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廣的心情不想剛才那般差,也就意味著,他此時若是勸諫,老楊多半不會太過計較。
可能是方才的拿飯表態(tài),迎得了老楊的認(rèn)可。
或是有種兒子長大的感覺。
當(dāng)楊昭隨著仲鞍來到楊廣正待著的行宮之所時,奇怪的是,此地只有楊廣一人。
“太子留下,你們都下去吧!”
楊廣瞥了眼楊昭,向左右揮了揮手。
不知為何,此時的楊廣,給人一種很是疲憊的感覺。
“兒臣叩見父皇?!?p> 楊昭老實的行了一禮。
楊廣頷首道:“太子坐下說話吧!”
老楊溫和的模樣,也讓楊昭感覺到有些反常,他偷偷打量了下,然后坐在下首的位子上。
“今日去了東都建設(shè)之地,感覺如何?”
面對楊廣的突然發(fā)問,楊昭思索片刻,決定實話實話:“百姓苦。”
楊昭似乎對楊昭的回答并不意外,其冷笑了一聲:“朕當(dāng)你成熟穩(wěn)重了,沒想到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依然婦人之仁。
百姓,也是朕的臣民。
他們的命運,自出生,便由朕主宰?!?p> 楊昭抬起了頭,直視楊廣道:“父皇可曾聽聞一句話,水能載舟,亦
能覆舟?!?p>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睏顝V低聲誦讀了一句,并未多說什么,而是等著楊昭繼續(xù)說下去。
見楊廣這模樣,楊昭心里一定,起身一禮道:“百姓如水,皇室如舟。
父皇,依兒臣見,我楊氏能坐穩(wěn)江山,最重要的便是百姓,就如魚兒離不開水一樣?!?p> 楊廣沉聲道:“荒唐,那是你年輕,不知道關(guān)隴世家之厲害。百姓,百姓依然不過是依賴于各地世家罷了?!?p> 楊昭絲毫不加以退讓,反問道:“所以父皇,想借修建東都、運河,乃至征討高句麗,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即是來削弱世家的力量,不知兒臣所言對否?”
楊廣的目光一沉,重新打量了起了面前儒雅的長子,冷哼一聲道:“朕確實有此打算,是宇文述告訴你的吧?”
宇文述?
宇文家果然得便宜老爹的信任,難道說,此中事,也有宇文述的建議。
難得和老楊開誠布公的談了談,楊昭也沒有欺騙的意思。況且,此事,老楊只要叫來宇文述,問詢打聽就知道了。
他搖了搖頭:“此事非是宇文大將軍告知的,乃是兒臣猜測的。父皇先是以河南府,乃至江南的民夫召集而來,不顧性命的將之用盡,到時候,便可大張旗鼓的向關(guān)中召集民夫,進(jìn)而消耗關(guān)隴世家的底層力量。
另有對高句麗的作戰(zhàn),父皇亦選擇關(guān)中士族為主力,此事可不正是直接消耗關(guān)中府兵嗎?
但是,父皇有沒有想過,此事關(guān)隴世家焉能猜測不到?
而此行,無論對關(guān)隴世家的勢力打擊有多大,但對為楊皇室而言,卻是失掉了民心。
當(dāng)我楊氏民心完全喪失的那一刻,便是關(guān)隴世家,再次煽動天下百姓,以覆滅我楊隋江山的時刻。
皇祖父昔日建立大隋,即仰仗關(guān)隴世家巨多。
在父皇看來,若是關(guān)隴世家尋到機會,能否借天下大勢,改朝換代?”
楊昭說完,便站在一旁,也沒坐下。
他知道老楊現(xiàn)在的心里,肯定不好受。
而之言語,根據(jù)現(xiàn)在的一些情況的驗證,于老楊來說,怕就是說出了他那從未于外人說道過的心里話。
果然,楊廣本已平復(fù)的心情,在楊昭的刺激下,在此暴怒了。
“楊家得來的天下,便是楊家得來的。朕怎會受他們要挾,只要能將關(guān)隴世家的力量耗盡,死多少人又如何?
正如朕方才所言,朕乃天子,天下百姓皆是朕的子民。
至于擔(dān)心犯上作亂,或是其他之事?
只要朕手中握的有大隋軍隊,懼之如何?”
夠自信!
不愧是老楊!
最后不僅被自己的大隋軍隊給殺了,最后連大隋都亡了!
自己本有千秋偉業(yè),但最終還是成了暴君!
面對老楊的迷之自信,楊昭卻是沒有放棄勸說。
而是反問,直接反問到了老楊最自信的地方。
“若是有朝一日,父皇手中的大隋軍隊也不可靠了?
父皇應(yīng)該知曉,大隋軍隊中將士,也是來源于百姓,且多為關(guān)中人士。
父皇寄希望通過各種手段,來消耗關(guān)隴世家的地位,可這也得罪了底層的百姓。
難道大隋軍中的將士,就不會心生怨恨?
父皇又如何來保證所有人的忠誠?”
他和老楊是通一條繩子上的螞蚱,楊昭此番也是豁出去了。
只差告訴老楊,過不了多少年,他掛了,整個大隋也掛了。
而楊昭的這個反問,也確實把老楊給問住了。
是啊,他如何保證?
總之,這件事,仿佛陷入了一個死循環(huán)之中。
“所以,你認(rèn)為,朕該把心思多放到百姓身上?”楊廣皺眉道,他又搖了搖頭:“太子,你想的還是簡單了。罷了,朕今日便不和你談了!只要你一直清楚,關(guān)隴世家一直是皇權(quán)的敵人便是?!?p> 老楊不想談,但楊昭還想把事情給解決掉。
“兒臣謹(jǐn)記父皇教誨,但興建東都的民夫,或是開拓運河的民夫,兒臣請父皇下令,多于之一些幫助。像兒臣今日所見,那全都是用人命給堆起來的。
如此,已經(jīng)激發(fā)了幾次大變。
兒臣擔(dān)心,這么下去,即便父皇讓人把東都修好,運河建好。我大隋天下,沒被關(guān)隴世家掌控,卻是被天下大亂,給從內(nèi)部攻破了!
請父皇三思!”
……
楊廣的行宮之外。
楊昭的臨時居所。
杜如晦今日回來,便一直擔(dān)心著太子楊昭。
尤其想到今日太子在東都建造工地的表現(xiàn),其非常害怕楊昭入宮,惡了皇帝楊廣。
畢竟,眼前的太子,剛?cè)胫鳀|宮數(shù)月,根基尚不穩(wěn),可別應(yīng)了“出師未捷身先死”那句話!
因為憂心,杜如晦最后索性來到了皇帝行宮外等候。
但過去了一個多時辰,能看到為宿衛(wèi)值守的大門處,陸陸續(xù)續(xù)有人走出,卻遲遲不見楊昭。
杜如晦的心漸漸靜了下來。
“殿下吉人自有天相,現(xiàn)在沒有什么消息出來,大體是無事了!”
熟不知,一場大危機,正好楊昭擦肩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