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如何是好...”祝華望著眼前的沙盤,京騎已經(jīng)到了,明的大軍應(yīng)該也快了,雀崖的隊伍已經(jīng)確認后日抵達。
“要去再多挖點戰(zhàn)坑準(zhǔn)備嗎?”
不行的,不能進入添油戰(zhàn),他們一路南下,就是為了快速撕開口子,夏已經(jīng)消耗不起了,必須快。
“要不再試一下強攻?”
不行的,先鋒軍已經(jīng)死傷過半,缺少器械,錦華的鐵門不是臨時造出來的沖車能破壞的,就算憑借常知秋拿下,剩余的人也不足以靠錦華為據(jù)點防住明軍大軍。
“要不繞過去?或者直下平樂?”
不行的,把后背交給敵人就會變?yōu)楣萝姡綐冯x順安太近了,面對鎮(zhèn)南王只會比攻打錦華更困難。
祝華揉著眉頭,麒坐在一旁核對著下面?zhèn)魃蟻淼奈臅?,祝華僅在聽完各副尉的匯報后問了一句湯淺,他探望完后一直沒找到機會說。
“祝華,只夠吃三天了?!彼膊幌牍馐菆蟮缐南?,后勤追不上,在經(jīng)過一場大戰(zhàn)后,怒江隨時有決堤的風(fēng)險。
“嗯...”祝華看著沙盤邊的燭火,“湯淺...怎么樣了?”
“她斷了右臂...軍醫(yī)建議送她退回后方修養(yǎng)?!?p> “...有多少傷兵需要退回去的?”
“...我這就去統(tǒng)計一下?!陛p傷的沒有要走的打算,重傷的早就哀求同袍補上一刀,他們從出征到今,還從未有過活著退回去的。
“不用去了...”祝華深吸一口氣,“去看一下騎兵那邊,把劉邵陽喊過來...”
常知秋帶著寧破魍走進了湯淺帳中,軍醫(yī)正在忙著換麻布。
“大夫,現(xiàn)在怎么樣了?!?p> 軍醫(yī)搖了搖頭,“又發(fā)熱了,剛剛她有些說胡話,喊了你們的名字...我盡力了?!?p> “不打緊,你先去歇息吧,我在這守著便是。”常知秋說道。
寧破魍把躺椅搬了過來,帳內(nèi)除了常知秋,還有瘋子和鐵奴兩人。
“你兩也早些回去,我一個人守著便是?!?p> 鐵奴嘆了口氣,把瘋子拉走了。
常知秋摸了一下湯淺的額頭,冰涼,但是有很多冷汗在上面。
“我去打些熱水來?!彼酥璩鲩T,寧破魍坐到床邊,也摸了一下湯淺的額頭,冰得嚇人。
“知秋嗎...”湯淺迷迷糊糊地問道。
“知秋姐去打熱水了...你等一下。”
“咳...咳...”她兩聲咳嗽斷的時間很長,好像胸口被東西卡住一樣,“你是誰?。俊?p> “我是破魍...湯姐姐?!?p> 她費力想睜開眼,但好像沒做到。
“...別吵了...咳...你們...”她說話聲音很輕,而且斷斷續(xù)續(xù)的,“不要把我送...送回去...笑死...人...”
“...就把我埋在...東湖...就好了...那里好...漂亮...”
東湖很好看嗎?也許挖去殘垣斷壁,拋開焦尸血地,可能確實是一處不錯的景觀。
“破...魍...?”
“我在?!蔽业攘艘粫?,卻沒了下文。
湯淺已經(jīng)不出冷汗了,她的額頭徹底冰涼了下來。
常知秋端著熱水從門外進來。
“湯姐姐...剛走了...”
“走了...也好。”常知秋用熱水給湯淺擦試了一遍身子,兩人幫她換了一套簡單的衣服。
帳外有不少人聚在一起。
麒、瘋子、鐵奴、劉邵陽、祝華,他們身后還有不少士卒。
“安靜些?!弊HA吩咐道,一行人護送著尸身來到大營后停尸處。
“湯淺說東湖那邊風(fēng)景好?!?p> “在這停一下,明日早晨派人送她過去?!?p> 六人輪流守夜,天亮?xí)r瘋子進去,看到祝華昏倒在湯淺旁的空地上。
直到中午祝華才醒過來。
“圍三闕一...日夜疲兵,等雀崖那邊過來,即刻攻城,殲敵于野外?!弊HA的雙眼布滿血絲,“常知秋。”
“在?!?p> “還能再登一次錦華城頭嗎?”不知道是多少次慶幸有常知秋,不論遇到什么困難,始終有最后一條計策。
“不難?!?p> 東湖守兵已經(jīng)被嚇破了膽,若不是京騎連夜趕到,他們不可能和錦華同生共死。
祝華是這樣想的。
兩天兩夜,夏國軍隊不斷營造攻城的聲勢,兩國的軍隊神經(jīng)都被拉到了極限。常知秋每到前線轉(zhuǎn)一圈,錦華的守兵神經(jīng)就要被扯動一下。
楊威倚靠在城垛邊上,瞇著眼睛看城外那個兇名遠揚的女人。他本是錦華守兵,自幼隨父上山打獵,習(xí)得一手好箭術(shù),前幾天敗軍入城,亂戰(zhàn)之中他和同鄉(xiāng)兄弟搶了兩副兵甲,扯謊說找不到隊伍,臨時補了軍籍。
這夏桀用的疲軍之術(shù)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可該死的狗官怕的要命,不分晝夜要他們守在城墻上。聽說里面查出一個狗洞,前天夏桀從那進來差點破了城。
去他娘的,不管了,城能守下來就撈點軍功,要破了他肯定跑的最快。
城主府內(nèi),圖爾察坐在主位上,看著婢女獻舞下酒。
“去去去,一年悲催相,老子又不是不給賞錢。”
婢女面容慘白地下拜,身子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圖爾察把酒杯摔到她身上,砸破了婢女額角。
“賞你的,快滾?!?p> 婢女身子軟了下去,不敢抬頭把滿臉淚痕露出,撿起酒杯后恭敬地退下。
“謝將軍賞賜。”
圖爾察摸著胡茬,看向副座上的駱成,“我說,怎么你的城里是這幅景象?陛下知道了,怕是直接殺你的頭。”
駱成苦笑到,“您是不知道,說是天下陸運皆過錦華,結(jié)果方方都要打點,面面都要俱到,換個背后有人的,三月就能盆滿缽滿,陛下知道這什么光景,故而把我派到此地?!?p> “我記得你是乾元四年進士出身。”圖爾察身子前傾,緩緩說到。
“全賴陛下厚愛?!?p> 圖爾察哼笑一聲,“天恩自然浩蕩,否則也不會派我來救錦華,我只是好奇,這座青巖城怎么到你手里落得這般田地,那富商怎么就剛好貪圖這塊青巖的小錢?!?p> 駱成急忙起身拱手,“此事與我無關(guān)。”
圖爾察卻是再度冷笑,“此事與你有無干系,陛下自有定奪。”說罷,提刀跨步出了府。
不知時光流逝了多久,楊威在墻頭似睡似醒。
日陽,夜星,火光,寒氣,馬蹄,黃沙......呸,沙子帶著鐵銹味。
遠處傳來鼓聲,楊威吐了口唾沫,直覺告訴他,夏軍這回是來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