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具女尸,尸體上衣翻起,露出瘦弱的軀干,但沒有人會覺得失禮,甚至沒有人會留意到她的衣衫不整,因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尸體的慘狀牢牢吸引——
只見尸體胸腹處的皮肉被割開扔到一邊,里面的五臟六腑都不翼而飛,所有血跡被雨水沖刷得一點也不剩,使得尸體慘白到嚇人。
而最令我震驚的是,這張毫無血色的臉,分明是楊萍末!
怎么回事?為何有人要殺楊萍末?難道是燕家?可他們此時動手,不是給自己扣了最大的嫌疑嗎?而且燕家畢竟是書香門第,無論眾人多有私心,也不至于用如此殘忍的手段殺死一個女子?。?p> 還有,燕平樂呢?
我一邊腦中飛速思索,一邊蹲下身子仔細查看楊萍末的尸體,她的內臟已被取得干干凈凈,肋骨上有輕微的劃痕,應該是兇手切割胸腹處皮肉留下的。
“大師兄,你看這是——”我想讓左云飛一起認認這劃痕來自于什么樣的兇器,扭頭一看,卻見他站在一丈開外,臉都綠了。
楊萍末的死狀確實過于凄慘了些,我若不是辦過平天案,恐怕也和他一個模樣。
我搖搖頭,自顧自查看起來。尸體刀口又直又細,肋骨上的痕跡很輕微,兇手定然非常熟悉人的身體,才能如此游刃有余。
熟悉人的身體——大夫?
我一邊琢磨一邊查看現(xiàn)場痕跡,然而,之前的雨勢過大,連血跡都已沖刷干凈,哪里還能留下其他什么痕跡?
“讓開,讓開!”
官府的人終于來了,幾個衙役粗魯?shù)胤珠_人群,走了過來。
我站起身來,正要跟他們說話,卻見他們掃了一眼尸體,立刻躲到一旁干嘔起來,半晌直不起身。
干嘔這種事是會傳染的,本就站得遠遠的圍觀百姓,見官府的人都如此,也忍不住接連嘔個不停。
左云飛極不情愿地走到我身旁,頭偏向一邊道:“官府的人來了,我們還是不要多管閑事了吧?!?p> 我無奈道:“你看那幾個衙役的樣子,哪里能查得了案?我將我的發(fā)現(xiàn)告訴他們一聲,或許能有幫助。”
左云飛欲言又止,我又道:“再說,楊萍末也算是我?guī)淼娜?,我豈能看著她不明不白地死去?”
“這人就是楊萍末?”左云飛吃了一驚。
“正是?!蔽议L嘆口氣,可憐她剛洗清冤名,卻又死于非命。
左云飛皺眉道:“聽你說來,燕平樂與她情深義重,怎會令她獨自慘死于此?”
我搖了搖頭,走到那幾個衙役面前,行禮道:“官爺,死者名為楊萍末,與燕家孫輩燕平樂相交甚深,欲查兇手,最好先找到燕平樂?!?p> 領頭的衙役斜眼看著我,勉強直起身子,有氣無力道:“你是何人?”
“我——”
這時,左云飛也走了過來,行禮道:“各位官爺?!?p> 那衙役一看是他,立刻站直回禮道:“飛云大俠?!?p> “這位是我的師弟,與此女有過幾面之緣,所以認識?!?p> “原來如此,多謝飛云大俠告知,我們這便去查。”那衙役說著,不再盤問我,擺擺手令手下去搬運尸體,手下不想過去,但也只能聽令,幾個人用白布蓋住可怖的尸體,抬起來向官府走去。
我正要說話,左云飛卻暗中拉了拉我,于是那衙役同我們客氣幾句后,也跟著走了。
人群漸漸散去,很快,這里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平靜,只剩我和左云飛仍站在原地。
我不解地問道:“大師兄,方才你為何不讓我說話?”
“既然死的是楊萍末,這件事你還是不要插手為好。”
“這是為何?”
“燕家族系龐雜,燕老爺子一死,沒人能鎮(zhèn)得住,外人如何管得?!?p> “你的意思是,兇手乃是燕家人?”
“這是一種可能?!弊笤骑w猶豫了一下,又道,“當然,還有另一種可能,但如果真是這種可能的話,你就更不應該插手了?!?p> 我有些詫異:“什么可能?”
左云飛抿了抿嘴,壓低聲音道:“說不定,這真的是蛇精殺人。”
“不可能?!蔽覕嗳坏馈?p> “我親眼見過那條蛇,確實大得離奇,不似凡間之物,而且這場大雨也怪得很,我在西桂住了這么久,從未見過冬月還下如此大雨的?!彼D了頓,“還有,那些炸雷——”
我打斷他:“炸雷怎么了?下雨打雷不是正常的嗎?”
“你啊,從小膽子大,不把這些當回事,可這次的雷,也有些奇怪,聽起來像是——”
我想到那一個個仿佛就在頭頂炸開的滾雷,心中猜到了幾分,口中卻固執(zhí)地問道:“像什么?”
“自古傳說,山野之物成精需渡劫,能熬得過去便可繼續(xù)修煉,熬不過去只好被天雷劈死。這次雷聲非比尋常,八成是那蛇精在渡劫,所以,恐怕楊萍末之死根本不是人為?!?p> 想起幼時聽到的種種怪談,我也有些猶豫了,難道真是蛇精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