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屠龍勇士
斜陽最后的余暉已經(jīng)消失，天空已然沒有了霞光，隱隱透著鴿灰的暮色，廣袤的沙丘開始刮起刺骨的冷風(fēng)…
面白憔悴的王旭側(cè)著臉部，癱瘓般地躺在荊棘叢下，胸腹上沉壓著一枚大獸牙，雙臂被不規(guī)則的壓在身下，已是血肉模糊的下肢紋絲不動，顯然是重傷的已經(jīng)半身不遂。
此時的他早已醒來多時，但渾身依舊無法動彈，萬幸的是還能通過吸收源氣慢慢滋養(yǎng)生息，做到勉強維持神志蘇醒。
望著空中那惱人的禿鷹來了一波又一波，盡管不清楚湖邊是怎樣的一番景象，但從遠處大批禿鷹為爭相搶食而發(fā)出的嘈雜唳嘹聲，可以推斷那頭巨鱷已經(jīng)死去。
自己在這樣躺下去，遲早也會成為大自然的饋贈吧，王旭牽扯著嘴角，努力的讓自己有了些許表情變化。
“沙…沙沙…”
腦后一陣陣的踩沙聲，暫時拉回王旭的思緒，躺了半天好不容易恢復(fù)了點體能，他想側(cè)身把尚能活動的左臂從背后拉出來。
“啊…”
疼痛低沉的嘶啞聲正從王旭口中傳出，他只覺的背脊處一陣劇烈絞痛，失去控制源氣開始在體內(nèi)亂撞，黃豆般的汗珠順著額頭涔涔而下。
迅速的抽出左臂，想竭力控制源氣，但舊傷添新傷，精神已然恍惚…
這一出聲，王旭覺得遠處的踩沙聲漸甚起來，隨風(fēng)隱約的傳來一陣嘈雜聲。
王旭大喜過望，猜想應(yīng)該是有人類靠近，便想揚起左臂，可是怎么也做不到，只能改作呼救。
“…救…”
孱弱的呼救聲不停在王旭嘴邊呢喃著，但夜風(fēng)呼嘯聲顯然更大…
隨之再次昏倒…
王旭做了一個夢。
夢中白茫茫的一片，自己正被禿鷹不停地啄食著，一塊塊的血肉帶著撕心的痛苦在自己眼前消失，而仿佛自己就是一個身外人，什么都做不了。
“啊…！滾開，給老子滾開…！”
王旭拼命著揮甩左臂，忽的，他額頭的青筋突了出來，兩頰漲變成黑紫色，拼命掙扎的身體翻來復(fù)去，嘴里發(fā)出可怕的喊聲。
“阿爺！你們快來！”
隨著一陣急促的呼喊與腳步跑動聲，不一會兒周遭便人聲鼎沸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王旭才終于平穩(wěn)下來，徐徐睜開雙眼…
眼前不算明亮的空間里，一大群人七嘴八舌的圍著他，為首的一位須發(fā)皆白的老者，更是正一臉殷勤地看著自己。
突兀的環(huán)境變化，讓王旭下意識起身后撤，但隨著肌肉一陣酸脹抖顫，剛撐起身的王旭又無力的倒下了。
“勇士，您慢著點?！崩险咭荒槗?dān)憂著招呼一個年輕人上前幫扶，又一臉嚴肅的呵斥其余人再不安靜就都到屋外去。
在一青年人的攙扶下，王旭起身坐在木床邊，重新打量起眼前這個新環(huán)境來。
這是一間石頭砌鑄，內(nèi)搭木質(zhì)頂棚和梁柱的石屋，屋內(nèi)看著挺大但有些簡陋，門邊擺放著許多瓶瓶罐罐和許多未晾干的淡紅色布條，空氣中彌漫著一陣陣的藥草味，甚至門外還有一絲絲藥草味的青煙正隨著風(fēng)飄進屋內(nèi)，而自己枕邊的那塊氣味石居然還在，真是萬幸。
雖然不清楚眼前這群人是誰，看來自己最后是賭對了，應(yīng)該就是這些人救了自己，王旭想到這，戒備之心已放下大半。
王旭一改疲態(tài)，滿心感恩：“救命之恩無以為報，請大家受我一拜…”說著便顫顫巍巍的要起身。
老者見狀急忙上前輕輕按下王旭，一臉惶恐：“勇士，這千萬可使不得，折煞我們了。”
邊上的眾人見狀也趕忙開口受不起，更揚言王旭有大恩與他們，紛紛反過來要給王旭下跪致謝。
一頭霧水的王旭哪里肯受此大禮，訝然失色，掙扎著又要起身阻止：“你們這是做什么，使不得啊，大伙兒快起來?！?p> 老者繼續(xù)按著王旭的肩頭，讓他安心的接受完大家的跪拜后，這才過轉(zhuǎn)頭，如釋重負的輕聲說道：“勇士你有所不知，我們這的村落，常年因為那條土龍作祟，已經(jīng)死了不下幾十人了，為了躲避它，我們才遷村到這五十余里的地方，如今已經(jīng)有十幾年了，只有村里缺水時，才敢夜間去月牙湖走一遭啊?！?p> 聽到這，王旭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一陣臉紅，忙解釋說：“老人家，其實你們不用謝我，我不殺它，恐怕這會兒就變成它的糞便了，真不是為了你們啊…”
老人也沒想到這年輕勇士如此謙遜實誠，按他們村里為數(shù)不多的幾個讀書人平時說的就是高風(fēng)亮節(jié)啊，感激之情更加溢于言表。
周邊的很多人之前只是聽說，還抱有懷疑，那樣的怪物怎么可能會被人力殺死，聽到眼前這精壯男子親口承認是自己殺死了那個怪物，頓時倒吸一口涼氣，隨后掌聲歡呼聲雷動，小屋內(nèi)一片歡騰。
“果然真是他殺的呀…！”
“太厲害了！居然一個人把土龍殺了！”
“你懂什么，大俠這么勇猛，還這么年輕帥氣，天啊，我快暈倒了！”
“翠花你走開，讓我先暈倒在大俠懷里…”
“……”
“我的兒，你的大仇終于報了，嗚嗚…”
“…@%#;…！”
“我們?nèi)齻€早就說了，你們還不相信，說我們騙你們…”攙扶著王旭的那位年輕人在旁邊大聲抱怨。
“是啊，我們親眼看到大俠手里還抓著土龍的牙齒，那條土龍就死在湖岸，肚子里的腸啊什么的流的到處都是…”
“就是，就是，那枚土龍的大牙我們也帶給村長了，你們不是已經(jīng)見過了嗎?！?p> 白發(fā)老者忙不迭的點頭稱是，雙目早有淚花閃動。
“……”
一時間屋內(nèi)大家七嘴八舌的一片混亂，既然是無心做了好事，王旭也樂的接受，低頭看著自己被布條和草藥嚴密包裹的四肢，心里不禁一暖…
正當王旭感激的掃視眾人時，木門邊一位模樣清麗的少女引起了他的注意，眾人都在緊湊的往屋內(nèi)擠攘，而她只一人站門外輕笑地看著王旭。
姑娘中等個子，身形偏瘦，腦后扎著的馬尾辮垂在身后，那紅潤的瓜子臉，經(jīng)那夕陽紅光映照更顯得特別的嬌艷，此時手里正端著一碗湯藥。
眾人都在大聲說話，唯有她靜靜地站在門口位置看著自己，真正的喜悅是裝不出來的，王旭能感覺到自己醒來，她很開心…
正在出神之際，王旭不合時宜的一陣“呼嚕呼?！倍亲咏校驍嗔税装l(fā)老者的攀談…
白發(fā)老者一邊抹掉眼淚，一邊自嘲的說：“年紀大了，這一激動就把正事忘了?！?p> 隨即一臉欣喜的吩咐下去：“今晚老夫做東，把肥羊宰殺了，就當給大俠接風(fēng)洗塵了，大家一起來吃?！?p> “我家也出只兩只雞！”一村民趕忙也附和著。
“那我把鴕鳥也宰了?！绷硪患胰艘膊桓适救?。
“我…那…那我陪大俠吃菜…”一位小朋友咽口水，大聲說著。
“………”
短暫的沉默過后，大家一陣哄堂大笑。
白發(fā)老者就是這巖石村的村長，他已經(jīng)很久沒見到這個村里這么熱鬧了，看著大家的歡聲笑語，雙眼不禁濕潤模糊…
隨即村長就以“勇士剛醒，需要靜養(yǎng)”的理由把屋里屋外的一大群村民都攆走了，唯獨留下那位端著草藥的少女，并招呼她進來。帶少女端著藥坐到王旭邊上時，村長介紹道。
“這是我的孫女，小蘭，你昏迷的這幾天里，都是她在照顧?！崩先艘荒樚巯У耐倥?，有些話沒有他說不出口。
一聽是這少女一直在照顧自己，王旭誠惶，忙伸手去接藥碗。可一看自己雙手都跟個粽子一樣，一陣躊躇，便急著要用嘴去接…
“噗～”少女顯然被王旭這手足無措的模樣逗樂了，沒忍住笑意，柔聲道：“你不要急，還是我喂你好了…”
這聲線婉轉(zhuǎn)悠揚，清澈動聽，宛如空谷幽蘭，讓人倍感舒適…王旭不由地一下呆住了。
見自己被一大男人直勾勾的盯著，楊小蘭不怒反羞，小臉刷的一紅，心想前幾日，自己還獨自給他換布條…他那身子…呀…頓時小臉紅到耳根，忙轉(zhuǎn)過頭去，不敢再看王旭。
看到別人小姑娘滿臉通紅的別過頭，王旭這才發(fā)覺自己孟浪了，一臉歉意的輕聲道：“小蘭姑娘，承蒙你近日來的細心照顧，謝謝…”話一說完，王旭又開始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自己平時也算殺伐果斷，怎么一見到女孩子就變得如此這般扭捏，王旭開始胡思亂想。
老人對這二人的“應(yīng)激反應(yīng)”不語，都是過來人嘛，再說這小子豐神俊朗，五官端正的很，想到這老人趕緊笑著打圓場：“大俠，你是怎么遇上那頭兇獸的？”
楊小蘭一聽也來了興致，默默轉(zhuǎn)過頭來，低頭假意盯著手里的藥湯。
王旭也樂意這時有人解圍，偷工減料的只說了跟著駝隊不小心被沙塵暴卷到綠洲，然后遇上巨獸，然后與沙鱷作戰(zhàn)的兇險就略加潤筆，描述的繪聲繪色，把二人緊張的都捏了一手汗，最后說到不知最后是誰救他回來的時候，老人才緩過神來接話。
“我們村缺水的話都會派一些青壯村民到月牙湖去取水?！崩先寺犕晖跣竦拿枋鋈允切挠杏嗉?，頓了頓，緩聲道：“那頭巨獸一般太陽下山就會鉆到沙里到處橫行，不再守著那片湖水，所以我們村民也只敢在夜間前去，沒想到這就剛好讓他們撞上了?！?p> 楊小蘭也一臉擔(dān)憂的在一旁補充著：“你從駱駝背上被楊大哥背下來的時候，大家都說已經(jīng)救不活了，傷的實在太重了?！闭f著忽然想起手機的藥湯快涼了，趕緊拿著湯匙要喂王旭喝下。
王旭這會兒也不矯情了，直接示意少女給他整碗喝，自己不怕燙。
看著眼前這男子囫圇就把這么苦的湯藥一口喝掉，那精神頭跟剛來的時候真是判若兩人，心里那點憂心也慢慢消散…
待把湯碗放回門口的桌柜上，楊小蘭提了把凳子，重新坐在王旭邊上，聲音柔和綿甜的又說道：“本來村民們是不太愿意救助一個外鄉(xiāng)人的，我們這塊貧瘠之地，家家都過得不好。”
說完看了看王旭，見王旭一臉坦然并無不悅，便又說：“可是楊大哥說，說這個男子是殺土龍才傷的這么這么重，當時怕大家不信，還拿出土龍牙和它身上的肉，大家才齊聲說一定要救活這男子，他是我們的救命恩人！”
王旭其實也能料想到，在沙漠這么貧瘠環(huán)境里討生活的村落，能出物資救助外來人，實屬難得。
其間王旭通過談話也對這個村落有了一定了解，這村落大都姓楊，一開始都是住在那片綠洲附近。
直到十幾年前那頭不知道從何處來的巨鱷，直接占領(lǐng)了月牙湖，且生性殘暴，趕走所有靠近那的生物。
中間這幾百人的村子也反抗過兩次，代價就是百余條村民的性命白白葬送惡獸腹中，這才迫不得已搬到這距離綠洲百余里處謀生，只有定期去取水時才會派人夜間去一趟。
至于小蘭的父母在她還小時就已葬腹巨鱷，盡管十幾年過去了，大家還是無能為力，只能把恨埋在心底，所以王旭殺死巨鱷的事對他們意義重大，這也是她主動請纓，照顧他的主要原因。
興趣一來，三人一直聊到很久，直到屋外有村民大聲喊“請屠龍勇士，出來吃飯咯”三人才相視一笑，停下談話。
不知道為何，王旭了解到小蘭照顧自己的初衷時，內(nèi)心還是有一絲失落，這大概就是某人自戀引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