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月和秦軍的酸辣粉店生意一直不錯,最近隔壁的發(fā)廊門面轉(zhuǎn)讓,兩人便計劃著,想將門面再擴大一些,把隔壁這門面也盤下來,再好好裝修一下?;I劃了一番,估計還差個兩三萬塊錢,便尋思著問二妹曉月和弟弟一鳴一人借一些來周轉(zhuǎn)。
秦軍想著自己是家主,借錢這樣的大事理應(yīng)由自己出面,便用手機各發(fā)了一條信息給一鳴和晴芳,問能不能借兩萬塊錢給自己周圍幾個月,想擴大擴大店面。
哪知信息發(fā)出去半天了,晴芳這邊等來的回復(fù)信息,卻是從羅鵬手機上發(fā)來的:“姐夫,你二妹沒有錢借給你們,如果不是為了照顧兩個孩子,我早就一腳將她踢出門叫她滾蛋了?!鼻剀姎獾米齑街倍叮靡桓种割^咚咚點著手機信息,吹胡子瞪眼地問:“他這是么事意思啊?沒有錢借給我的,是因為早就想叫二妹滾蛋,意思是說不是沒有錢借,是不想借給二妹的親戚嘍?”
曉月看著這信息,驚得目瞪口呆,心里像貓抓一般難受。前不久,晴芳夫妻倆吵架的事,他倆也有所聽聞,但只以為又是日常小吵小鬧,之前他倆就時常吵吵鬧鬧,每每也并沒有影響什么,哪曾想這回竟如此嚴重。
曉月低著頭,如鯁在喉,按照晴芳的性格,這會兒她一定已經(jīng)在為姐姐借錢的事和羅鵬吵開了。曉月讓秦軍趕緊發(fā)條信息給晴芳說已經(jīng)借到錢了,不用了。秦軍氣得直哼哼,把手機甩給她說:“要發(fā)你自己發(fā)!”
曉月滿腦子都是妹妹愁眉苦臉的模樣,擔(dān)心這夫妻倆這回到底鬧得有多嚴重?晴芳最近到底過得怎么樣?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已經(jīng)很久沒見她到店里來了。
秦軍在一旁越想越生氣,將鍋盆碗灶碰撞得叮當(dāng)作響:“羅鵬這樣說,也未免太過份了,那一年,是他自己主動跟我賣嘴說,將來無論什么時候,如果我們有難處、要幫忙,他必定第一個出手相助。還說多的不敢說,只要在十萬塊錢以內(nèi),他什么時候都拿得出來。他現(xiàn)在發(fā)這信息,意思是說他們兩個吵架,我們連襟也徹底不要做了嘍?我就開口借他兩萬塊錢,兩萬塊錢我咬咬牙,半年內(nèi)就可以還給他了,他是怕我還不起還是怕我不還哪?一分錢都不肯借,話還說得這樣絕,是看不起我嘍?是覺得我們聯(lián)合二妹來騙他財產(chǎn)嘍?”秦軍氣不忿,轉(zhuǎn)手將羅鵬的信息發(fā)給了妻弟谷一鳴。羅鵬不肯借,也只有靠一鳴多借點兒了。
這年的中秋,谷家二老是抹著眼淚度過的。二妹晴芳夫妻倆吵架的事,弄得他們憂心如焚。最初二女婿打電話給他們,吵吵嚷嚷地告狀、要他們給評理的時候,老兩口不勝心煩,以為他倆又和平常一樣吵架呢。在這之前,這兩人也常常因為孩子、因為婆媳關(guān)系、因為羅鵬在外的應(yīng)酬等等吵鬧個不休。但這兩個孩子吵歸吵,感情卻是極好的,吵完鬧完又像狗皮膏藥一樣粘在一起,谷二嬸還時常嘲笑他們是“狗離不開屎,秤離不開砣?!?p> 哪曉得這一糟鬧了幾回之后,谷二嬸本以為消停了,結(jié)果后來臨近中秋,羅鵬居然連中秋節(jié)的節(jié)禮都沒來送,晴芳自己一個人提著東西來了一趟,就匆匆要走,說要趕回店里去上班。女婿明明人在瑞城,卻不親自來送節(jié),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也是極度不滿意的表現(xiàn),老兩口這才預(yù)感到事情恐怕是不妙。
谷二嬸趕出門口扯住晴芳的胳膊,問她到底怎么回事,她卻淡淡地說:“沒有事,他忙喔!他叫我送來的!”谷二嬸不信,兇神惡煞地問二妹是不是真闖了什么禍?晴芳惱火地說:“沒有喔!莫聽那瘋子胡說!”
問不出個所以然,谷二嬸開始沒日沒夜地擔(dān)憂,不停地嘆氣、流淚,只盼他兩個相安無事,好好地把日子過下去。
這年的中秋適逢國慶,假期比較長,谷一鳴也趕了回來過節(jié)。
一大家人在中秋節(jié)這天,應(yīng)酬性地聚了一回,人倒是都來了,但氣氛卻變得怪異凝重,往日的嘻嘻哈哈、滿堂歡笑,再也看不到了。連襟之間互不理睬、朗舅之間也冷淡招呼。羅鵬匆匆吃了兩碗飯,酒都沒喝,就早早借口有事要忙,獨自先走了。往常過節(jié),他可都是要和老丈人邊吃邊聊,好好喝上一整瓶白酒的。
谷曉月姐弟三人邊看電視,邊閑聊著家長里短,氛圍也大不似往年熱烈。
就連晴芳的兩個娃娃,性格似乎都變得內(nèi)向了,坐在電視機前只管看電視劇,一聲不吭。大胖小胖在屋外水溝邊、竹林里瘋趕打鬧,期間跑回來叫蘭蘭和羅迪好幾趟,邀他們一起出去玩,這兩個娃娃卻如同泥塑一般,呆坐著不愿意起身。
這半年來,蘭蘭和弟弟羅迪,不知經(jīng)歷了父母多少次瘋狂的爭吵。有時白天、有時半夜,姐弟倆被父母憤怒的叫罵聲驚醒。父親脾氣爆如烈火,好幾次砸桌子摔碗,嚇得姐弟倆膽戰(zhàn)心驚。兩個孩子什么也不敢說,什么也不敢做,只有默默地躲進房間,關(guān)上門發(fā)呆,祈盼風(fēng)暴趕快過去。即使是平日他們不爭吵的時候,家里的氣氛也是冷冰冰的,父母客氣地、簡潔地交流幾句,孩子們也不敢多言。
一鳴看著一向心高氣傲、嗓門亮如洪鐘的二姐,現(xiàn)如今每日唯唯諾諾,在羅鵬面前說話竟變得細聲細氣,簡直不忍看、不愿看。
他心知二姐這是怕起爭端,怕影響孩子,也怕惹老人們傷心。他想起大姐夫轉(zhuǎn)發(fā)給自己的那條出自羅鵬的令人氣憤的信息,真想叫二姐趕緊離婚算了,早離早解脫。
他憋了一肚子的話,反反復(fù)復(fù)在心中字斟句酌,又怕傷了二姐的自尊,又怕詞不達意話說不透。他在手機上編輯了長長的一段話:“二姐,每次電話,你總問我好不好,我總回復(fù)你說:‘你好我就好!’你究竟懂不懂我其實想說什么?我的二姐曾經(jīng)是那么驕傲,那么灑脫,那么優(yōu)秀的一個女子,現(xiàn)如今卻活成了什么模樣?你還這么年輕,既然兩個人相處得如此難受,為什么就沒有勇氣重新開始呢?人生的路還長著呢!他如此輕視于你,日子怎么過下去?莫不如干脆就離了算了。夫妻之間失去了基本的信任,破鏡怎么可能再重圓?心里始終會有芥蒂的。現(xiàn)在為了孩子,他勉強將就著,但他遲早會甩了你的。等孩子們一長大,他不再需要你替他照顧孩子的時候,他一定會甩了你。二姐,我想說,請你莫不要害怕,離了婚,你還有家、還有我會照顧你呢!你還有大好的前程、自由和尊重,為什么要受他這樣的輕視呢?”可他躊躇再三,想來想去,最后還是不敢發(fā),干脆刪掉了。這世上從來是勸和不勸離,哪有親弟弟勸自己姐姐離婚的道理呢?他實在說不出口啊。更何況,倔強的二姐強顏歡笑,姐弟們無論怎樣旁敲側(cè)擊,無論問她什么,她都說:“挺好?。 薄皼]事??!”你還能說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