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齊彬辭別父母,便跌跌撞撞往后面西廂房去了。
一路上他想了很多,再三權衡,先是覺得自己的想法對,留下鄭氏,也是留條后路。
待要回去,又想起父母蒼老的臉,與敦敦的教誨。
富貴如浮云,可望不可即。
他本落魄子弟,今生本無緣大富大貴的人生,即便他運氣不錯,憑借才華在科舉中脫穎而出,一舉奪魁,在今后的仕途中,也絕趕不上世家出身的子弟們,他們不用名次多高,都能在吏部通通關系,找個不錯的官做,再有家世傍身,家人左右開道,不出幾年,便能做個京官。
像他這樣毫無背景的,只能外放,天高皇帝遠,見不到皇帝,難以晉升,可能一輩子老死在做官的地方,談何榮華富貴?
何況以他的才能,也萬萬不可能在千軍萬馬中廝殺出來,難以有亮眼的成績與名次。
沒了榮華富貴,那些愛笑話人的親戚必定非議連連,那種感覺,如墜地獄,生不如死。
他又覺得父母的話很有道理。
大丈夫生于世,一輩子籍籍無名,老死家中,還有什么意趣?
公主是他這輩子唯一的指望!
而且公主與他說的那些話,句句不離孩子與鄭氏,還有駭人的欺騙二字,這便印證了公主非常在意鄭氏啊!
公主不是不愛他了,而是有心結!
他要打開這個心結,重新?lián)肀Ч鳎?p> 想到這兒,他立馬拋棄了留下鄭氏一命的想法,也將和鄭氏的恩愛拋之腦后,更忘了公主的教導,一心只想鄭氏死!
齊彬輕輕推開門,廂房里忽明忽暗的燭光似乎也在昭示將要發(fā)生什么。
鄭月娥此時正躺在床上,懷里抱著幼郎,兩人似乎都沉睡不醒。
這正合齊彬的心意。
他躡手躡腳走到床邊,準備不動聲響,掐死鄭氏。
哪知他剛走到床邊,正要舉起手,伸向鄭氏脖子的時候,鄭氏忽然動了動身子,懷里的孩子也發(fā)出哭聲。
這哭聲驚醒了鄭氏,也嚇得齊彬縮回了雙手。
鄭氏迷糊著起來,熟練地抱著孩子幼郎,見眼前隱隱約約站個人,揉了揉眼睛,才看清那個人是齊彬。
便笑道:“你回來了?公主呢?她還好嗎?”
齊彬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床邊,低著頭,“公主很好?!?p> 鄭月娥笑道:“公主好便好,你半年沒有回來,理應在公主府多陪陪公主,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你有沒有跟公主提及幼郎?他長得可愛極了,公主一定喜歡?!?p> 她這次跟著齊彬回來,是違背了公主的命令。
本來公主下令,她可以生下孩子,但必須遠走高飛。
她舍不得剛出生的孩子,也怕剛出生的孩子沒了娘親,這一路會熬不過去,便苦苦哀求,要求跟著齊彬回來,不做侍妾做一個婢女也可以。
她甚至還抱有一絲僥幸,希望可愛的兒子能夠得到公主的喜歡,愛屋及烏,可以饒恕她這個母親。
齊彬聽到鄭月娥的話,沒有跟著歡喜,而是越來越苦大仇深。
“月娥,也許你在平安州,才是一個對你,對我,還有對孩子都好的選擇……”
“你還是想讓我去平安州嗎?”鄭月娥抱著孩子,笑容逐漸消失,言語哽咽,“你不知道平安州是個什么地方嗎?雖名為平安,實際盜賊蜂起,民不聊生,我一個人在那兒,與死何異?我也放不下我們的孩子,幼郎他才兩個多月大,他需要我的照顧!
公主若不能容我,請你代為轉告公主,我無意與她爭搶什么,我人微言輕,普普通通一個老百姓,也無法與她爭搶什么,待到幼郎兩三四歲,我自會離開,不會誤了公主的事?!?p> 齊彬嘆道:“你說的這些有何用?”
“無用便無用,公主是天潢貴胄,金枝玉葉,總不會容不下我這個小女子吧?她也是女人,也會當母親,必定會體諒我……”
齊彬打斷了鄭月娥的話,“她是君,我們是臣,自古以來都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哪里會體諒我們作為臣子的心呢?”
“她要讓我死?”鄭月娥眉頭一擰,望向丈夫,頓覺今個兒丈夫有些詭異,身子歪斜,手緊緊攥成了拳頭?!澳悴皇钦f會向公主求情,公主愛你,會包容你,會接納我嗎?”
有了齊彬的保證,她才放心地跟隨齊彬回來?,F(xiàn)在這算什么啊?
“月娥,為了我們的孩子,也為了我,你去死,好不好?”齊彬極其鄭重地說道。
鄭月娥如遭逢晴天霹靂,面色煞白,流汗不止。
“死?”
“只要你死了,公主便與我沒有嫌隙了,我和公主還是當初恩愛有加的夫妻,我們的幼郎便是我和公主的孩子,有皇室血脈,將來會得到許多的榮華富貴,我也能平步青云,甚至官至宰相,流芳萬年,完成我的夙愿!”
齊彬越說越激動,使勁箍住鄭月娥的肩膀,盡情給她描繪未來的日子。
“將來,我們的孩子長大了,也能位列王公,我們孩子的后代,也少不了官做,世世代代,永遠富貴!我也會給你修一座高大的陵墓,一座舉世無雙的陵墓,給你陪葬數不勝數的珠寶,找得道高僧為你超度,為你祈福!將來,你也會投胎到帝王家,也會是一個公主!”
鄭月娥面對著幾近瘋狂的丈夫,只覺得害怕,“我不想死!”
她說不出其他的話,只有這一個念頭!
因為害怕,她情緒激動,淚流滿面,哭聲驚動了懷里的孩子,才安靜的孩子也放聲大哭。
母子兩人的哭聲摻和在一起,更加劇了齊彬的殺心。
他狠心奪過孩子幼郎,不顧孩子哭鬧,直接將孩子放在地上,轉身扇倒想要追抱孩子的鄭月娥,狠狠扇了兩巴掌,扇得鄭月娥頭暈目眩,口齒流血,倒在床上。
齊彬越發(fā)瘋狂,直接跳到床上,坐在鄭月娥腿上,狠狠壓制住鄭月娥,一雙大手壓上了鄭月娥的嘴巴與脖子。
“你走了,我們都會好過!為了你的孩子,為了我!”
伴隨著說話,他加大了力氣,鄭月娥不斷試圖反抗,卻被死死壓在床上,動彈不了。
那邊孩子的哭聲越發(fā)強烈,撕心裂肺。
這邊床上的鄭月娥已經停止了反抗。
齊彬也似耗干了所有的力氣,倒在鄭月娥的身上,大口喘著粗氣。
俄頃,屋子里傳出大人與孩子的啼哭,響亮清晰,越傳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