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奧從夢中醒來,看到的是波杰疲倦的臉,他倚靠在床邊,閉眼休憩著,冰涼的手掌正搭在他的額頭上。
身上暖烘烘的羊毛毯捂得他一身臭汗,他小心翼翼的從中掙脫出來,細微的動作還是驚醒了波杰。
“丹尼奧,你終于醒了?!辈ń軗Q了一只手探上他的額頭,“知道嗎,你的體溫都快趕上妮娜了?!?p> “所以您把我當暖寶寶了?!钡つ釆W現(xiàn)在感覺好多了,嘴角掛上一絲淺笑,看著他調(diào)皮的模樣,波杰終于放下心來。
“莫蒂婭說你的靈魂迷失了,如果再不醒她們得準備給你招魂?!辈ń懿枭耐桌餄M是擔憂,“你還好嗎?”
“我見到了夏羅娜。”丹尼奧看到了枕邊的筆記本,想起了那夢中的少女,“她已經(jīng)……去了天堂。”
“夏羅娜是個好姑娘。”事情的原委他已經(jīng)從妮娜口中知道,著實讓人捏了一把冷汗,“這不怪你,是我們防守的疏忽,沒想到敵人會從暗河潛入。”
“可我放走了他?!苯?jīng)過一晚上的沉淀,丹尼奧愈加難以釋懷,“我明明知道他是個騙子,卻還是放走了他。”
“這是一段錯付的感情,忘了他吧,我可憐的孩子!”波杰遺憾的勸慰著,丹尼奧沉默的點點頭,可他知道這事并不容易。
“再睡一會,我去給你準備早餐?!苯K于確定丹尼奧體溫已恢復了正常,波杰抽回手舒展了下僵硬的筋骨準備去廚房。
“早餐?”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足足昏睡了一整個晚上,丹尼奧驚得坐起來,“尼卡他們都還好嗎?”
“放心,他們都活蹦亂跳的,正在參加分班儀式?!甭牭竭@他更是急急忙忙的想要起來,波杰勸道,“不用著急,妮娜幫你請好假了。”
即便這樣,丹尼奧也不可能再繼續(xù)躺下去,他起床收拾洗漱,一通忙活后穿上了亞亞子精心準備衣服,波杰也早準備好了早餐,看著盤子里的三明治他有些猶豫。
“這是妮娜準備好的?!辈ń軐擂蔚慕忉?,身為半血族他沒有像樣的味覺,做出來的東西也是慘不忍睹,在過去的日子,丹尼奧被他奇葩的食物摧殘過好幾次。
再三確定他已安然無恙后,波杰穿上外套便前往了雪山,克彌勒恩導致的風波讓他們不得不加強戒備,范圍也擴大到了山腳下。
丹尼奧獨自享用著他的三明治和一大杯牛奶,自從獨自居住后他已經(jīng)很久沒能吃上妮娜準備的早餐了,熟悉的味道讓他倍感親切。
收拾好餐具,他踏著青石路往城堡趕去,今天是本學期的最后一天,畢業(yè)生正在大禮堂進行分班儀式,其他的孩子將在老師的組織下準備分批撤離。
整個城堡一片熱鬧喧囂,丹尼奧走在人群中,依舊引人注目。耳邊又有著悄聲的討論,有奚落也有關(guān)心,他卻無心理會。
穿過人群,他沒有前往大禮堂而是徑直的走向了地下室,他要去見卡西莫多,那是他能想到的另一個和克彌勒恩有過交集的人。
推開銹跡斑斑的鐵門,地下室里漆黑無光,他藍色的眼瞳泛起金色,鷹眼穿透黑暗看到了卡西莫多,他穿著破舊的灰皮衣枯坐在冰冷的石階上,像一尊石雕。
“丹尼奧,你來了?!鄙硢〉穆曇魩е膽n愁,在寂靜的空間里異常清晰,“我知道你為他而來,他的本名叫什么名字來著?”
“克彌勒恩?!钡つ釆W走到他身邊,也不管一地灰和他并排坐在一起,“他奪走了夏羅娜的生命,潛伏在我們身邊,騙了所有人?!?p> “我大概是一個多月前認識他的?!背聊季茫ㄎ髂嘀v起了他們相識的過程。
那天在學生們離開后,他關(guān)上了大門一如既往走上了旋梯享受一個人的巡邏時光。穹頂上的太陽已稍顯虛弱,城堡里也有些昏暗了。
在二樓檔案室里卡西莫多遇到了克彌,他像只偷食的老鼠,小心翼翼的也不知在找什么,兩人不期而遇嚇了彼此一大跳
“你是誰?”克彌看著這個突然出現(xiàn)在身后的怪異面龐,小心的戒備著。
“我是卡西莫多?!卑敌枪倘艚饻?,他沒有意識到其中問題,只當是調(diào)皮的學生在作怪,畢竟這樣的事以前也是有過的。
“卡西莫多?”在最初的驚訝過后,克彌的臉上一陣迷茫。
“你不知道我嗎?”卡西莫多有些意外,暗星的學生他大多數(shù)不曾見過,但知道卡西莫多之名的應該不在少數(shù)。
“當然知道?!笨藦浻羞^一瞬的慌張,卻很快禮貌的伸出手來,“我是夏洛納,很高興認識你?!?p> 對于他的禮貌,卡西莫多倍感欣慰,他很少得到這樣的待遇,可握手過后,他還是嚴肅的提醒了克彌,“你現(xiàn)在不應該在這的,你在找什么?”
“我在找丹尼奧的資料?!笨藦浀难劾镩W過狡黠,“別誤會我只是好奇,我們的預言之子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他沒有掩飾自己的目的,可這正是他高明之處?!笨ㄎ髂嗟莫氀劾餄M是歉疚,“我很抱歉,如果我能謹慎一點……”
“這不怪你?!钡つ釆W安慰著卡西莫多,“他不是第一個試圖找到我的檔案的人,對吧!”
“別擔心,你的大部分檔案都是保密的,在妮娜導師手上?!币姷つ釆W情緒并無大礙,卡西莫多繼續(xù)剛才的話題說道。
“我也是這樣告訴他的,然后他乖乖的離開了。讓我意外的是第二天他竟然找來了地下室,之后的每一天他都來找我……閑話家常?!闭f起這些,他的臉上隱約的有一絲懷念。
“他說過些什么?”丹尼奧突然問道,卡西莫多猶豫了半晌,卻沒能說出來。
“他說了我的壞話,對嗎?”丹尼奧的心一陣抽痛,“你知道他討厭我,所以在禁閉室才不想讓他看到我。”
“討厭你!”卡西莫多苦笑著問道?!澳闶沁@么想的嗎?”
“他曾經(jīng),在眾目睽睽下指責我傷害我?!钡つ釆W的拳頭狠狠的打在石階上,眼中怒火閃爍,“卻又以夏羅娜的身份闖入我的生活。”
“在我看來,他的樣子更像個在嫉妒的小孩?!笨ㄎ髂酄科鸬つ釆W的手,撕下一片衣角細致的包扎起來,“你是眾人矚目的光,他是潛伏在黑暗影,他對你的每一句非議都帶著濃濃的不甘。”
聽了這番話,丹尼奧緊握的手慢慢松開,眼中的怒火褪去,只剩下一片迷茫和淡淡的憂愁。
“這些都已經(jīng)無所謂了!”布條打好了結(jié),卡西莫多放開他傷痕累累的手,站起身來走向地下室。
“忘了他吧,你們原本就是命中注定的敵人?!?p> “忘了他!”這樣的話今天已經(jīng)是第二次聽到,之后還會聽到更多次,他卻無從反駁。
“出去走走吧!”丹尼奧看著卡西莫多形單影只漸漸遠去的背影,悲傷的說道,“別把自己藏在黑暗中?!?p> “黑暗是最好的保護?!笨ㄎ髂嗄_下停頓了一瞬間,卻又繼續(xù)往樓下走去。
“克彌無權(quán)選擇人生,夏羅娜沒有來得及選擇,可我希望你能走出黑暗。”丹尼奧站起身來拾階而上,推開鐵門讓微弱的光照射進來。
“在你離開地下室前,我會抽時間來見你的,就像他一樣?!?p> 溫和的聲音穿過黑暗,回蕩在卡西莫多心間。他終于停下腳步回頭看去,丹尼奧的身影已然消失,鐵門還大開著,和煦的光正努力的想要探身進來。
卡西莫多伸手從懷里摸出一封信件,那是克彌留下的信,在丹尼奧的禁閉時間,他要了紙筆在門外寫下了這封信。
大概早已想到今日這番情況,他將信件交給他,定下了一個調(diào)皮約定,要他在丹尼奧再次來到地下室時交給他。
時至今日,他才明白其中的用意,卻不知該不該遵守約定。在黑暗中沉默良久,卡西莫多揚手將信件放在一旁的火把上。
黃色的信封在火焰的侵蝕下一點點的化作黑灰,他于心不忍卻又無可奈何。
這持續(xù)了幾百年的仇怨,哪是兩個年輕人微末的感情就能化解得開的,既然注定痛苦,那又何必開始。
昏暗的地下室,墻角躺著個一米來長的陳舊木箱,上面集滿厚厚的灰塵,卡西莫多踱步而來,揚手打開箱蓋。
一陣陰風盤旋而出,攜著灰塵擊打在他身上,墻上的火把閃爍不定,空氣中響起了虛幻縹緲的男子聲音,“是什么打動了你的心,讓你再次出手,我的老搭檔。”
木箱上端坐著半透的靈體,臉上戴著黑鐵鑄造的烏鴉面具,穿著一身古樸的褐色長袍。他是卡西莫多的契約靈,一名生活在黑死病橫行時期的醫(yī)生。
“一個像光一樣的少年,我不能看著他墜入黑暗?!笨ㄎ髂嗟氖址鬟^箱子,拿起了一把寒光閃閃的手術(shù)刀,“克彌勒恩,這份痛苦就由我來終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