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只是想還死者一個公道。”
“公道。”趙白童嘲諷地一笑,“我這里沒有你想要的公道,去找那個龍陽大夫吧?!?p> 我見他轉(zhuǎn)身要走,又有些氣惱,便道:“就算他有嫌疑,也不意味著你就沒有嫌疑了!”
趙白童回頭看看我,戲謔道:“就算我有嫌疑,你能將我如何?”說完嗤笑一聲,獨自走了。
我很生氣,卻沒有追上去,一則我確實拿他沒辦法,二則我覺得他是清白的,雖然他的言行有些古怪,但好像不是個遮遮掩掩的人,隱瞞罪行應(yīng)該不是他的做事風(fēng)格。
這么想著,我又來到澹臺清川的醫(yī)館,好在這次門開著。
對面的薛潤生見我走來,立刻哭喪著臉要打發(fā)病人離開,我沒搭理他,邁步走入澹臺清川的醫(yī)館,薛潤生這才松了口氣。
雖然只隔了一條街,生意卻天差地別,對面客流不息,這里卻門可羅雀。
澹臺清川正捧著一本書在看,聽到腳步聲,抬頭看來,發(fā)現(xiàn)是我,有些意外地起身行禮道:“陳兄大駕光臨,可是身有不適?”
我還禮道:“澹臺兄,我有幾個問題想要請教?!?p> “請講?!?p> “前日及昨日大雨之時,澹臺兄在何處?”
澹臺清川沒料到我是問這個,怔了一下回答道:“雨勢過大,我同停山都未外出,一直在家中。”
“可有其他人能作證?”
“沒有,其他人見了我們都避之唯恐不及,所以我們的家也安在最僻靜的地方?!卞E_清川坦然道。
我猶豫了一下,又問:“澹臺兄,下一個問題可能會有冒犯之處,還望海涵——你是否覺得,世間男子不應(yīng)同女子在一起,而應(yīng)同男子在一起?”
這個問題實在太過失禮,澹臺清川卻只是微微皺了皺眉:“自然不是,同誰在一起是自己的選擇,我不喜歡他人干涉我,同樣,我也絕不會干涉他人。”
嗯,如果不是因為觀念扭曲,那他唯一的殺人動機只能是謀財害命了。澹臺清川知道燕家的情況,肯定也知道楊萍末拿到了一筆不算小的遺產(chǎn),有沒有可能,他想要吞了這筆錢,與夏侯停山遠(yuǎn)走高飛?
“陳兄到底想問什么,不妨直言?!卞E_清川看著我道。
我也看著他,他的眼睛深邃而清澈,一如我們初見時一般,能一下子看到底,我輕輕嘆了口氣,問道:“你有沒有殺人?”
澹臺清川愣住了:“沒有?!?p> 看他的眼睛,我就知道自己來錯了,楊萍末和燕平樂肯定不是他殺的。
“陳兄若不信,大可隨意搜查我的醫(yī)館,我也可以帶你回我家搜查一番,看看是否有異常?!卞E_清川見我不說話,便道。
我搖了搖頭,嘆口氣站起來,準(zhǔn)備離開。
或許是我這沒頭沒腦地一番盤問令澹臺清川有些莫名其妙,就在我即將邁出醫(yī)館的時候,他喊住了我:
“陳兄,可有需要我效勞之處?”
我正要謝絕,忽然想起一事,便匆匆返回,從懷中掏出燕平樂手中緊握的枯草,問道:
“澹臺兄見多識廣,可識得這是什么草?在哪里生長?”
澹臺清川接過枯草,稍稍一看便道:“這是金茅草,山上很多,一般長在向陽的山坡上?!?p> “山坡?”這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了,燕平樂為何會緊緊攥著一把山坡上的草,然后溺亡于河中呢?
我眉頭緊鎖,半天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忽然回過神來,才意識到自己發(fā)了很久的呆,而澹臺清川依舊不急不躁,安安靜靜地等著我發(fā)問。
“多謝澹臺兄坦誠以告。”我草草行了禮,離開他的醫(yī)館。
今日天有些陰沉,我心中也沉甸甸的。
不論是趙白童,還是澹臺清川,似乎都不是兇手,因為雖然他們有殺人的能力,但并沒有殺人的意愿。
線索一下子都斷了。
平整的刀口,精確地切割,如此擅于用刀,除了大夫還能是什么人?屠夫?可屠夫殺的是牲畜,又不是人,五臟六腑完全不一樣,怎么可能做到精準(zhǔn)地切下每一刀?
我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閑逛,忽然有些懷念大京冬日的暖陽,和無人打擾的城墻頭。
如果換個思路呢?不管作案手法,兇手殺人的動機是什么?若是謀財,為何要將楊萍末的五臟六腑帶走?殺害燕平樂的是不是同一人?燕平樂去河邊做什么?他手中攥著的草,是意外發(fā)生時的自救,還是在暗示什么?
我雜亂地想著,又去了城郊的山坡,果然如澹臺清川所說,這里向陽的一面長滿金茅草。西南畢竟?jié)駸?,雖已入冬,這些草卻仍是半青半黃,并未全枯。我又去河邊看了看,河水緩慢地流動著,還是沒什么有用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