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曄聽她的口氣,眸子的笑意淡了些。她沒有直接回答喜歡還是不喜歡,卻問他是以什么身份送她這份禮物。寧安如此謹慎,就代表她仍沒有對他打開自己的心。
“你覺得我的答案是什么?”元曄反問。
“一簪可定情,至此三千青絲為君獨挽……”寧安將簪子放回元曄手中,“阿曄哥哥,這簪子寧安要不得,還請哥哥你收回去?!?p> “寧安……”元曄看著被她退回的檀木盒子,怔怔地愣在石橋邊上。橋下盞盞河燈隨波逐流,未有一盞靠岸。
她比世人都清醒。
古人送簪只送未來正妻之人選。元曄送如此名貴地一支玉簪給她,幾乎是為她許下了“帝后”之位。
先不說她對元曄有沒有男女之情,單單是她卑微的出身,以及和長留世辰的性命的糾葛,都不可能登上后位。
作為帝后,身后母族的勢力必須足夠強大。而她岑寧安不僅什么可以倚傍的勢力都沒有,還會引起元氏和長留氏族矛盾地激化。這會讓元曄的帝位受到極大的威脅,甚至將他推向萬劫不復之地。
更何況,她的感情里揉不得一粒沙子,怎會愿意與一眾嬪妃共事一夫。
岑寧安兩手扶著橋邊,眺望遠方,苦笑著對元曄說:“阿曄哥哥厚愛,寧安不勝惶恐??刹挥脤幇踩フf,你也知有些事是不能去想,不能去做的。你要問我喜不喜歡這簪子,怎么可能不喜歡呢?可是就算有一萬分喜歡,寧安還是不能要的。寧安不想做個自私的人,更不能讓阿曄哥哥為了我做出錯誤的決定?!?p> 元曄拿著手中的檀木盒子,忽而感覺它有千萬斤重,心有不甘地再次問她:“寧安,如果我只是一個普通公子,而這木盒中只是一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玉簪,你可會接受?”
“阿曄哥哥,你何必問這樣的問題來自尋煩惱呢?這世上本就沒有如果,得到了答案也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贬瘜幇侧嵵氐卣f。
聽到寧安此話,元曄臉上再無笑意,他凝視著岑寧安堅定的眸子,抬手將那檀木盒子隨手一扔,直接扔到了石橋河底。
“阿曄哥哥!”寧安看他扔了那簪子,整個人驚恐地俯身看向漆黑的河面,只見水花一閃化作片片漣漪,連續(xù)幾個個泡泡飄起,盒子立刻沒了影子。
“你怎么能扔了!那么貴重……”
寧安一陣驚呼,可話還沒說完,就被蠻橫地拉到一個充滿靈思香氣的懷里。
元曄將她緊緊抱在懷里,頭埋在她的頸窩,低聲道:“你既不接受,那它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你說的我都明白,朕給不了你想要的是朕無能……”
“阿曄哥哥,你別這么說……”寧安僵硬地被元曄抱在懷里,抿著嘴勸道,“你的心意我都知道了,能被你喜歡是我的幸運和福氣,估計很多年很多年后我會后悔今天拒絕了你,也說不定我會一直把這件事當做驕傲,永遠記得我被一位賢明的君主喜歡過?!?p> “你知道嗎,我真的很羨慕長留世辰,”元曄將她抱得更緊,完全不顧橋邊過路人的目光,他聲音很輕,帶著苦味,幾乎是在呢喃,“他可以那么輕易地接近你,而我卻連見你一面都如此艱難。寧安,你能不能答應我,無論你最終選擇誰,也不要選擇長留世辰。”
岑寧安一愣,她當即明白,元曄是在告訴她,元氏與長留氏日后必有爭奪皇權的一天。她今日拒絕了元曄,若他日接受了長留世辰,那必然會和元曄站在了對立面上。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結果。
寧安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低聲音并篤定地對元曄說:“阿曄哥哥你放心,我發(fā)誓永遠站在你這一邊。如果長留氏敢對抗皇權,我絕對會幫著阿曄哥哥的?!?p> “唉……你啊……”元曄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隨后將下巴放在寧安的頸窩,轉頭遠遠看向橋下不遠處的人群,他目色凜然,嘴角露出一個挑釁的微笑。
他的目光所落之處,長留世辰目光凜冽地站著陰影里。他望著元曄,雙手緊緊攥拳,手背青筋暴起,胸中猶如巖漿崩裂,表面卻只能隱忍不動。
若是他人,長留世辰估計已長劍出鞘,可正如梁海所說,元曄是君,他是臣。就算長留氏族的勢力再怎么鼎盛,君就是君,臣就是臣,他就算再憤怒,也不能提劍指向皇帝。
他一眼也看不下去,憤然轉身,離開了西市繁華之地。
寧安被元曄抱著,左手悄悄挽花,數只水靈鉆入水底,輕而易舉地找到了那只檀香木盒子,悄然地將它撿起,順著水流從水底往蒿草閣送去。
岑寧安笑了笑,輕輕推開元曄,面容上是尷尬的笑容。
“寧安,肚子餓了嗎?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吃元宵?我還沒嘗過這百姓家的元宵味道?!痹獣蠝厝岬恼Z調讓岑寧安無法拒絕。
“好?!睂幇颤c頭。
兩人肩并肩下了橋,彼此沉默著向賣元宵的攤位走去。
攤主的鍋中,糯白地元宵在熱湯中上下起伏,看到元曄和寧安,立即滿來堆笑道:“哎呦,二位,快請坐,新出鍋的元宵馬上就來?!?p> 兩人坐到桌邊,元宵端上了桌,湯清元宵可愛,里面的芝麻餡兒甜膩軟糯,格外美味。
岑寧安安靜地陪元曄吃著湯圓,這時才想起來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
天吶,她好像剛剛是答應了長留世辰一起來吃元宵的呀。
梁海一說元曄不見了,她竟然想都沒想就把長留世辰拋諸腦后,到現在她才想起來。
“怎么了?”元曄見她神色有些慌亂,關切地問道。
寧安咬著下唇,也不敢說實話,只能搪塞著說:“啊,沒什么,太燙了吃不到嘴里,有點著急,呵呵?!?p> 她嘴上敷衍著,心里卻愁成了一個疙瘩。以長留世辰那個脾氣,估計再碰見他不免又是一頓大吵。罷了罷了,既然事已至此,只能船到橋頭自然直。大不了這幾天都躲著他,等他消消氣再想想怎么補救好了。
“寧安,吃完元宵,你還想去什么地方逛逛嗎?要不要一起去放河燈?”元曄邀請道。
寧安悻悻地搖頭,故意打了個哈欠說:“阿曄哥哥,寧安信道,不放河燈的,而且今日出門太早,現在真的是累了。而且更深露重,阿曄哥哥也早些回去,保重身體要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