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世間的意義

　　原來高倫是故意賣出的一個破綻。

　　“我知道你撐不了多久。你在這里盤桓多年，看著山匪燒殺搶掠，聚集些黑氣，但與你想要的結(jié)果相差甚遠(yuǎn)。你料定山匪必定作惡多端，讓你收獲頗豐，可惜，這么多年經(jīng)營，到底只勉強幻化出一個分身，得了些法力。所以，你想讓我即刻輸了死去?？稍叫募保牡哪芰烤驮酱?，判斷力就越差！你這樣的心術(shù)不能叫做神！”

　　骷髏頭的火光果然沒有先前那般刺眼了。

　　“你已經(jīng)消耗了九成了，這一成也別留著了?！闭f著又提著無華劍殺進骷髏里。

　　又殺了一刻鐘，底下的李元和已經(jīng)開始清點抓獲的山匪了。這一場夜仗打下來，連火把都省得點了，只是覺得這頭頂光亮是一刻不如一刻了。

　　骷髏喘著氣：“高倫，今日我們就玩到這里，不過你記住，你說的不對，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比更希望你活著，比你的小娘子在意你的性命。咱們后會有期！”說著，又是一陣倔強的狂笑掩蓋失敗的尷尬，化為一縷黑絲消失了。

　　李元和在突如其來的黑暗中狂叫：“點火點火，誰也不許亂動?。　?p>　　高倫迅速趕到奔牛山上的法壇，只見當(dāng)中座位上果真綴有一顆烏石。

　　小蕊悠悠醒來，高倫正看著自己，白凈的臉已經(jīng)熏得通紅。立刻站起來，左右檢查他。

　　“別看了，我好好的！”

　　“可我知道，你肯定受傷了，只是不告訴我。每次黑氣越來越多，烏石收也收不完，師父，為什么我們要做這些。我們什么也不要管了，好不好？”

　　“我跟你說過，我不做無把握之事，你不信我嗎？”

　　“你讓邱興將我點暈了，這是不對的，這正是你不信我！”說著頗為生氣！

　　“越來越像個小孩了，師父自有師父的打算?！?p>　　小蕊直直看著他：“我不是個孩子了，你明明知道的。”

　　高倫眼睛迅速躲閃：“好了，我知道了。我得去看看元和那邊怎么樣了。”

　　李元和的部隊，整整九個月的剿匪行動以全勝結(jié)束。

　　然而高倫卻覺得剿匪的結(jié)束，不代表徹底的安寧。先前他帶著邱興，花了半個月走訪了幾個村寨，得出長達十幾年的匪患從何而來。

　　此地多是蠻族人，教育水平低下，民風(fēng)未化，本地人為官的少。加上天高皇帝遠(yuǎn)的，路途難行，經(jīng)濟落后，外地人不愿來當(dāng)官。一旦來當(dāng)了官就成了土皇帝，想怎么對付當(dāng)?shù)厝硕夹校X得這是在其他地方為官都沒有的好處。

　　太守章喚就在此處為官十余載，收刮民脂民膏，無所不用其極。逼的一部分當(dāng)?shù)厝私腋投?，落草為寇，占山為王?p>　　于是他又請旨剿匪，發(fā)現(xiàn)這又是一條大財路。拿著朝廷源源不斷撥來的軍款，土匪剿而不盡，卻在奏章中極盡描寫戰(zhàn)事的辛苦、當(dāng)?shù)厝说囊靶U狠毒和自己的功績，每次都表示將獻身此處，為朝廷守住西南邊境。

　　由此得到皇帝對他勞苦功高的贊賞，一路從知縣做到了太守！

　　十幾年來，這些山匪都在山中，雖做過打家劫舍的事情，從未占過村鎮(zhèn)，除了幾個窮兇極惡的，很少傷及平民的性命，所以村民對山匪不甚痛恨。這回全面暴動的原因就是太守章喚亂征雜稅、百姓苦不堪言，主動引出了山賊。

　　小蕊聽了高倫的分析，氣不過：“難不成朝廷的太守比殺人不眨眼的山匪還要可怕？章喚為官一方十幾年，對剿滅山匪絲毫不放在心上，相反，拿著山匪做文章，一面上書朝廷，次次剿匪獲進展，得到嘉獎?？墒巧椒藦奈聪?。一面，打著剿匪的名義，征收苛捐雜稅。百姓苦不堪言，將更多的良民趕上山為寇。這樣的人豈不是比那山匪還要可恨萬倍？應(yīng)該殺之為快！”

　　元和說：“這個章喚，為人頗為老道，雖然身在一隅，但派有專人在朝中打點關(guān)系，根蟠節(jié)錯。以前和相爺關(guān)系非比尋常，和我父親也有交集。你們所說之事，他們豈有不知一二的？所以，要除去他，怕是沒有那么容易?！?p>　　高倫道：“我有心殺之，但我參與朝政，必然又會引起一場血雨腥風(fēng)。”

　　小蕊說：“以前皇上是被蒙蔽了，你這會回去，把事情同皇上一五一十說了?！?p>　　“放心，我一定會如此向圣上稟告的?！?p>　　李元和又找小蕊單獨講話：“小蕊，我要問你一件事，你要好好想清楚了告訴我?！?p>　　小蕊睜大眼睛：“什么事？”

　　“我這次回去，家里一定逼我成親，我一百個不愿意。小蕊，我雖比你虛長幾歲，實際上算一塊長大的。你該知道我心里除了你沒有別的人。但是我不知道你的想法。你若是對我也有心，我就把一切丟開，什么功名利祿都是浮云。你愿意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扇裟銓ξ覠o心，我如何能強迫你？”

　　元和講得十分懇切，懇切到小蕊并不覺得尷尬。

　　“元和哥哥，我從沒想過這些?！?p>　　“那你現(xiàn)在想想，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嗎？”

　　“我愿意，和你在一起，我很開心。”

　　“不，小蕊，不是以前的那種在一起。從此你就是我的妻，我們?nèi)找瓜鄬Γ鷥河?，白頭偕老?！?p>　　“那，師父呢？”

　　“你師父，也就只是你師父。我們才是夫妻，才是一體?！?p>　　“可是不行，我不能丟下師父?！?p>　　“他從小就一個人獨來獨往的。你和我在一起，他也會有不會過得不好。難不成，你要和他這樣過一輩子。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大姑娘了，等不得了，遲早你師父也會給你找個歸宿?！?p>　　小蕊想了想：“還是不行，我不能丟下師父。除非師父不要我了?！?p>　　元和悵然。

　　晚上他喝得醉醺醺地找高倫，扯著他的領(lǐng)子：“我將你視作最好的朋友，將你的話視作金科律令，但你對小蕊的種種行徑讓我太失望！”

　　“你喝多了?！?p>　　“你拿她年歲尚小做理由，七年前，你說這話還行！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大姑娘了。我看你就是想占有她，你內(nèi)心虛偽，又不肯承認(rèn)。你早說過你此生注定是孤獨之命，你占著她，又不要她，定要誤了她！”

　　“我自會替她計劃。”

　　“如何計劃？帶著她滿天下的跑，一年后，兩年后？你能給她未來嗎？”

　　“不用你操心?！?p>　　“我就看不上你這樣的。全天下人都看出來，你心里有她，可你裝什么正人君子柳下惠。將一個姑娘的名聲都糟踐夠了，還口口聲聲說會替她打算？”

　　高倫深吸了一口氣，沉沉說：“你想怎樣？”

　　“我想怎樣？我想娶她為妻！很早就想了，可她心里眼里只有你。我以前不想承認(rèn)，但現(xiàn)在我不得不承認(rèn)。你是一個怎樣的人物。人間無，天上有，謫仙般的。我輸給你心服口服。但你可有想過，她這樣的一個女子，日日只跟著你，是用怎樣地心來對你？她不明白，你卻裝糊涂！”

　　高倫將元和的手扯下，扶他坐在椅子上：“我從未和你說過，我心里沒有她！”

　　元和沒想到素來圣人模樣的，對小蕊一向以師父自居的高倫居然一口就承認(rèn)了，他驚訝到嘴巴有些不利索：“你心里有她，這說的是哪個有？是什么意思？”

　　“比你之有，有過之，無不及?！?p>　　“你…當(dāng)真，你承認(rèn)！”

　　“我不想承認(rèn)也不行了。當(dāng)知道她從懸崖摔下去的那一刻，我的天地都塌陷了。才明白，如果沒有她，那對于我來說，世間的一切皆沒有了意義，或者說因為有她，我的世間才有了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