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德被可怕的噩夢嚇醒了，不過他立刻就忘掉了剛才做了什么噩夢。上一個他還有意識的時間點，他似乎在公爵府邸里。
他抬起頭環(huán)顧四周。確實仍然在公爵府邸里。不過目下的場景相當混亂：被打碎的桌子、撕碎的紙張、傾倒的柜子。似乎這里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浩劫。
那個人的精神力量很強大，甚至讓托德現(xiàn)在都無法確切地用腦子“感覺”到自己的手腳。自己的意識和自己的身體之間的聯(lián)系變得不再緊密，讓他有了種生疏感。他緩慢轉(zhuǎn)動眼珠，看到了身旁的墨。墨似乎很疲倦，歪倒在他的肩膀上睡著了。記得當時墨沖進來和周大戰(zhàn)了許久，此時那個家伙應該已經(jīng)跑掉了。
墨突然醒來，感覺到托德的晃動。
“嘿，托德······先生，你還好嗎？”她在說出“先生”的時候明顯停頓了很久。
“我很好，我很好。那個家伙被趕跑了？”托德試圖起身。
墨點點頭，“我把他的手下全解決了，還重創(chuàng)了他，可惜讓他逃走了。”說著，墨的拳頭又不自覺地握緊了。
“蒙特羅公爵大人呢？”
“他在一樓的書房里休息，我確認過了。還好我反應過來，從外面沖進了室內(nèi)！”
墨勉強擠出一抹笑容：“托德先生，我這次的表現(xiàn)怎么樣？”
托德實在不忍直視被打砸得亂七八糟的會客室。他只能說：“我很難給你的表現(xiàn)打分，這里不是訓練場。而且，就算我可以給你打個分，我也不想打得很高?！?p> “為什么？我可是救了你們呀！”
“啊，這自然是要考慮在內(nèi)的。與此同時，我希望指出，你的戰(zhàn)斗方式太狂野了，造成了很多非必要的損失。比如公爵大人收藏的那些紀念品，現(xiàn)在都碎了一地呢?！?p> 墨低頭看看，這才發(fā)現(xiàn)地上散落著各種各樣的碎片，已經(jīng)分不清先前是屬于哪一份紀念品的了。
“好吧，我之后會改進的。”墨有些沮喪地聳聳肩。
托德準備下樓去找公爵，結(jié)果剛踏上樓梯就一個滑步摔了下去。他趕快調(diào)整姿勢，這才避免了又一場意外。
“快下來吧，我們的正事還沒做呢。”
墨拿起破城矛，跟著托德下了樓。這個小跟班的確是非常擅長近身格斗。
公爵的精神遭受了重大打擊。原本他以為周能至少給這個多災多難的家族一條生路，沒想到他卻打起了安娜的主意，在對他下手之前先抓住了安娜。這下子算是斷絕了他最后一絲反抗的可能。女兒自然是他的軟肋，畢竟老來得女，整個家族又幾乎被屠殺殆盡，女兒就是他唯一的念想。此時他對共和國的什么權(quán)柄根本提不起興趣了。
托德剛一進門就碰見了要出去的公爵。
“別攔著我，我這條老命也不剩多少時日了，不如最后拼一把！”老公爵拿著劍就要出去。
托德張開雙臂阻攔。
“他之前就已經(jīng)讓您吃了一次苦頭了，您在他面前根本無法戰(zhàn)斗！”托德的話擲地有聲，讓老公爵又想起了當時的情況：他明明就要砍下去，手卻像灌了鉛一樣動彈不得。仇敵就在眼前，但公爵的腦海里始終無法形成一種堅定的想法，思緒混亂無法決定，結(jié)果被周抓住了機會。
老公爵的光刃掉在了地上。可是老公爵沒有倒下。軍人是不會倒下的。
托德此時已經(jīng)想好了唯一的一條出路，不需要瓦西里·科莫和商隊的任何支援的最后一條路。他必須說服老公爵最后一搏。
“沒想到，他不僅想要王位，還想要了我的命！他在要我的命之前，先用我女兒的命要挾我！真是可惡，可惡啊！”老公爵憤憤不平。
“他這么做是有預謀的，因此他一定也會將同樣的手段運用在和您站在一邊的官員們身上。也就是說，不論您今天是否被抓走，或者我們今天是否到來，周和內(nèi)務部的人都一定會按照他們擬定好的名單進行大規(guī)模清算的。利用親人的生命作威脅······多么殘忍！”
“唉！只可惜老夫不再年輕，否則我一定帶著自己手下的兵把內(nèi)務部連根拔起！”
軍隊！托德突然來了靈感。他接著說：“您復仇心切，我們都明白。更何況，我本人也很想救出安娜小姐。您目前還有在軍隊中服役的好友么？”
“有的是！”
“那就好，那就好······我想，您必須將您的遭遇廣而告之，大白于天下，讓大家都知曉這個異鄉(xiāng)來客是什么樣的一副嘴臉。在那時，您便能召集起您曾經(jīng)的部下，匡扶王室，掃除逆賊，報仇雪恨?！?p> 老公爵似乎被說動了。“我認為這是個不錯的主意。然而，你們真的考慮過每一種失敗的后果么？這是不成功便成仁的事情，如若東窗事發(fā)，或者半途而廢，你我會是什么下場？想過么？”
托德突然啞口無言。
“行商往往都極具冒險精神，敢于付出常人所不能付出之代價，以獲取自己想要的報酬。但是，這一次不一樣，我希望你們現(xiàn)實一點。我說這些話，只是提醒你們一定要保持謹慎，行動迅速。”
“您還愿意信任我們嗎？畢竟······我們把您的宅邸破壞成這樣?！蓖械虏缓靡馑嫉氐拖铝祟^。墨聞言也感到有些愧疚，也低下了頭。
“當然，當然。我已經(jīng)失去了一切，府邸什么的皆為身外之物，日后可以再造。但大仇不能得報，我死難瞑目啊?！?p> “好的，那能否請求您給我們一份可以爭取的官員的名單？我們希望挨個去拜訪?！?p> 老公爵皺了皺眉頭。“你的身份已經(jīng)被周知道了，你的行動一直以來也在他的監(jiān)視之下，你難道不覺得你這樣做會害了他們嗎？”
托德堅定地說道：“就算沒有我這個人，周的野心也不會停止膨脹，到最后他們一定還是受害者，逃不掉的。羅斯·福斯特先生遭遇了不測，想必已經(jīng)給他們敲響了警鐘。如果他們沒有什么好辦法逃走，他們就只有兩種選擇，要么成為待宰的羔羊，要么跟著我們一起反抗?！?p> “理由很充分，確實配得上前來與我會面?！崩瞎艨隙ǖ攸c點頭。
為了保護老公爵，托德和墨留在了府邸。他們和飯店的經(jīng)理請好了假，現(xiàn)在只需要把眾多官員和軍隊要員拉進他們的隊伍里，團結(jié)更多的人。
西莫內(nèi)·蒙特羅開始聯(lián)系他曾經(jīng)關(guān)系緊密的戰(zhàn)友和部下。聽到公爵遭受的不公對待，他們無不怒火中燒，很爽快地答應合作，盡管這樣做很可能會毀掉他們自己的生活。在樓下，托德也在通過公爵提供的秘密郵箱向可能爭取到的官員們發(fā)送信息，詢問他們的意見。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是一場賭博。涉及的人如此之多，萬一有一個人走漏了風聲，整場行動都會徹底失敗。到那時，周就真正做到了權(quán)傾朝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甚至有能力自己做王。托德是賭博的發(fā)起者，然而為了達成國家的外交計劃，也為了······一點點私心，他愿意拿自己的性命賭一把。
有墨這個小助手在身邊，總是會安心一點。不知為什么，托德已經(jīng)放下了曾經(jīng)大人看小孩那樣居高臨下的態(tài)度，開始重新審視這個看上去很天真的小女孩。
很快，所有被召集起來的人就在線上開了一次會，在爭吵中達成了一致：官員們提供內(nèi)務部的地址、建筑結(jié)構(gòu)和近期的日程安排；軍人們則將自己的意見向下傳達，爭取更多的士兵。時機成熟時，托德和墨會跟著幾隊士兵行動，解救安娜·蒙特羅，搗毀內(nèi)務部；老公爵守在外面，防止周逃跑。
周大權(quán)獨攬之后行徑猖狂，早已不得人心。摩羅尼亞的王已經(jīng)風燭殘年，現(xiàn)在的情形要么發(fā)展成周奪權(quán)篡位，要么就是大家一起推翻這個謀逆的權(quán)臣，另立新王。當然，托德和背后的共和國顯然不希望這里再出現(xiàn)另一個王。
然而，共和國目前對摩羅尼亞發(fā)現(xiàn)的暗物質(zhì)科技仍然一無所知。或者說，他們不知道那些廢棄空間站的存在。
3100年前的大災變讓暗物質(zhì)科技和相關(guān)的一切理論埋藏在宇宙的深處，多少年來不為人所知。廢棄的暗物質(zhì)監(jiān)測空間站本來有特殊的屏蔽護罩，也就是所謂的“隱形力場技術(shù)”，能夠阻隔光線、電磁波甚至引力波的探測。目前的探測技術(shù)還不足以識別出這樣的空間站，興許里面真的藏著很多秘密。不過，隨著空間站能源的枯竭（已知的研究報告上顯示，一定量暗物質(zhì)釋放的暗能量會隨時間極其緩慢地衰減，直到最后停止供電，導致隱形力場失效。隱匿了三千多年的空間站，竟然只需要三毫克的暗物質(zhì)供給其全部能源），保護它們的隱形力場也失去了作用，使得古老的空間站重見天日。想必一旦這些空間站里的秘密被公開，暗物質(zhì)的研究成果一定會遭到多方勢力的爭奪。
只要這次行動一舉成功，暗物質(zhì)的研究成果就牢牢地掌握在共和國的手上了。至少托德在看到內(nèi)務部的一系列文件和報告以后是這么想的。
當然，總有人提早獲知這些消息。
研究報告的復制品已經(jīng)被送到了伊萬諾維奇的辦公桌上。
伊萬諾維奇隨手翻了翻，很快就丟在一邊，直呼看不懂。
“我又不是維尼普斯·開斯特，怎么會看得懂這些術(shù)語！來人，告訴他們下次別給我直接發(fā)自己拿到的成果的復制品！行動報告怎么能偷懶？！”
伊萬諾維奇本來不想給這種偷懶寫成的報告任何耐心。不過當他的目光轉(zhuǎn)回去，停留在巨大的標題上的時候，他顯然吃了一驚。
他又拿起那堆紙仔細端詳。他觀察到，封面上的標題寫著“在摩羅尼亞廢棄空間站內(nèi)找到的暗物質(zhì)研究報告”，第一面紙上還寫著“根據(jù)調(diào)查，這樣存儲著大量已被開采提純的暗物質(zhì)的空間站不在少數(shù)。這座空間站內(nèi)有星圖，上面標明了所有空間站的具體坐標位置。不過過了三千年，誰也無法保證那些位置就一定準確，畢竟星系是在繞著中心運動的”這句話。
伊萬諾維奇哭笑不得。報告上面寫這句話，大致意思就是“有成果，但不多，幾乎等于沒有”。暴露的廢棄空間站不在帝國的管轄范圍內(nèi)，自然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除非采取什么行動顛覆那里的政權(quán)，直接動手搶。伊萬諾維奇最擅長的就是動手搶。只不過，伊萬諾維奇目前身在北境抽不開身，這個計劃只好暫時擱置了。不過他要求手下一定密切監(jiān)視王國對空間站的各項調(diào)查研究，獲取一切可能有價值的信息。
還有旁邊那個沒什么存在感的共和國。雖然共和國目前沒什么地位，但伊萬諾維奇能感覺到，一個把自己的外交命脈捆綁在商隊和經(jīng)濟身上的國家，必定做著什么不簡單的圖謀，日后可能會成為帝國最大的敵手。
這是最后的動員，很快斗爭就要浮出水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