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回頭我給你搞一下
硯良山人沖洗鞭傷,見他全身肌肉緊縮,青筋爆起,自己也不由得跟著使勁。等沖洗完,他出了滿身的汗,放下灑壇,后退幾步,靠著竹墻卸力般坐下來。
這孩子挺能忍,他跟天神公主說有點疼,其實是謙虛的說法,這烈酒洗傷口,可不是有點疼,是非常疼,疼得暈死過去的都不在少數(shù)。這滿背深可見骨的鞭傷,他一個看慣生死的老醫(yī)師都有些手顫,這少年卻一聲不吭,硬生生受了。
他頭靠竹墻,緩了一會兒,手撐著地慢慢站了起來,目光掃過竹塌,一眼便看到剛才他遞過去的那團棉布。
他猛然轉(zhuǎn)頭看著廊下的少年,少年已松開欄桿,緩緩起身,矮凳下是半圈淺紅色的烈酒混著血水。
“多謝老先生?!鄙倌甑皖^輕聲道。
硯良山人張口結(jié)舌,指著榻上,“你…我給你的棉布,你沒咬著哇?”
少年搖頭,“多謝老先生,我受得住?!?p> 時隔多年,他又找回年輕時替?zhèn)呔拘牡母杏X,這些年,他的心越來越硬,也越來越冷漠。
“那你…疼嗎?”
“疼。”少年蒼白一笑,“非常疼。”
“老夫本名硯良,師從龍?zhí)镉忍砩饺?,有個師兄名喚空谷,不才,被萬民敬稱‘硯良山人’?!?p>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自報家門,覺得有一絲不對勁,來不及深究,他上前一步問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忍著后背劇痛,行了個抱拳禮,輕言道:“后生從凡界而來,本名…”他淺笑一聲,“年十三,得國君賜名‘韋梁平’,我…”
硯良山人聽出些不對勁來,見韋梁平已有些支撐不住了,立即扶著他趴到榻上,“韋梁平,來,趴好了?!?p> 硯良山人拉過一張椅子來,在榻前坐下,捋了把花白的胡子,開口道:“公主啊,她是天神后人,神力雖然尚未完全激發(fā),不過也快了。你呢,跟她不一樣,你是凡人,你不屬于這里,在這兒待久了,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老先生,這是何意?”
硯良山人搖搖頭,嘆道:“不是啥大事,回頭我給你搞一下?!?p> 搞…搞一下?
韋梁平剛想問個清楚,卻見硯良山人已走到門口,打開插銷,公主將手中的藥瓶往他懷中一塞,立即走到榻邊。
韋梁平不等她發(fā)話,搖頭道:“我沒事?!?p> 洛黎見他后背已被沖洗過,干凈了一些,傷口也顯得更深了,廊下有一片半干的血水,兩根竹欄桿已裂開,顯然不是他表現(xiàn)得這般輕松。
硯良山人手速很快,沒一會兒就上好了藥膏,“后背晾著,別蓋被子,這樣好得快些?!闭f完,背著手離開了。
竹樓有三間屋子,中間是堂屋,放滿了種類藥材,兩邊各一間臥室,硯良山人一點兒沒客氣,直接進了另一間空屋,關(guān)上了竹門。
“哎?他…他這就不管啦?”洛黎驚訝地來回看,“你還發(fā)著燒呢!”
韋梁平屈起雙臂,枕在頭下,“出了一身汗,燒已經(jīng)退了?!?p> “退了?”
她伸手摸他的額頭,額上一片冰涼,果真是退燒了。
洛黎驚喜道:“沒喝藥就退啦?”
韋梁平點頭,“嗯,出了身汗?!?p> 洛黎替他蓋上錦被,只蓋到腰側(cè),滿背鞭傷敷上藥后更加猙獰可怖,洛黎鼻子一酸,強忍淚意。
“你睡吧,我去看看逐雪,一會兒再回來?!?p> 韋梁平乖順地點頭,“好?!?p> ……
林中潮濕,散發(fā)著雨后的草木清香。洛黎在竹林中坐了小半天,直到夕陽漸沉,這才招呼逐雪往城里去。
城中市集已休,隨處可見修繕房屋的妖民,他們看到天上飛著的赤紅神鳥,高聲呼叫起來:“天神公主!天神公主!”
逐雪長鳴一聲,當作回應。
洛黎在都府前停下,守兵一見她,立即行禮。她跨過門檻走進去,正好迎面碰上多鐸將軍。
“天神公主,多日不見,竹樓住著可還好?”
洛黎點頭,“甚好,勞多鐸將軍掛心?!?p> 多鐸謙道:“應當?shù)摹!庇謫柭謇瑁骸绊f將軍可找去了?”
洛兒猛然回頭,“是你告訴他的?”
多鐸見她語氣不善,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做錯了,猶疑道:“我…那日韋將軍恰與我同路,我見天陰云密布,便提了一嘴,說:不知峰頂會不會下雨,竹樓年久失修,不知公主是否安好。韋將軍就問我是不是知道公主在哪兒,我…我就說了…”
洛黎眉頭輕蹙。
多鐸有些急了,單膝跪地,抱拳道:“我…我當時也沒多想,便將公主的行蹤說出去了,公主恕罪!”
洛黎輕聲道:“將軍請起,本公主沒有怪你。”
多鐸見公主沒有生氣,這才放下心來。
“我問你,我不在的這些天,韋梁平他…住在何處?”
“韋將軍就住在東院,公主…可是想去看看?”
洛黎點頭,“勞將軍帶路。”
多鐸伸出一只手,做出“請”的姿勢,“公主這邊走?!?p> 洛黎跟著他來到東院韋梁平的住處,素手放在門上,猶豫了片刻,沒有推開。
“將軍,本公主還有一事相求?!?p> 多鐸立即低頭,“不敢,公主盡管吩咐。”
“勞將軍替我準備些飯食,細軟些,清淡些。”
多鐸一口答應,“公主請在此稍候,我這就著妖奴速去準備。”說完,小跑著離開了。
院中沒有旁人,靜悄悄的。洛黎默站一會兒,這才推開屋門,走了進去。
屋里東西不多,靠窗邊的書案上,放著一本手賬。洛黎打開翻看,是韋梁平的行軍記錄,從銅銹城與黑巖軍的那場守城戰(zhàn)起,到臨江都的防御體系解析,詳實記錄了每一場爭戰(zhàn)的得失,密密麻麻寫了厚厚的一冊。
床邊是他的鎧甲和那柄瓏心劍,床尾豎著一扇屏風,洛黎走過去,在屏風后面發(fā)現(xiàn)了一根三指粗的鞭子,鞭上滿滿的倒刺。
洛黎突然覺得呼吸困難,鞭上猶有血痕,地上、屏風上到處都是血點子,眼眶一熱,淚水立刻滾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