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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蔓兒青青

033先斬后奏

豆蔓兒青青 鐘曉111 3311 2021-07-09 09:13:47

  瑞城時興嫁出去的女兒要給娘家“送節(jié)”,一年三節(jié)(端午、中秋、春節(jié)),女兒女婿要給娘家父母及至親的叔伯備辦一份節(jié)禮,通常是煙、酒、牛奶、點心之類。點心又按節(jié)日的不同,分別是粽子和皮蛋或咸蛋;月餅或蛋糕;發(fā)餅及酥糖之類。

  每天年節(jié)前個把月,超市、批發(fā)行便熱熱鬧鬧地擺滿了各式包裝精美的節(jié)禮。煙、酒、奶、餅的檔次不一,節(jié)禮的厚薄就全看女兒女婿的荷包和心意了。

  娘家的父母們也必在節(jié)日當天,專門宴請姑娘一家回來做客。村里這天歡聲笑語,各家的姑娘女婿外孫們都回到了娘家,兒時的閨蜜們又得以重聚,言談間滿是對彼此丈夫或子女的相互恭維。

  丈人丈母娘拿出好酒好煙款待女婿,雞鴨魚肉都要新鮮、水果零食必須時令——自一大早便開始籌辦,備齊滿滿一大桌子,好不熱鬧。

  寒冬臘月,呵氣成霜,眼看馬上就是春節(jié)了。這天,谷二叔家的大女兒曉月和女婿秦軍帶著胖胖來送節(jié)了。谷二嬸在屋里打豆腐,聽到摩托車響就趕忙迎了出來,笑逐顏開地接過胖兒使勁親著。胖胖被她逗得發(fā)癢,咯咯咯咯地躲閃著笑,小胖手胡亂往外婆臉上撐。外婆拿出一個早已備好的大紅包塞給胖胖,說是給胖胖壓歲。

  昨晚剛用大肚子鋁鍋燉好了肘子肉,灶上現(xiàn)在還蒸著一大鍋米粉肉,豆腐也是剛剛打下的,時辰還早,不急著做飯,一幫人便站在屋外曬太陽,逗胖胖玩兒。外公前段時間得空,給胖胖做了一把小木槍,小家伙這會兒正開心地把玩著,對著爸爸打一槍,對著外公打一槍,大人們佯裝中槍要倒地,小家伙樂得前仰后合。外婆爭寵般叫著:“我胖兒快打我一槍來!打我一槍!”“不打外婆不打外婆!”胖胖嘟著嘴叫:“只打男的不打女的!”。

  中午時分,兒子一鳴竟也趕回家來了,谷二嬸欣喜地接過兒子的背包埋怨著:“你這娃兒,之前不是說二十五就可以回來撒?怎么還非要去同學那里玩幾天呢?你爸從二十五就盼起?!币圾Q笑著,也不正面接話,轉身去逗外甥玩。

  “你二姐個死妹嘀,今年說回來的,也還不回來。她去年就沒回來過年,說是要出么事差,請不到假,野得死!”谷二嬸念叨著?!翱取瓤取惫纫圾Q被一口水嗆連連咳嗽,嚇得谷二嬸趕緊走過來給他拍背:“你做么事啊,這么大個人喝個水不曉得慢點?。俊薄班培培?!”谷一鳴眼神躲閃著他媽,不知怎么開口。

  他這次是特意跟二姐一家人一塊兒回來的,二姐不敢回家,這會兒正在羅鵬家呆著,叫他先回來探探口風,幫她做一下老娘的思想工作。羅鵬幫著出主意說:“你爸向來深明大義,脾氣又好,最好是從你爸下手?!薄澳銜缘脗€屁,這事兒必須從老娘這兒下手,老爸更頑固!”晴芳瞪著他說。一鳴同意二姐的觀點,雖然父親從不打人,也極少高聲說話,姐弟三人卻自小最怕父親。母親雖然一天到晚嘮嘮叨叨,動不動就發(fā)火罵人,但是斗志不堅,比較容易被攻陷。

  可是一鳴走到家門口,遠遠就見到大姐一家來了,他又不敢開口說二姐的事了。本來二姐這事就不太光彩,指定惹老娘生氣。大姐這一對比之下,二姐的事就更難說出口了。

  一鳴摸出手機給二姐發(fā)信息:“趕快讓他去準備送節(jié)的東西,大姐一家在這兒送節(jié)!”

  “?。看蠼阍诳上葎e說,等下午大姐走了再說!”晴芳急回信息:“把送節(jié)的事給急忘了,我馬上叫他上街去買!”

  “你們其他人先別出門,被人看到了先告訴老娘就更糟了!”一鳴想想又發(fā)了一條:“剛回來好像也被幾個人看到了,不知道會有人來說不。叫他動作快,我盡量拖!”

  中午吃飯的時候,椿花嬸忽然端著碗來串門子了,進門就喊:“大妹回來了,哎呦一鳴也回來了?你媽弄什么好菜啊?”谷二嬸熱情地招呼椿花嬸吃肉,用鋁勺舀了一大勺粉蒸肉往椿花嬸碗里送。谷一鳴緊張地站起身望著椿花嬸,生怕她是聽到了什么風聲,說出二姐的事來,結果卻是怕什么來什么?!澳愣脹]回來撒?”椿花嬸笑著問?!皨饍?,來你試試這草魚,湖里的魚,香得很,一點兒都不腥!”一鳴趕緊夾了一大筷子魚給椿花嬸送過去,背對著老娘呲牙咧嘴擠眉弄眼地給椿花嬸使眼色,制止她繼續(xù)說了?!班膏膏?,一鳴可真講禮!”椿花嬸倒是馬上會意,寒暄了幾句后端著碗走了。

  一鳴心下發(fā)慌,生怕再來多幾個椿花嬸,發(fā)信息催二姐讓他們“趕快趕快。”

  秦軍一向不喝酒,飯吃得比較快,剛剛放下碗筷,秦軍媽媽就打電話來問他們幾點回去,說他大舅給他們留了好些手打糍粑,是前幾日剛打下的,叫他一會去拿,又交待說他大舅下午還有事,讓他們?nèi)ピ缧?。原來秦軍他姐姐姐夫今天也去他家里送?jié),這糍粑是他姐的心頭好,秦軍他老娘心疼女兒,想讓女兒帶一些手工糍粑回去。秦軍便急著要走,谷二嬸著急忙慌地又給他們裝了一大蛇皮袋的青菜蘿卜和豆腐,說讓他捎回去給親家母吃。

  送走大姐一家,一鳴便一邊發(fā)信息給二姐叫她們過來,一邊挨著老娘開始撒嬌耍賴,說求她個事兒,讓她不許發(fā)火。

  “又沒錢花了吧?”老娘問。

  “有呢,大把,還給你帶了五千塊現(xiàn)金。那,給你辦年貨的!”一鳴從包里往外掏:“還有給我爸買的煙,萬寶路呢!爸,你抽抽看!”谷二叔欣慰地笑著。

  “個死佬兒,笑死了吧,你仔疼你吧?給你買好煙哪!”谷二嬸咧著嘴笑嘻嘻、酸溜溜地說:“我兒能喔,曉得疼老子了?!?p>  “媽,我這不是給你錢了嗎?我不知道買啥,你自己買!”谷一鳴申辯道。

  “哎喲!我么事都有,么事都不肖買得。我給我兒攢著娶媳婦喔!”谷二嬸將錢包好塞進了衣柜角落。

  “媽,你想再有個外孫女兒不?”一鳴問。

  “你大姐有了?她跟你說的?”谷二嬸喜道:“兒女雙全那當然好??!”

  谷二嬸拍著一鳴的肩頭打趣道:“我兒幾時結婚喲,我只盼我兒子能兒女雙全,她們的事我不管喔!”

  谷一鳴左思右想實在不知道怎么說,老娘在這兒越扯越遠,估摸著二姐一家都快要走到家門口了,他心下一急,便冷不丁地直接給抖出來了:“媽,我二姐給您生了個孫女兒,可漂亮了!”

  “要死吧?你聽么人說的?”谷二嬸腦袋里轟地一聲,驚得從椅子上跳起來扯住兒子衣袖:“你嚼蛆吧你?”

  “是真的,女兒叫蘭蘭,可漂亮了,她懷了孕不敢跟你們說,怕你們生氣……”谷一鳴吞吞吐吐地說:“就先……就先生下來了……”

  “是么人的娃你曉得不?”谷二嬸兩手叉腰,模樣兇得像要吃人:“不會是羅鵬的吧?”谷二嬸瞬時高漲的聲調(diào),將谷二叔也從廚房引了出來。

  “爸——,媽——”羅鵬突然如同應聲出現(xiàn),撲通一聲跪在大門口,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晴芳從他身后跟上來,抱著蘭蘭跟他跪在一排,抬起一雙大眼無比擔憂地看著父母。兩人身旁,放著林林總總一大簍子的煙酒禮餅。

  老兩口呆愣片刻,谷二嬸沖上去照著晴芳的背就啪啪啪地扇起了巴掌,邊拍邊哭:“你個死妹嘀你是有鬼撒你?”嚇得蘭蘭哇哇大哭,谷二嬸頓時不忍,條件反射地想伸手去哄,想了想又縮回了手。

  “么人是你爸媽?”谷二叔拿手指著羅鵬厲聲呵斥:“你給我出去!”

  “爸,我不出去,您們打我罵我,我都要跪這里,沒征求您們同意是我的錯,我今天就是請罪來了。可是我也實在沒辦法,兩個老娘之前一向不和,肯定是不會同意我倆結婚的。但我倆是真心要在一塊兒的,我只有走這條路。您們放心,我這輩子肯定對晴芳好,不好我不是人。該有的禮節(jié),我一樣也不會少。只要您二老一點頭,我馬上補辦婚禮,禮金我都帶來了,三萬塊一分不少,和大姐的規(guī)格一樣。擺酒的錢我也籌齊了!”

  “媽,現(xiàn)在外面懷著孩子結婚的人也不少,大家都是這樣,沒有什么丟人咯……”谷一鳴小聲跟他媽嘀咕。

  “你書讀到哪里去了?”谷二叔惱火地瞪著兒子:“不是這個問題!”

  門外陸陸續(xù)續(xù)圍上來許多看熱鬧的鄉(xiāng)親,一個二個都繞到二老身邊來說好話,男的勸男的,女的勸女的:“也就是晚幾個月擺酒的事,算了!”“你看孫女兒長得幾乖?這是福份哪是好事兒,莫氣了!”“娃娃們都知錯了,老這么跪著也不好看哪,叫他們起來說吧?”“我那女兒還不是懷上五個月才擺的酒,現(xiàn)在的年輕人,好多都是這樣咯,只要他們好,沒什么所謂了!”“就點個頭算了吧?總不能把娃往外趕啊?男未婚女未嫁,都是好娃兒,補辦就補辦嘛!”“只要他倆能把日子過好,咱們做長輩的也就放心了不是嗎?咱不計較那些禮節(jié)啦!”……

  當晚,谷二嬸摟著晴芳說:“這個世界上,數(shù)你最苕,人家把你賣嘍,你還給人家數(shù)錢。”“媽,他對我是真好!”晴芳申辯道?!皩δ愫茫阌X得他對你好就好”谷二嬸撫弄著女兒的頭發(fā):“他那個老娘,你不曉得……唉,你自己選的親事,你以后莫跟我哭就要得!你看你瘦成什么鬼了?”晴芳哭著說:“媽,我曉得您是為我好!”

  034 月子面

  門前金桂飄香的時節(jié),欣欣的大女兒終于出生了。

  孩子的小臉蛋白凈凈、胖乎乎的,足有八斤重。大眼睛黑白分明,滿頭柔軟的黑發(fā)齊脖子那么長,摸上去滑溜溜的舒服極了。

  小女娃圓圓潤潤、粉粉嫩嫩。一點都不像鄰床那個一生下來瘦瘦小小、臉上的皮皺皺的像個小老頭、頭頂黃毛稀疏的孩子。

  公公喜笑顏開地贊揚說:“我家孫女兒長得像年畫上的妹嘀一樣漂亮呢,頭胎女兒好啊,好啊,頭胎女、二胎男,好日子、曬金磚。日后有姐姐帶弟兒,不曉得幾好?!?p>  旁人也紛紛附和:“是啊是?。亩际穷^胎生女兒!”趙文斌在一旁打電話給丈母娘報信兒:“媽,生了生了,生了個大胖女兒,孩子好白啊,幸好不像我這樣黑呢,以后肯定是像欣欣!”丈母娘聽他語氣喜悅,自己也跟著高興。

  欣欣是順產(chǎn),按說生完第二天就該有奶水分泌了,但她產(chǎn)后一直奶水稀少。醫(yī)生說,這主要是因為她的飲食問題所致。欣欣產(chǎn)后時常反胃,吃不下葷腥,奶水分泌也就一直不太足。婆婆對媳婦不肯吃葷腥這個問題擔憂不已,一天天不停地念叨說:“這樣下去不光奶水越來越少,還會影響奶水的質量。要想為孩子好,只有吃肉喝湯才會發(fā)奶快,吃不下也得忍著吃,就算是吐,吐完也得再吃才行。”

  孩子姑姑文娟也是這樣勸說欣欣,說初乳是孩子最最重要的營養(yǎng)供給,孩子的生長發(fā)育、身體健康程度全都取絕于母乳的質量,尤其是最初一段時間的初乳分泌,是黃金期,產(chǎn)婦必須要保證奶水分泌的量,如果剛開始分泌得少,寶寶吃得少,后期就想多也多不了,那就后悔也來不及了。

  欣欣閉上眼睛,像喝中藥一般吞下一碗又一碗的豬腳湯、雞湯……心中不勝委屈,婆婆和姑子,滿口說的都只是孩子。做人兒媳,怎么感覺就像做一臺專職生育養(yǎng)殖的機器呢。

  生產(chǎn)過程似乎喚醒兼且放大了身體內(nèi)所有痛覺神經(jīng)的功能。欣欣的身體一直感覺軟弱無力,不停地冒虛汗,就像患了重感冒,間或甚至還會手腳發(fā)抖。按照大家的吩咐,不能看手機、不能看書、不能吃水果、不能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不能洗頭洗澡……

  哺乳的偉大原來并不在于母親的身體將吸收到的營養(yǎng)轉化成奶水去哺育后代這種生理功能本身,這實在也并沒有什么可歌頌的。

  嬰兒粉嫩溫潤的小嘴唇,原來竟有那么大的力氣,可以將母親的乳頭吮吸到紫血凝固成血痂,喂一次、痛一次,嚇得欣欣一聽到女兒哭就開始害怕,每次喂奶都呲牙咧嘴,好像不得不獻祭一般將乳頭往女兒嘴邊送。

  難怪人家形容用盡全力會說“使出吃奶的勁。”

  脹奶的痛苦難以言表,一時不注意擠空,奶水就在乳房內(nèi)結成了塊,傳來一陣陣細如閃電的抽痛。大姑趙文娟特別提醒欣欣要記得時常把多余的奶水擠掉,說是如果嬰兒吃不完的奶水不被及時擠掉一些,輕則奶水的分泌逐漸減少,重則乳腺堵塞患上乳腺炎或是奶水回掉再也沒有了。欣欣沒有經(jīng)驗,也不得手法,每每擠得手酸,有時半夜起來擠奶,急起來了下手就沒了輕重,時常把自己弄得一片片青紫淤痕,苦不堪言地犯嘀咕:“難怪古時那些有錢人家都是請奶媽呢……”婆婆卻說:“喂奶就是這個樣子的,脫幾次血痂就不那么痛了,每個當媽的都是這樣過來的。”喔喔,原來每個兒女,都是吃著母親血乳交融的奶水長大的。

  按婆婆的叮囑,月子非必要不能出房間門,門窗也都不準打開。月子房里彌漫著奶水味、尿臊味、汗味、痱子粉味、飯菜味……而且婆婆三令五申不準她洗澡,說村頭的燕子姐,就是產(chǎn)后出院就洗澡洗咳嗽了,后來醫(yī)生說咳嗽最好不要喂奶,結果奶就回了,孩子后來只好吃奶粉。

  欣欣每天不停出虛汗,自己都已經(jīng)聞得到自己全身散發(fā)出一股隱隱的酸臭,和著奶腥味。頭發(fā)粘乎乎,用手去觸摸發(fā)根時,感覺微微的疼痛,好像發(fā)根連著頭皮就要被揭去似。她只能每晚讓趙文斌擰干熱毛巾,幫自己大致的擦一下四肢和身體,才能稍稍舒服一點。最最痛苦的是產(chǎn)后上廁所,生產(chǎn)的創(chuàng)口好像被重新拉開,又再撒了一把鹽上去似的,火燒火燎地痛。膝蓋突然也出奇的酸痛,一蹲下去就起不來了,頭幾天趙文斌在家,還可以扶她一把。今天趙文斌一早上班去了,她又不好喊誰來扶一把,每次只好攀著窗臺借著手勁兒一點一點緩緩的起身,再慢慢站定。

  “這樣子干脆不要喝水的好。”她在心中暗忖:“免得要上廁所?!?p>  欣欣洗漱完回到房間的時候,婆婆已將早餐端來放在桌上,一大碗面條泛著油光,這段時間欣欣每天都要吃這么一大碗面條。

  婆婆在一旁正給女兒擦拭身體,咕咕叨叨地說:“叫你不能刷牙你不聽,以后牙是要疼的?!庇执叽偎s快吃面,免得一會兒涼了。

  女兒通常擦完身體就會要吃奶,想到這兒欣欣忙端起面碗開始扒拉。吃到一半她習慣性的挑起面條轉了兩轉,準備喝兩口湯,筷子一攪,赫然發(fā)現(xiàn)面中裹著一條筷子粗的烏紅長線,分明是條蚯蚓。嚇得她“啊”地一聲驚叫,嘣地放下了碗筷。

  “別叫喚——嚇著孩子!”婆婆淡定地走過來說:“蚯蚓是發(fā)奶的,不信你問你媽!”欣欣立馬翻江倒海地嘔吐起來,一碗面全白吃了。

  按習俗,產(chǎn)后第三天娘家人要去看望女兒和外孫。欣欣媽帶來了她奶奶早早攢下的兩百多個雞蛋、喂了快一年的八只老母雞,最重要的,是帶來了只有母親才能給予的細膩關懷,還有一個令人痛苦的壞消息。

  哥哥顧平武好不容易看上的女朋友,竟忽然間告吹了。

  原來那柯友梅的老家與欣欣家只隔著三個村子,相鄰的村子之間往往有盤根錯節(jié)的親戚人脈關系。

  柯友梅有一個舅媽,正是欣欣村上嫁出去的女兒,這舅媽有一個獨生兒子最近正在張羅對象。對方家長要求,必須得在縣城買套房子才能結婚。女方家長振振有詞:“以后兩人結了婚,生了娃,娃娃也是要到街上讀書的,街上沒套房怎么行呢?”

  這么聽起來,這要求似乎也不算過份。然而在瑞城,一套兩居室的商品房,最便宜的也要三四十萬。此外還得準備禮金、婚宴的錢,舅媽情急之下只得四處籌款。借到柯友梅家的時候,舅媽開口就想借十萬——本以為自家兄妹,條件又好,一定會鼎力相助的。

  沒曾想友梅媽媽十分刻薄的一口回絕了她:“我家可沒錢,我馬上也得嫁女兒了,哪里來的錢?干嘛要打腫臉充胖子?鄉(xiāng)下房子不好住啊?還非要趕那個時髦!”

  這舅媽一聽之下怒火攻心,心想好嘛,你女兒有本事,傍上了個醫(yī)生女婿,我兒子沒本事活該住鄉(xiāng)下、娶不下老婆。我兒子結婚想買套房就是打腫臉充胖子,這是你這做姑姑的該說的話嗎?就算是普通親友,也沒有一口回絕的道理,不說十萬,借個一兩萬總不會困難吧?謫親的兄妹,竟然一分不借,還滿口譏諷。怒氣使這位舅媽瞬間喪失了理智,這一氣之下,她迅速跑回娘家,抖出了侄女兒的老底:“她哪里是在BJ打什么工?她是做小姐的,都做好些年了,她家那小樓,就是她賺回的骯脹錢蓋起來的!”

  流言頓時以星火燎原之勢,傳遍了全村,自然便有同宗的親友專門跑上顧家一趟,去做一番更加詳盡的、添油加醋的描繪。

  總之就是柯友梅成了個千人騎、萬人睡的壞東西,狡猾狐媚的小妖精,她看準了咱們顧平武憨厚老實,準備替自己找一張長期飯票呀,完了還加上一句:“她想從良就從良???咱們平武堂堂一個醫(yī)科大學生,怎么可能娶個小姐?辱沒了祖宗的門楣!”本來這兩人在年頭都已經(jīng)拜會過雙方父母,下一步就準備訂親了。顧家的二老覺得猶如當眾被抽了幾十個大嘴巴子,在村里好久好久都抬不起頭來,走個路也不敢與人打招呼,生怕被拉住問起這件事兒來。

  欣欣心中噓唏不已,她難以想像哥哥聽到這消息時的震撼,心中擔憂這下可憐的哥哥更加沒信心再找女朋友了。

  這一家人心里對柯友梅這位多事的“舅媽”,說不清是惱火多一點,還是感激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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