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長咳嗽了一聲，指著娘倆用了一半的晚飯：“今天晚飯你多吃點，明日一早，我們替你送行?！?p> 馬云川的娘道：“不就要吃一個人嗎，那就我去？”
“不行，娘，你不能去！”
族長說道：“你們誰去，娘倆自己商量著吧，明天總得出個人?！?p> 村里人留了五六個人看著門，不讓兩人逃跑，其余人都散了。
馬云川跪下哭道：“娘你不能去，你受了一輩子的苦，我沒有報答你一日，我不能讓你替我送死?！?p> 娘撫摸著他的頭：“孩子，娘一直告訴你，遇事不要慌亂。我們倆先把晚飯吃完，吃完睡覺，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路到橋頭自然直，或許明天就有轉(zhuǎn)機了?！?p> 馬云川晚上輾轉(zhuǎn)反側睡不著，母親給他過來掖好被子，放上暖腳水爐，點上助眠香。
第二天他醒來，覺得頭暈沉沉，發(fā)現(xiàn)窗簾子又掛了一重。一拉開，陽光直射進來，刺得眼睛睜不開。
“糟了！”他心里一驚，趕緊往碼頭跑。
碼頭上，母親被綁著，巫祝正在前面做法。他飛奔過去，幾個人趕緊把他給抓住。
“娘??！不要啊！娘！你們換我下去！求你們，換我下去，求求你們！放了我娘把。換我去，河神要吃年輕的啊！”
她的娘側過臉看到兒子，笑道：“兒子啊，娘先走了，在地下惦著你，和活著是一樣的。你也好好活著?！?p> 于是他眼睜睜看著母親被人投進了河里，直至完全崩潰。祭祀結束，馬云川推開人群，往河里跑。
自打落下病根，他從來沒有碰過冷水。雖是大夏天，立刻感到冰徹入骨，渾身發(fā)抖動彈不得。
馬三洋跑到河里，拼命將他拉了回來。
講到這里，小蕊問道：“既然你將他拉回來，為什么，他又去了河里？”
“他娘被扔進了河里，河水依舊沒有平息。巫祝又做法和河伯通話，結果河伯說女人的元氣對他無用，他要的是男人元氣。族里的人又討論推哪個男人去當祭品。討論了半日，一群人又到了馬云川家。當日他下了河，身子浸的透濕以后，寒癥就犯了，在家里裹著被子除了會發(fā)抖，叫著娘，沒什么其他意識了。我守了他兩日，可攔不住，眾人將他也丟進了河里?！?p> 說到這里嘆道：“當時我也是害怕如果我阻止了他們，他們或許就把我作為祭品了，所以我就…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將人抬走?！?p> “后來呢？”
“幾日后的一天，河水漲得半天高，沖毀了碼頭。其實，雙河里頭本沒有河伯，從那以后就有了，就是馬云川。誰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馬云川就有了神力，能興風作浪，將村子淹了到齊腰深，提出要馬家村每兩個月送個活人下去祭奠，必須是本村的男性。否則，全村人都得死?！?p> “你們?yōu)槭裁床惶?？?p> “知縣不讓我們跑。雙河穿過整個縣境，若是馬家村的人跑了，河神就會到流域其他村莊禍害。所以，我們必須留在這里?！?p> “你們沒有想辦法解決嗎？”
“村里請了多少道士和尚，怎么折騰都沒用。時間到了只能拿人去取祭祀?！?p> 小蕊聽后滿臉是淚：“師父，馬云川真的是很可憐。他原不是個壞人，只是逼成了這個地步?！?p> 高倫對馬三洋說道：“送下去的人都是哪些人？”
“村里有勢有力的人家當然不會被選。最先選去的都是鰥寡孤獨，然后就從人丁少的家庭抽人，沒有人敢為他們出頭說話的。誰出頭說話，誰就自己替上。本來早就該輪到我了，可他們知道我和馬云川是好朋友，云川娘死后還是我照顧的他，所以不敢送我下去?？晌抑?，即便送我下去，云川一定不會傷害我的，他是我見過的最善良的人。”
高倫點點頭。
馬三洋又說：“我知道你們是好人，我來找你們就是豁出去了的。也不妨再告訴你們，今天族長被打了半死送回來了的。不知道他們商量了什么，被人抬去了縣里?！?p> 等馬三洋走后。小蕊說問：“師父，你說馬云川已經(jīng)死了。那現(xiàn)在的馬云川是什么？是鬼嗎？”
“是沒有消散的魂魄。他應是被淹死后，魂魄還沒散去，又意外得了烏石，所以就被烏石駕馭，成了魔的幻像。”
“可現(xiàn)在他還有理智，未曾傷害我們，只針對村里的成年男性?！?p> “說明他本有顆純良之心，但他畢竟是凡人，心中裝有仇恨，繼續(xù)下去，最終會被魔全部控制?！?p> “師父，你以前問我劉大貴該不該救。我還有過猶豫，可是馬云川該救啊！師父，一定要想辦法救救他！”
“明日我們再探探雙河南要盡快取出烏石，絕不能讓它完全控制住馬云川，否則整個村將有滅頂之災。”
天剛翻起魚肚白的時候，一個人急匆匆地跑進院里：“高兄弟救命，救命?！?p> 高倫打開院門一個人滿身是血跑進來：“河神，河神上來了，殺人了，殺了很多人?！闭f著就一口鮮血吐出來，然后痛苦地倒在地上。
高倫上前去扶，那人靠在高倫的胸口。高倫正要查看他的傷勢，那人的袖子里忽然飛出一把匕首，深深地插進了高倫的胸口。
那人袖里藏有十足力道的機關，射出了匕首。
高倫一掌將他拍飛，將匕首拔出，點了穴位封住血，可匕首中有毒，毒迅速在體內(nèi)蔓延。
高倫立刻運氣解毒。這時院門被人鎖死，門外許多官兵抱了許多的干柴放在門口，點起了火。火借著風勢，很快把整個院子，重重包圍。
小蕊還在睡夢中，正聽著有人進來，準備起身，忽看外面一陣火光，趕緊跑了出來。
高倫此時還在和體內(nèi)的毒氣作斗爭。這毒并非一般的毒，非常兇猛。很快，他面色發(fā)紫，渾身發(fā)抖。
“師父…”她叫到，去拉高倫，高倫不能回應。
火苗已經(jīng)蔓延到院內(nèi)，房頂開始燒著。小蕊吃力地拖起高倫，往外走。奈何院門已經(jīng)被鎖死，如何推打都不開。
“師父，師父?！彼е邆?，捧著他的臉。
小蕊這段時間面對過兩次死亡。一次在詠州變成千歲老妖婆，這次被人推進雙河。都沒有深入心肺的畏懼。
這次，卻是無比的恐懼。
因為她心中的神——高倫已經(jīng)失去了意識，將要和她一起死亡。
那一瞬間，她看到了馬云川——眼睜睜看著自己最愛的母親被人殺死的馬云川。
而她就是馬云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