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宋玉連比帶劃,向管家討要竹籃,管家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帶他去村外的民居里,找到大小合適的竹籃,又讓這戶人家多準(zhǔn)備幾只,以防被刀劃破沒了備用的。
吃過飯,管家打開第二道院門,門掩在一片芭蕉林后面,如果不仔細(xì)看,根本找不到門。
寬大的院子里擺著石鎖,兵器架子里有各種兵器,象一座露天習(xí)武廳,但四周都擺放著奇石,種著箬竹,蒼柏,環(huán)境又十分清幽。
熊況用步子,先量出五十步距離,他讓宋玉立在庭院中央。
管家手里拿著籃子,沒有遞給宋玉,卻扣在自己臉上,他示意宋玉離開,他彎下腰,模仿著宋玉的身高,示意熊況開始。
宋玉這才注意到,管家的臉上有數(shù)道舊傷,有的象雪花結(jié)晶四面散放,有的是較粗的黃豆大小的疤,顯然他一直充當(dāng)作活靶子。
熊況試了試短劍,一抬手,七把短劍掠過空氣,直直地刺向管家的頭頂上的那只桔子。
一陣叮噹,熊況畢竟怕傷了管家,發(fā)力不夠,半道上短劍紛紛落到地上的石鎖上。
經(jīng)過半天的練習(xí),熊況終于找到了力道的平衡點(diǎn)。
他讓管家暫時休息。
拿下竹籃時,管家臉上劃出兩道傷,還好傷口不深。
宋玉心驚,如果是自己早已面目全非了。
這時仙鶴又從天而降,飛到管家身邊。
管家彎下腰,解下仙鶴腳上綁著的一亇布袋,高興地?fù)u著,宋玉知道,那是公子送來的解藥,而沒想到,他竟然訓(xùn)練出仙鶴送信,雖然他的肉身已離開村莊,但他的靈魂仿佛一直在這里看著,掌握全局,這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熊況喝下藥后,很快恢復(fù)了正常,只是覺得疲倦,他知道藥量只夠撐到公子回來,如果到時候他們不能表演百步穿桔,一樣又回到過去。
想到這他對宋玉說,開練幾天你就要上,不能老讓管家頂著。
宋玉明白,這亇表演最揪心的是頂桔者的心態(tài),如果不能克服內(nèi)心恐懼,配合發(fā)劍者進(jìn)行表演,即使對方技術(shù)再熟練,也不能獨(dú)立完成表演。
想到此,他拿起竹籃,對熊況說,我準(zhǔn)備好了。
熊況讓他背過身子,把腦后勺對著他。
看不見對方,心里的害怕會減少。
宋玉聽到了短劍裹著風(fēng)聲,本能地蹲下躲過了短劍,七把短劍全部落到了兵器架子上,一片凌亂,兵器架子邊的花花草草被割得掉落一地。
不管熊況怎么發(fā)劍,宋玉都會不由自主躲過。
對死亡的恐懼,是人與生俱來的本領(lǐng),不需要人教,現(xiàn)在最要命的,就是要讓宋玉克服恐懼。
老管家并不催宋玉頂上,他找了一個木架子,高度與宋玉差不多,讓熊況加緊練習(xí),而宋玉也不跟著練習(xí),只是一天到晚鉆在書房里看書,
看到大漆盤中沒有了油菜苔,新?lián)Q上了薺菜,宋玉知道油菜花已凋謝了,公子也快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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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把公子收藏的所有屈原的作品全都看完了,爛熟于胸,這時,他對熊況說:
“先生的書讀完了,就是死也值了?!?p> 他把桔子放在頭頂上,并沒有戴上竹籃。
春風(fēng)吹過他的衣衫,微微膨脹起寬大的袖子,他閉上眼,等著熊況發(fā)劍。
這么多天來,熊況都是對著木頭柱子練劍,幾乎很少失手了,但第一次看到宋玉頂著桔子作為目標(biāo)站在那兒后,他卻突然不談定了。
萬一失手,是的,也許那位公子哥要的就是萬一,萬一失手,七把帶著風(fēng)的短劍會全部刺向宋玉的面部,或是扎進(jìn)眼里,或會扎到額頭,總之任何一個閃失,他就是個挨刀的靶子,然后把遺憾和后悔留給對方。這種死法痛苦一輩子。
想到這,熊況怎么也出不了手了。
仙鶴再一次飛臨,管家從它的腳下又取下了信件,可能是公子回來的信息,只見各種各樣的商販陸續(xù)來到院中住下,然后是各路商家,有送糕點(diǎn)點(diǎn)心的,有送雞鴨鵝的,有送長蠟燭的,前廳一片忙忙碌碌,似乎一個村子里的人,都是這家的服務(wù)生,家家劈柴,準(zhǔn)備著開宴前的各種材料,現(xiàn)在沒人顧著熊況和宋玉,因?yàn)樵诖迕竦挠洃浝铮J入者還沒有人能走出這個院子,他們通常都是被自己的喜好和技能反噬了。
是的,沒有人讓你留下,也沒有人看管,但是你卻不愿意自己離開。
這可能就是這個村莊最可怕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