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咳咳咳,你這么早就過來了?”
我正想得入神,身后忽然傳來一陣咳嗽聲,嚇得我一個激靈,回頭望去,原來是駝背老翁。
“是啊,想早些破案,雖然沒有人會來為這十二人喊冤,但欽臬司也必須還他們一個公道。”
“哎,難啊,咳咳,這些可憐人實(shí)在太慘了,尸首都?xì)埰瞥蛇@個樣子,還能查得出什么?咳咳咳?!?p> “之前可曾有過這般模樣的死尸?”
“沒有,根本沒有,最多也就是被人多砍了幾下,哪有這樣的,有的像中了毒,有的像得了什么怪病,有的像被野獸挖了心肝,咳咳咳,唉,可憐啊!”
以前居然沒有過?難道金善堂是這個月才開始?xì)⒑Σ∪说???dāng)然,也有可能是之前的尸體一直未被發(fā)現(xiàn)。
駝背老翁還在絮絮叨叨:“要是這種尸首很常見的話,那我死也不會來守義莊,咳咳,看一眼都做噩夢,真是造孽??!”
“您見過那么多死尸,還會害怕?”
“那可不一樣,咳咳,我之前見的死尸,多少還是個人模樣,就連金善堂都會買回去用——”
“什么?”我一驚,打斷了他。
駝背老翁愣了愣,畏畏縮縮地問:“大人,我是不是說了不該說的話?可哪個地方的義莊不偷著賣尸首?有人是為了成陰婚,有人是為——”
“金善堂買死尸做什么?”我再次打斷他。
“啊——他們說,是用來讓醫(yī)館里的大夫熟練針灸之術(shù)的,所以一般都要新鮮的尸首,越新鮮越好,咳咳咳?!?p> “醫(yī)館都有銅人,怎么還會用死尸練手?就算再新鮮,死人與活人的皮肉骨血總會有不一樣,放久了還會腐爛發(fā)臭,根本說不通啊!”
“這個——”駝背老翁被我問得答不上話來。
我其實(shí)也并不指望他能答得上來,當(dāng)下跑出義莊,往金善堂直奔而去。
到了金善堂,梅破臘又在坐診,忙得不可開交,見我獨(dú)自一人過來,抽空招呼了一聲,問道:“陸大人呢?”
“他這幾日有事過不來。梅大夫,待你忙完,我有話想要問你?!?p> “可這——”梅破臘看看一直排到門外的人群,嘆氣道,“只怕要忙到晚上了?!?p> “不妨事,我去后堂等你?!?p> “多謝大人體諒?!泵菲婆D邊飛快地給眼前的病人寫著藥方,邊高聲喊道,“水葉,去給陳大人沏茶?!?p> 也在一旁忙碌的水葉應(yīng)了一聲,匆匆跑來,我正要推辭,轉(zhuǎn)念一想,還是沒有說話。
我在后堂廂房內(nèi)坐定,掏出之前從死尸指甲縫中刮出的布屑,再次與窄床上鋪著的淡色麻布比對了一下,確實(shí)是同種布料。我偷偷撕下一塊麻布,與那些布屑一并藏入懷中。
剛做完這一切,水葉捧著茶壺茶杯進(jìn)來了,開始為我倒茶。
我道了謝,又問道:“金善堂有許多這樣的小廂房,都是醫(yī)治病人用的嗎?”
水葉道:“是的,大人,金善堂接診病人不計(jì)其數(shù),有的人一時(shí)治不好,需要住在這里慢慢調(diào)養(yǎng),還有的人生命垂危,需要留下來時(shí)刻照顧。也是最近外鄉(xiāng)病人少了,否則都沒有空廂房供大人等候?!?p> “外鄉(xiāng)病人?金善堂經(jīng)常有外鄉(xiāng)病人?”
水葉頓了一下,低著頭道:“梅大夫佛手仁心,若有流落此地又不幸染病的外鄉(xiāng)人找上門來,他會分文不取地為其醫(yī)治,故而我們這里常有外鄉(xiāng)病人?!?p> “依我看,梅大夫也當(dāng)?shù)闷稹筢t(yī)’之稱啊。”我感嘆道。
水葉沒有答話,行了一禮便打算離開,又被我叫住。
“這些外鄉(xiāng)病人,都能治得好嗎?”
“自然是有的能,有的不能,再好的醫(yī)家,也不敢說能治好每個人?!彼~答道。
“不幸未能治好而死在此處的外鄉(xiāng)人,金善堂如何處置?”我喝了口茶,又追問。
“登記造冊,并上報(bào)官府,若能找到其家人,便交由遺屬;若找不到,便埋入城外野地?!?p> “所有病死的外鄉(xiāng)人都是這般處置?”我步步緊逼。
水葉臉色微微發(fā)白,但依然點(diǎn)頭稱是。
“城外挖出十二具死尸,你可知道?”
水葉的臉一下子變得煞白,低聲道:“略有耳聞?!?p> “官府查不出他們的來歷,可見他們與金善堂無關(guān)?”
“……是。”水葉聲音低得幾乎聽不清。
我將茶杯重重放在藥柜上,提高聲音道:“既然如此,為何死者垂死掙扎之際抓下的布屑,和你們這窄床上的麻布一模一樣?!”
水葉被我突然拔高的一聲嚇得面無人色,身子微微顫抖,這時(shí),門外傳來聲音:“水葉,你怎么還不回來?前面忙不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