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此生無悔1
使用風沙暫時拖住魔化后的諸葛南和不死之士,卉笙拽起涵櫟就往歸陽門的方向跑。
但這風沙并沒有牽制住諸葛南太久,他很快便追了上來。巨大化后的諸葛南,一步能跨越數丈,不過幾步就追上了卉笙。
為了避免卉笙分神,涵櫟迅速閃躲到一邊。卉笙對抗起使用了靈皇之瓊后的諸葛南來,明顯有些吃力。諸葛南四只手上分別拿著不同的武器,朝著卉笙不停地攻擊。很快,卉笙的雙臂和側背都被劃傷。鮮血順著傷口向外滲出,染紅了衣衫。涵櫟望著半身是血的卉笙,心焦又心疼?;荏系慕Y界還在自己四周,所以不死之士暫時還無法傷到自己。但是結界已經開始微微出現(xiàn)了松動。
突然,后方天空中出現(xiàn)了一個巨大的靈陣,緊接著一個巨龍升天的特階靈術,將數百個不死之士卷入至空中。隨著一聲巨響,涵櫟和卉笙不約而同地向后方望去,那是歸陽門的方向。一定是有御守前去歸陽門增援了?;荏闲闹型蝗蝗计鹆讼M?。此處離楓駿山的懸崖處不遠了,懸崖對面便是歸陽門了,只要能帶著涵櫟抵達歸陽門,與守衛(wèi)軍回合,就有一線生機了。
思量至此,卉笙決定不再與諸葛南糾纏。她將長恨流波插入腳前的地上,靈力順著長恨流波滲入土地之下,諸葛南的身后突然生出十跟粗壯的藤條,將他的雙腿和四手牢牢纏住。在涵櫟四周,從土里鉆出的藤條也揮舞著將不死之士一把掃開。然后卉笙一躍到涵櫟面前,說:“阿櫟,歸陽門那邊有援軍,只要我們趕過去就有救了?!?p> 涵櫟沒有點頭,卉笙也沒在意,拽起他就向前跑。
十根藤條終是捆不住諸葛南,沒一會兒他便掙脫開來,然后仰天咆哮一聲,似是被激怒了。咆哮聲后,那些不死之士似乎是被煽動了,越發(fā)地瘋狂起來,直奔著涵櫟和卉笙追過來,速度比之前更快了。
卉笙本想著再用疾行術,還沒走出幾步,她就因靈力不支險些栽倒在地。涵櫟一把拖住她,這才看見她的手臂,胸前和背上已滿是傷痕了。此時他們離楓駿山的懸崖處不遠了,連接歸陽門和楓駿山的索橋已經出現(xiàn)在了視野里。沖過去,就有希望了。
可另一邊的諸葛南也猜中了他們的目的,未免二人逃去歸陽門,諸葛南突然發(fā)動了地搖術。一時間腳下的地面劇烈搖晃了起來,卉笙和涵櫟腳下不穩(wěn),栽倒在地。重新掙扎著站起來,發(fā)現(xiàn)遠處的索橋已被震斷了!二人都心里一沉。眼下靈力盡失的涵櫟沒有了索橋,便只能靠卉笙帶她飛過去了。但此時卉笙靈力折損得連疾行術都難以使出來,要一邊躲避著不死之士和諸葛南的攻擊,一邊帶著涵櫟飛過去,難上加難。但是卉笙和涵櫟都沒有說破,卉笙還是笑著說:“沒事,橋斷了,我可以帶你飛過去。”
“嗯?!焙瓩递p聲應道。
二人相互攙扶著起身,諸葛南和不死之士已經追了上來。涵櫟突然一臉凝重地望向卉笙,問:“笙笙,倘若當初,我不去尋你,不帶你來水晶宮,今日種種你都不會遭遇,更不會像眼下這般身陷險境。事到如今,你可后悔遇見了我?”
卉笙側首望向涵櫟,知道他此時靈力盡失,又剛剛失去了子邦,心中定然不好受。于是她瞇起眼睛,爽朗一笑,堅定不移地說:“阿櫟,遇見你,無論前路如何,我此生無悔?!?p> 涵櫟欣慰地笑了,那笑容如十里春風,柔捻起卉笙三千發(fā)絲,如纏綿悱惻的絮語,繁華起卉笙一紙清夢。
涵櫟說:“只要跑到歸陽門,我們就有辦法合他人之力對付那諸葛南了。不如我們就不要往后看了,一直向前跑就好。”
卉笙想了想,點頭道:“好?!?p> 說完,二人便開始向前奮勇奔跑了起來?;荏暇o盯著前方,全力奔跑著,在她心中前方就是希望,是生機。她沒有注意到,身旁的涵櫟跑出幾步后,便放慢了速度,漸漸落在了后方。
涵櫟望著眼前越跑越遠的卉笙,臉上出現(xiàn)了一絲微笑。他沒有說破,但他都明白,帶著他,卉笙是無法飛去歸陽門的。以諸葛南和不死之士的速度,還未到前面的懸崖邊,他們二人一定會被追上。此時的卉笙,根本不可能同時保全他們二人。到時,卉笙只會步子邦的后塵。子邦已經因他而死,他不能再讓卉笙為他這般犧牲了。一想到卉笙要受到傷害,他便斷腸割心。如果,自己這不值一文又荒唐的人生要有什么意義,那便是成全那奮力奔跑的女子,讓她自由自在地活下去吧。
涵櫟突然側身,朝著左側方向奔跑開去。他知道自己已經無路可逃,死亡并不讓他感到可怕,只要卉笙還能活下去,他就算是得償所愿。但是他不能讓諸葛南抓住自己,不能讓不死之士傷害到自己,不能暴露自己血液里的秘密。如果要死,也要死不見尸。所以方才他就一直在想該怎么辦??汕桑藭r他們已經逃到了楓駿山的邊緣,離懸崖不遠了。于是他頭也不回地奔向懸崖,諸葛南說了,神尊已經下令要殺了他,所以他篤定了諸葛南的目標是他。只要他和卉笙朝不同的方向跑開,諸葛南一定會先來追他,那樣卉笙就有逃走之機了。
果然,諸葛南見他朝另一側跑開了,便率領大批不死之士追了上來。正合我意,涵櫟想。
卉笙朝前奔跑了一會兒,忽而感到耳邊沒有了涵櫟的聲響,側目回望,才發(fā)現(xiàn)涵櫟此時竟然向著另一個方向跑開了。他的身后,跟著諸葛南和大批不死之士,而他面前,是楓駿山的懸崖。一瞬間五雷轟頂,卉笙猜到了涵櫟的打算?;荏嫌X得自己可真是傻,周烈山中涵櫟不顧自己性命都要替自己承下那一劍,那時,她就已經知道,他為了她,是什么都可以犧牲的。明知死路當前,涵櫟又怎會舍得自己真的生死相隨呢。
卉笙突然掉轉身,朝著涵櫟的方向奔去。可沒跑兩步,那些不死之士見她沖了過來,便轉身朝她攻擊了起來。長恨流波劃破長空,將不死之士破碎成一塊塊,血肉飛濺。不要攔我,誰都不要攔我!
這些日子,她一日不敢懈怠地修行靈術,就是想讓自己變得更強大,變得終不再需要涵櫟的保護??墒沁@個傻子,為何這么自以為是呢,為何會以為,沒有了他,她就還能像是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地活下去呢?生死相隨,在他看來不過是一句戲言,與她而言卻是今生必須守護的約定。阿櫟,你要怎樣才會明白,沒有了你,往后余生,對我而言都只是色失魂亡。
此時的涵櫟終于跑到了懸崖邊上。他一個轉身,直面已經逼至身前的諸葛南。諸葛南仰天大笑道:“哈哈哈,我看你還能往哪里跑!”
“跑?我就沒想過要跑啊?!焙瓩递p蔑一笑道。
“嗯?”諸葛南不明所以。
涵櫟望向了遠處正在與不死之士廝殺的卉笙,諸葛南和大批不死之士此時都聚集在自己這邊,從距離上來看,卉笙是有逃走的機會的。很好!若是可以,他此生愿意當她春日里的微風,夏日里的綠茵,秋日里的落葉,和冬日里的暖陽。他多么希望,他能永遠伴她左右,為她雨里撐傘,風里避寒;帶她踏遍這千山萬水,去賞松濤云海,去觀暮靄晨曦,去感受流水潺潺的清涼,去聆聽蟬吟鶴唳的清脆。但是,世事難料,總是有些愿望,只能是愿望而已。若是她能活下去,那自己此生亦算無憾了。
卉笙望著涵櫟,四目相對,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卉笙看見涵櫟嘴唇微動,似乎是在對她說些什么,距離太遠她看不真切。還未等她反應過來,那翩翩紫衣的男子,已經躍下了懸崖。
“阿櫟!”卉笙不知道他是不是能聽見她的呼喊,她只是聲嘶力竭地在呼喊,仿佛只要喊得夠大聲,就能將涵櫟喚回來一樣。她拼命朝涵櫟的方向奔去,身前的不死之士蜂擁上前,她都不在乎了,看不見了。男子消失在懸崖盡頭的那一刻,她就已經失去了活下去的必要。心若死,身便只是一抔還未吹散的黃土。
突然,有一道巨光,從十合殿方向朝四面八方鋪開,一瞬間便照耀了整座水晶宮。實在太過刺眼,卉笙不得不閉上了雙目。突然感覺腳下似乎變空,身子變得輕盈起來,仿佛自己在慢慢飄升至空中。倏爾,巨光消失,身子又變得沉重起來,還沒反應過來,卉笙感到自己已經墜落在地。再次睜眼,眼前的不死之士消失得無影無蹤,天空變得陰沉起來,還有雨滴捶打在臉上,周圍風吹樹響,地上泥濘不堪。
這不是楓駿山!甚至這里都不是水晶宮!
必須要回去,必須要回去。卉笙試著打開煜昴門,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再開啟煜昴門,為何會這樣,到底發(fā)生了何事?為何偏偏是此時!方才她與他,明明只有一崖之隔,如今她與他,卻橫跨了兩界。為何啊!
雨水被大風吹打在臉上,模糊了眼淚,蓋過了哭喊。突然,一塊布散落到了地上。卉笙望向那塊布,那不是那塊布,那是涵櫟衣衫的一角,為何會在這里?她抓起那衣角,駭然發(fā)現(xiàn)上面用劍劃出了三個字:活下去。
霎那間,她猜到了涵櫟墜崖前對她說的那幾個字,也是,活下去。
她哭得越發(fā)大聲,這個男人總是能看透她,吃定她。他知道她定然會隨他去赴死,所以留下了他對她最后的心愿,因為他也篤定了,她絕不會辜負了他。
活下去?阿櫟,你告訴我,在沒有你的人世間,我要如何活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