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宣德六年,北直隸保定府一條繁華的街道,一個少年正在肆無忌憚的狂奔,散亂的頭發(fā)與并不合身的寬大衣服在奔跑中向后飄蕩。少年嘴里含著一個燒餅,懷中還揣著一摞,似乎是剛出鍋的,還冒著熱氣。少年顧不上懷里滾燙的燒餅,不時回頭張望。后面緊跟著一個手拿搟面杖,怒氣沖沖漢子,一邊跑一邊叫罵,“又是你這個混小子,偷餅還敢跑,讓我抓住打死你”。少年撇了撇嘴,便加快腳步,一陣風似的跑進了一條偏僻胡同,貓在墻后,看那大漢追來了沒有,直到看到那漢子走遠后,才松了一口氣。小巷內(nèi)早已有五六個年齡相仿,身著破爛衣衫的孩童在等他。少年從懷里掏出餅,一人一個分了起來,一邊分一邊笑著說:“還是我厲害吧,給你們化來了這等美餐。”周圍的孩童都學著大人模樣,唱個大喏,一躬到地后說道,“謝小王爺賞”。說完大伙便一起啃起了餅。
這個被叫做小王爺?shù)耐碉炆倌?,名叫朱厚照,原本是實打?qū)嵉幕始易拥?。其父朱佑樘原是先皇第二子,因深得先皇寵愛,與當時還是太子的當今圣人一起伴駕,原本成年后應(yīng)該就藩的朱佑樘,也一直在京城留職。直至先皇駕崩,當今圣人坐殿,忌憚自己這位二弟的才華,便羅織罪名將其貶到保定府為民,朱佑樘不敢不從,便攜皇妃王氏來到保定定居,當起了平頭百姓。日子雖不富裕,可朱佑樘能吃苦,有頭腦,做一些小生意,又在保定府周邊置辦了幾畝薄田,日子總算過得去。其后幾年間,先后生下大兒子朱厚柞,二兒子朱厚照,以及女兒朱芷媺。今日街頭搶餅的就是二兒子朱厚照。
這個老二朱厚照是家里最不省心的一個,老大朱厚柞為人儒雅,好讀詩書,喜孔孟之學。平日里在家只是悶在家里讀書寫字,偶爾幫幫父親記記賬目。身子有些弱,時不時要吃幾副中藥調(diào)理。與老大相反,這個老二朱厚照實在是個混世頑童,小時候抓鬮,家里人在書房擺好了抓鬮的各類用品,毛筆、笏板、木制小刀劍等等,結(jié)果在抓鬮當天,母親將他放在桌子上,他卻看都不看桌子上的物品,直接爬向書房墻上掛著的先皇御賜寶劍旁,指著墻上的寶劍咿咿呀呀的喊著,家人驚奇,給他拿下寶劍把玩,他一把抱在懷里不撒手。旁邊的大人們看到這一幕,先是驚訝,而后都夸贊其日后定是能上戰(zhàn)場的真英雄。朱厚照長到六歲,便開始在學堂念書??伤粣劭酌现畬W,偏愛史書兵法,教書先生評價他讀書不精,但也非頑劣之徒。沒事愛交朋友,愛去郊外閑逛,父母見他沒有什么大的劣跡,也多半不去說他。還給他請了一個邊軍退伍的老兵教他演武。老三朱芷媺年幼,由朱厚柞,朱厚照兄弟倆幫著母親照顧。因此一家人雖被貶,但日子過得還算安穩(wěn)。
今天老二朱厚照吃完搶來的餅,一看天色已晚,便辭別小伙伴,來到臨街的一處胡同,走到一戶人家,輕聲叩門。里面?zhèn)鱽硪宦暋斑M來”,他便歡快的推門走了進去。院里坐著一位身穿皂藍短襖,腰系絲絳,青布褲子,腳穿草鞋,臉上一道醒目刀疤的老人。朱厚照沖老人作了個揖,便自覺地伸伸胳膊踢踢腿,練起了老人教過的拳法。這位老人本性王,名字不詳,年輕時在大同參軍,一干便是三十年,參加過的大小戰(zhàn)斗百余起,僥幸活了下來,臉上卻添了一道大疤。他生性古怪,不愛與人交往,更不愛巴結(jié)上級,所以最后只當?shù)搅宋殚L。年紀大了,便脫離行伍,來到保定府謀一個差事,恰巧碰到朱佑樘為子求演武先生,便到府上應(yīng)了差事。老頭教的功夫與常人不同,以實戰(zhàn)搏殺為主,都是當年在邊軍磨練積累的經(jīng)驗,毫無一絲一毫花架子。朱厚照性格雖頑劣,但在老兵這里,總是乖乖地學習,從不敢偷奸?;?。
今日在王老頭這練了不到一個時辰,突然門分左右,朱厚照家中老奴陳忠闖了進來,看見朱厚照也不答話,向王老頭點頭示意一下拉起朱厚照便走。朱厚照還沒來得及問是什么事,只見陳忠焦急的重復(fù)著一句話“禍事來了,趕緊回家”。
朱厚照一頭霧水的往家走,還沒到家,遠遠地便看見家門口有大隊人馬,旌旗飛舞,人馬嘶鳴,許多高大力士站在家門口,身上的衣服上繡著不知是龍還是蟒。朱厚照硬著頭皮走到近前,跟那幾個壯漢表明身份,便隨陳忠急忙往里走。一進內(nèi)庭書房,便聽見父親在與人大聲爭論著什么,走近后,看見父親身邊站了一個須發(fā)皆白,穿朱紅色官服,手拿拂塵的老者在與父親說話,母親,大哥站在兩旁愁眉不展,朱厚照定了定心神打算進屋陪著母親,剛一邁進屋子,只聽得那穿紅衣的老者說:“王爺,請您回朝主持大局吧,江山已經(jīng)是您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