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立揚站在老李等人面前,平靜地問道:“你們到底想怎么樣?”
老李眼皮都沒抬一下,不緊不慢地說:“剛才不是都說過了嗎?你們要修路的話可以繞道。”
“叔,修路都是按照圖紙施工的,繞道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何立揚耐著性子解釋著,同時懇求道:“叔,你看有什么辦法,咱們互相讓一步,畢竟這路要是通了,對咱們都方便?!?p> “哼!”老李用滿是老繭的手指捏滅了煙頭,抬眼看著何立揚:“就是村里通火車通飛機,破壞了風(fēng)水一樣不行,這件事別說是你,就是鎮(zhèn)上的領(lǐng)導(dǎo)來了,這幾棵柳樹,照舊動不了。”
何立揚氣的瞪圓眼睛,他真的不敢想象這些人怎么會作出如此無賴之舉,披著破壞風(fēng)水的迷信外衣,堂而皇之地阻攔施工工人,真是可氣、可恨!
這時,何瑞喊了他一聲,何立揚放棄了最后無謂的請求,他瞪了一眼蹲在地上村民,走向何瑞,身后傳來村民們的竊竊笑聲,此刻,他覺得他們不僅可氣、可恨,甚至還有一絲可憐。
何立揚意氣難平,輕撫幾下自己的胸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后打電話給周治和康光謙。
康光謙趕到現(xiàn)場以后,聽完事情的原由后,他氣的一抖著肩膀上的夾克衫,便徑直走向老李幾人,何立揚、周治、何瑞三人緊隨其后。
“老李,你又在這瞎攪和啥呢?”還沒走到跟前,康光謙便怒氣沖沖地喊道。
看到康光謙,老李抬著眼皮慢條斯理地從地上站起身來,說道:“康書記,你說話要說理,我咋就是瞎攪和么?”
“你這不是瞎攪和是啥嘛?這幾棵破柳樹,先前都給你們作出賠償了,你還要咋嘛?”康光謙氣呼呼地質(zhì)問著。
老李沒說話,只是斜著眼睛看著康光謙,身后的一人說:“我們不要賠償,就要柳樹,這柳樹要是倒了,那我們草塔村的風(fēng)水就破壞了?!?p> “你還好意思說風(fēng)水,你看看你草塔村,有幾戶是好光景?好不容易給你們修條致富路,你們還不知好歹?!?p> “康書記,你也知道我們村光景不好,這風(fēng)水一破,那我們豈不是要行乞討飯?”老李身邊另一人說道。
康光謙意欲再說,被周治攔?。骸斑@些人不講道理,給鎮(zhèn)上的李鎮(zhèn)長打電話,讓他過來處理?!?p> 李鎮(zhèn)長是慶安鎮(zhèn)副鎮(zhèn)長,名叫李樹國,主管全鎮(zhèn)的維穩(wěn)、安全生產(chǎn)、涉企協(xié)調(diào)工作。
康光謙吐著氣拿出手機撥通了李鎮(zhèn)長的電話。
老李的目光滿是不屑地望向半空,來回抖著腿,自言自語:“蒼蠅趴在驢X上——以為自己棒著通天柱?!?p> “你這老東西怎么還罵人呢?”何瑞再也忍不住,怒罵一句。
老李依然不動聲色,他甚至都沒看何瑞一眼。
聽到康光謙在電話里說把派出所的警察叫上的時候,那幾人頓時發(fā)出幾聲譏笑。
“咦!還叫警察,狗尿在石板上一一滲也不滲?!?p> “就是,警察來了能咋?還吃人呢?”
掛掉電話,康光謙鼓著腮幫子用手指了指老李,然后回身朝何立揚三人說:“等一會,李鎮(zhèn)長馬上過來?!?p> 何立揚三人點了點頭。
接著,他們幾人也蹲在路邊,像是和老李他們對峙一樣,雙方能相互看見,卻聽不到彼此言語。
空氣彌漫著很不友好的氣味。
康光謙抖著肩膀,望向老李的目光里,滿是怒氣。
何立揚隱約聽見他低聲嘀咕道:“真是七兩豬肉長八個奶頭子——臟皮?!?p> 半個小時后,李樹國來到工地現(xiàn)場。他穿著西服套裝,胸前黨徽熠熠生輝,臉龐清瘦,一雙小眼睛射出精光。
一下車,他便走到康光謙跟前,微笑著問道:“哪位是何立揚何總?”
何立揚努力擠出笑容,握住了李樹國伸出來的手:“你好,李鎮(zhèn)長,我是何立揚?!?p> “幸會幸會!”李樹國笑著握緊了何立揚的手。
康光謙站在邊上向何立揚介紹:“這是咱長青村的女婿漢,雷家小女子的丈夫,咱們村主任雷東升的姑父?!?p> 說完,他頭朝老李一指,急切地向李樹國問道:“咋個弄嘛?”
李樹國收起笑容,說:“你們先等等,我去找老李說說?!?p> 何立揚幾人看見李樹國緩步而行,隨后和老李他們說著什么,不一會,便折身返回來。
“咋樣嘛?”康光謙抖著肩膀問道。
“老李這個老頑固!”李樹國感嘆一聲,隨后笑著看了何立揚一眼,對康光謙打包票:“沒事,有我呢,給我兩天時間,兩天后,你們照常施工?!?p> “能不能行?”康光謙眉頭微皺,滿是懷疑。
“你放心,要是連老李都沒辦法,我還干什么涉企協(xié)調(diào)工作。”李樹國胸有成竹。
隨后,他和何立揚互相留了電話,表示事情一有轉(zhuǎn)機馬上打電話通知何立揚。
眾人開始散去,工程隊就此停工。
何立揚憋著一口悶氣,無處傾吐,只得去找蘇曉雅。
這個時候,學(xué)校已經(jīng)放學(xué),蘇曉雅正坐在校園里呆呆地望著西下的夕陽。
看到何立揚從校門口進來,蘇曉雅臉上露出喜色,隨著目光落到他疲倦的神色上,蘇曉雅愣了一下,迎上來關(guān)切地問道:“你怎么了?”
她從來沒見過何立揚這么失落過,自從認識他以來,他給蘇曉雅的印象就是陽光積極樂觀,好像在他的世界里,從來沒有悲觀這個詞。
何立揚把事情的經(jīng)過向蘇曉雅復(fù)述一遍,末了,他說:“真沒想到這人居然能無恥到?jīng)]有底線。”
“這個老李,肯定又是受了什么蠱惑?!碧K曉雅忿忿地咬著牙關(guān),繼而看著何立揚說:“你也別這么說,畢竟這里是農(nóng)村,不像你們深圳,人人都是高素質(zhì),都有契約精神?!?p> 何立揚坐下來,望向天邊一抹艷紅,問道:“你剛才說老李受了蠱惑?”
“呃……”蘇曉雅遲疑幾秒,說:“我也是猜測,據(jù)我了解,老李平時不是這樣的人?!?p> 說完,她看到何立揚表情狐疑地看著自己,緩緩解釋道:“他家小孫子就在這里上學(xué),有時候他會來學(xué)校接孩子?!?p> “哦?!焙瘟P應(yīng)了一聲,糾正蘇曉雅:“我們深圳?那是中國的深圳?!?p> “對,你說是就是?!笨吹胶瘟P的嘴角漸漸顯露出笑意,蘇曉雅笑著說。
“對了,我能問你個事嗎?”何立揚側(cè)著頭一臉認真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