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楊程不時冒出個關于天津的問題來，高亞大多數都答出來了?？此龥]被難住，楊程又加大了難度，高亞仍然僥幸通關。高亞也不客氣，反問了幾個關于山東的問題，楊程避而不答，高亞很懊惱。
下午太陽終于穿破云層，從高處射出一簇簇的光來，高亞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楊程會意，把她那一側的窗戶落下來。高亞很高興，陽光最溫暖，最純凈，就像火一樣，驅走那些不好的，給人間溫暖和光明。楊程用余光打量了一下高亞，她對天津知道的很少，剛才的幾個問題也都是照本宣科，看來不像是有什么背景的樣子。她跟李密也應該是實習碰巧認識的，問題不大。他想做什么，他還沒想好，先就這樣吧，至少昨晚熬夜的困氣，被她這樣嘻嘻哈哈一路鬧走了，也挺好的。
車子過了市區(qū)，又沿著郊外走了很久，眼前又出現一條大河，河面上還有一層薄冰，遠處的岸邊有零星幾個人在釣魚。高亞有些迷茫，“這也是海河嗎？怎么哪里都是海河，沒完沒了了？”楊程被她氣笑了，“這是潮白河?！备邅啺欀?，“它和海河有關系嗎？”楊程卻沒回答，專心開車。
高亞沿著前面的大河看了好一會，自言自語道“好像比海河寬呢。也比海河好看。”
“春天來，你再看看，河提兩側都是桃花，比現在還要好看。”
高亞不明所以，“這里也太遠了，專程跑一趟，多不劃算?！?p> 楊程頭也沒抬，“不用心疼油錢，咱們這車院里給報銷?！?p> 高亞不說話了，但她心里想的是，即便這樣，也要節(jié)約才對呀。
一時車里安靜下來，高亞待過了潮白河，才問，“楊總，你說的專門來看一條河，就是這條河吧?！?p> 楊程調小了音樂，“被你猜出來了。挺聰明的嘛?！?p> 高亞從小極少聽到有人夸她聰明，一時也想不出來怎么回，好一會，她看著外面開闊平坦的田野，才喃喃道，“這里空氣比市區(qū)好，水質也不錯，土地也有肥力，是個好地方。種出來的莊稼肯定也很不錯?！?p> 楊程一臉驚訝的轉過來，帶著不可思議。這里是天津北部最有名的產糧區(qū)和瓜果供應基地。主產的小麥、水稻、大蒜、西瓜等天津本地口碑相當的好，市場上也非常搶手。當地還申請了特色農產品地理標志認證。他是生于城區(qū)，對農村農業(yè)的事并不擅長，高亞剛才的話卻震撼到了他。
現在TJ市大力發(fā)展工業(yè)立市，要求所有區(qū)縣都要有各自的特色產業(yè)產區(qū)，以農業(yè)為主的幾個郊縣也只好硬著頭皮在城區(qū)附近畫出一片地皮搞產業(yè)，可當地政府卻明顯有他們自己的想法。他們一直暗暗在農業(yè)產品開發(fā)和深加工上下功夫，畢竟不是每個農民都需要變成產業(yè)工人，可產業(yè)工人一定要吃飯。
這里有水，有土地，有世代在這里耕作的農民，有天時地利人和。所以，每次他給當地政府提出來的產業(yè)建議總是被當地一遍遍擱置，然后被鎮(zhèn)長拉去一遍遍的看莊稼地，看桃園，看養(yǎng)殖場、看采摘園，他既看不懂也不甚感興趣。現在他好像突然明白了，當地其實并不熱心上面布置的產業(yè)園區(qū)的任務，當地依然對農業(yè)情有獨鐘！
他之所想，不過是接過區(qū)里的任務，到當地搜集一些基礎資料，然后打開電腦對產業(yè)園區(qū)做出土地的利用安排，拿給區(qū)縣規(guī)劃部門，討論通過后就能簽了合同，拿到設計費?？傻揭粋€鎮(zhèn)上、一個村子里，他們根本不想看那一張?zhí)顫M色塊的規(guī)劃圖，他們擔心這一塊要圈起來蓋廠子，那一塊要蓋樓，中間還要修一條大馬路，馬路邊上還要留好寬的綠化帶，搞完莊稼地就沒了，這都是產糧食的好地??！
仿佛他感受到了一種聲音，那是鎮(zhèn)長開著車在田野里沒說清楚的，是村民急頭白臉操著方言罵罵咧咧自己也沒聽明白的，是村長每次熱情的安排午飯卻對他們的圖不提不問一句的，現在他好像聽明白了。
楊程看著高亞，“你在農村長大的？”高亞點點頭?！爸滥抢锓N的是什么嗎？”楊程隨手一指外面的田野。
“大蒜啊。大蒜不怕冷，喜歡大水大肥，臨近河邊，最好不過了。”
“對面那些樹呢？”楊程又問。
“你慢點開，我要下去肯定一眼就能要看出來，現在離太遠了?！备邅喤Ψ直嬷?p> 楊程放慢了車速。
“這一片是杏樹。杏樹喜歡微酸的土壤，長的杏子最甜?！备邅喤d奮的轉過頭來，“旁邊的那一大片是桃樹，已經該修剪了，再不減枝，開年天一暖和，就要開花啦。”
高亞說的沒錯，夏天的時候，他路過這里，公路兩旁確實有老農在路邊擺著攤位，售賣剛采摘下來的杏子和甜桃。
“那你說那一大片空地，將來能種什么？”楊程驚嘆之余還不死心。
“快要立春啦，這一大片地也平出來啦，看樣子是要種糧食，直接播到地里就行。”高亞仔細的想了想，“那邊的，去年的草還沒清干凈，看來是不著急用的，那就是等谷雨前后，要種西瓜或者種菜都行。豆子、春玉米也可以，反正是留的春地，干什么都行?！?p> 楊程微微一笑，“懂的真多?！?p> 高亞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是知道一點，反正我喜歡土地，也喜歡看莊稼一點點長大。不過這里的時令和我們那不一樣，我們那麥苗霜降就能種了，現在都綠油油的了，這里還沒種呢。差別還是挺大的。所以剛才我說的不一定全對?！?p> 楊程沒說話，他聽不太懂這些，但是直覺里，他覺得高亞還是對的。
車子最后進入城區(qū)，停在一個不起眼的小樓門口。高亞解開安全帶，下來車看到門口的牌子才發(fā)現眼前是寶D區(qū)規(guī)劃局。妥妥的政府機關啊。楊程打開后備箱，提出一個手提袋。高亞還以為他們是來送禮的，楊程看出高亞的疑惑，徑自走進去，“咱們今天是來送禮的，不過也是來要賬的。”
門口坐著一個大爺，看楊程進來，指指桌子上的登記本，楊程給高亞一個眼色，高亞連忙簽好了。楊程上了樓梯，高亞趕緊跟上。
剛上二樓，就聽到一個聲音，“我以為看錯了呢，楊總來了，哎呀，好久沒見著了?！币粋€三十多歲模樣的燙著一頭小卷發(fā)的工作人員走到跟前，“我中午眼皮子就跳，跟李局還說來著，今兒楊總準來，可不是讓我說中了?！睏畛贪咽痔岽f給那個大姐，“不來不行了啊，院里催我?guī)谆亓耍@不都派人專門盯這事了。我也沒辦法呀，敏姐。呦，這發(fā)型不錯?！?p> 那個叫敏姐的接過手提袋，這才掃了一眼楊程身后的高亞，轉身繼續(xù)笑罵，“別蒙我了，這一看就是聽你話的，真要派人盯你呀，得叫孫悟空那樣的，有雙火眼金睛?！?p> 楊程湊近一步，“李局會開完了嗎？沒人了吧?！?p> 孫敏點點頭，“剛我進去看了，沒人了?！睏畛厅c點頭，跟高亞道，“在這里等我一會?！比缓缶统呃缺M頭一間辦公室盡頭。
孫敏看看手提袋的東西，“這回是夠了。”然后看看高亞，“你們馬工怎么沒來，忙意風區(qū)的事還沒忙完呢？”
高亞明顯一愣。
孫敏也微微一愣，然后就沒有然后啦。
新來的，生瓜蛋子一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