵櫟沉默。子邦見這么調(diào)侃他，他都不反駁，便知有事，于是問：“說吧，出了何事？”

　　涵櫟斜靠著門欄，雙手抱懷問：“子邦，當(dāng)初你為何要去蒼靄之境？”

　　“怎的突然提到蒼靄之境？”涵櫟繼續(xù)沉默，子邦便接著說：“我會去那兒，自然是為了報仇?！?p>　　“報仇那么重要嗎？連命都可以不要？”

　　子邦見他一個人喃喃自語，便放下手里的書，走到涵櫟面前，問：“是誰要去蒼靄之境了？”

　　“嗯？”涵櫟聽他一問，心下一驚，“沒有人，我只是好奇，純粹好奇而已?！?p>　　子邦懶得聽他打哈哈：“得了，是誰要去？”

　　果然什么事都瞞不過子邦啊，涵櫟只好攤牌：“是卉笙，她要去。”

　　“卉笙？為何？”

　　“不知道，可能是為了尊使之位的比試吧?！?p>　　“她也要參加比試？”

　　“嗯?！?p>　　見涵櫟一臉凝重，子邦試圖安慰：“既然她已做了選擇，你支持她便是了?！?p>　　“嗯?！焙瓩得黠@還若有所思，子邦見他如此，也就不再言了。

　　涵櫟離去后，子邦滅了偏殿的燈，飛去了釋更樓。

　　卉笙回到屋內(nèi)，坐在木凳上，也在反思自己的決定是否太過沖動。腦子里一團(tuán)亂麻之時，忽而一道傳音符飛了進(jìn)來，是子邦的聲音：“有事找你，釋更樓外竹林旁見?！?p>　　卉笙一臉驚訝。子邦，他有何事要來找自己呢？不過正好，關(guān)于蒼靄之境一事，能問問子邦也是好的。于是卉笙一刻不耽誤地前往了竹林。

　　果然子邦正在竹林旁等她。

　　卉笙走近他，問：“子邦，你找我何事？”

　　“先找個隱蔽的地方再說吧。”于是卉笙跟著他向竹林深處走去。等到了一處靜謐之地，子邦開口問：“聽二殿下說，你要去蒼靄之境？”

　　這個涵櫟，不是說蒼靄之境乃禁地，外人不可入嗎，怎么還和旁人提起自己要去一事呢?！班?，是啊。說起這蒼靄之境，我正想問你呢，那是個怎樣的地方？”

　　子邦仰起頭想了想，說：“說是地獄也不為過吧?！?p>　　卉笙心里一沉，問：“真那么可怕嗎？”

　　“嗯?！弊影铑h首，“去那里，與送死沒什么差別?！?p>　　“那你當(dāng)初為何要去？”卉笙脫口而出。

　　子邦詫異地看了看她，嘆了口氣道：“是二殿下說我曾去過的？”卉笙點(diǎn)頭。子邦撇嘴道：“這家伙還真是什么都和你說。罷了，沒錯，當(dāng)初我是去過。當(dāng)時我全家被仇家所殺，我一心報仇，所以力求突破自己獲得強(qiáng)大的靈力。那你呢，你又為何要去？”

　　卉笙被問住了，也許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她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說出個好理由來，反而繼續(xù)問子邦：“子邦，當(dāng)初，你就不怕自己死在里面？”

　　“怕死就不會去了。所以你眼下怕死了？”

　　這句話問到了卉笙的心里，卉笙也無數(shù)次問過自己，綠絨鎮(zhèn)已毀，所有人都死了，三尾雖在卻與她相隔萬里。這樣孤獨(dú)的日子，真的要繼續(xù)下去嗎？這樣活著有意義嗎？

　　子邦見她不說話，猜想她許是有些猶豫不決，便說：“都說走出蒼靄之境就能獲得強(qiáng)大靈力，可是有幾個人能走得出來呢。若是人都死了，還要靈力作甚。所以我去蒼靄之境，不單是為了靈力才去的。當(dāng)初我心如死灰，覺得倘若報不了仇，那還不如死在里面?；荏?，你又是為何要進(jìn)蒼靄之境呢？有什么事情是比性命還重要的呢？”

　　卉笙聽完子邦一番話，趕緊心里敞亮了許多，雖然還未完全明白自己的心意，但是感覺思緒都有了方向。她感激道：“子邦，謝謝你同我說這些，我會好好想想的?！?p>　　“不必言謝，我見二殿下為你的事甚是憂慮，他這個人難得交個朋友，所以我希望你能好好的?！?p>　　“他能有你這個朋友，也是他之幸?！?p>　　“我言盡于此，許多事還是要你自己做決定?！?p>　　說完子邦便與卉笙告辭離開了?；荏弦蝗肆粼谠兀鲱^看向頭頂?shù)男略?，心下問自己，倘若真的死在蒼靄之境怎么辦？突然眼前又出現(xiàn)了娘親，爺爺還有綠絨鎮(zhèn)的一切，隨之一滴淚安靜地滴落在地上。

　　第二日清晨，天微亮卉笙便起床了，生怕錯過了時辰。借著清晨的微光，呼吸著清新的空氣，卉笙獨(dú)自來到竹林。露水還未退去，竹葉上依舊濕潤，衣服劃過去還會被沾濕。

　　涵櫟已經(jīng)在竹林里等候了，見卉笙來了，他又問了一句：“你可真的想好了？此去，便無退路了，非生即死?！?p>　　卉笙干脆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想清楚了，這是我的選擇，無論結(jié)果如何，我都接受?！?p>　　涵櫟還想再勸勸卉笙，但是看著卉笙一臉堅決，勸說的話到了嘴邊，又被咽了回去。猶豫再三，最后還是沒有開口。糾結(jié)了片刻，最后只擠出來兩個字：“走吧。”

　　“嗯。”卉笙也沒有多說話，她知道在涵櫟看來，自己做了一個沖動又不可理喻的決定?？墒锹肥亲约旱?，值不值得，從來都是只有自己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