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墟,閱星十三墟之一,在蘇城的東北面,是雪原的東緣。
這里基本看不到什么較厚的積雪,棕褐色的小草不斷顯示著自己的存在。
人類在斷壁殘垣之間試圖重建立于地表之上的文明,很明顯,類似這樣的努力,絕大部分都失敗了。世上有超過五分之四的人,要么“幸運”地住進了統(tǒng)一管理的堡壘與城市;要么一開始就曝尸荒野。根據(jù)許教授團隊的最新研究,這些人之中(可能還很大?)一部分甚至走向了人類的對立面。
剩下五分之一的人才能成為城市統(tǒng)治的頂層(他們因錢或權(quán)而得到了真正的“幸?!保┡c拾荒者。
拾荒者,即活在抑制遍地走的地表,卻不歸城市與堡壘管(不是收容者)的那么一批人。在外界的摧殘下,他們的身體素質(zhì)普遍高于收容者,孩子們六歲甚至更早就能扔炸藥,制作弓箭,獨立搭帳篷,來幫助家長了。
拾荒者在地表聚集,筑城,或與城里人進行小規(guī)模的合作,或堅定地對抗城市,堡壘與收容者。
在閱星,只有十三墟留存在地面,它們是拾荒者的城堡,是拾荒者的家園。
昆墟正是其中之一。
堡壘人對拾荒者懷有一種相當曖昧的情感。
上層厭惡拾荒者對統(tǒng)治秩序的挑戰(zhàn)和對堡壘力量的吸引,但在某些問題上又不得不需要拾荒者的協(xié)助,有些單位千方百計找借口要徹底端掉拾荒者勢力,而另一些單位甚至與拾荒者間存在利益共同體關(guān)系。
中下層害怕拾荒者帶來抑制的“病毒”,尤其在異變概念被提出后,更加抗拒與那些“外人”的直接接觸,但同時,他們也非常認同甚至敬佩拾荒者重進地表的努力,向往拾荒者同樣危險但也自由的生活——閱星每年都有一兩個收容者走向了不被限制的世界。
這個世界上,本來有兩個還算“普通”的小女孩。
李翠,生于昆墟,長于昆墟。
她的父母在她十歲時遭遇了一只龐大的鳥形抑制物,雙雙去世。周圍的拾荒者自顧不暇,李翠只能強迫自己出去拾荒。
說不定還能找到槍呢。
她安慰著自己,翻了一周荒野上的垃圾,每天在餓死的邊緣徘徊,又總能堅持下去。
功夫不負有心人,她人品爆發(fā),竟然真的在一伙被抑制物襲擊而全滅的收容者隊伍中找到了一把步槍!從此每天抱著這把槍睡覺。
她可不知道蕾蒂希婭有名字。
胡清,生于蘇城,長于蘇城。
她是蘇城大學大三抑制管理系的高材生。
一天傍晚,宿舍里的她聽說自己家居然被清道夫找上了。
清道夫,城市中管理治安與抑制相關(guān),處理堡壘人員違規(guī)行為的人士。
“發(fā)生了什么?!”胡清大吃一驚,連忙趕回胡家。
還沒看到家門,層層疊疊的人群就阻隔了她。
胡家家主,她的舅舅胡松臨,被清道夫架著出了房門。
“你們怎么能這么對我們!胡家可是對蘇城做出了巨大貢獻!”胡松臨邊走邊申著冤。
“上層懷疑你和城外抑制勢力勾結(jié),危害人類生命安全!”一個強壯的清道夫?qū)λ鸬馈?p> “我胡松臨這些年來就沒出過城!什么抑制勢力?胡說八道!”
“這些話你跟檢查官說吧!”
事情發(fā)展地太過迅猛,讓胡清有些不知所措。
發(fā)生了什么事?
他們?yōu)槭裁匆ゾ司耍?p> 沒等她反應(yīng)過來,她的父親胡柳就也被架了出來。
“爸!”她馬上沖了上去。
胡柳原本低頭不語,一聽到胡清的聲音馬上抬起頭來,向兩旁的清道夫哀求道:“我招,我全招!這事情和小清沒有任何關(guān)系!全都是我倆咎由自??!”
“小柳,你!”胡松臨面露兇相。
“小清。。?!焙鴻?quán)當沒有聽見,摸了摸胡清的頭,拍了拍她的衣服,“爸爸只是去辦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別哭,往北吧,往北。。。”。
“爸。。?!焙迓曇魩е耷?。
“老實點,走!”
清道夫的聲音響起,就像來自迷霧之中。
胡清再也止不住自己的眼淚,她失去了方向感,沖向郊區(qū),沖向遠方。
一場災(zāi)難將會導(dǎo)致另一場災(zāi)難,最終令人無法想象。
蘇城地面入口。
“為什么不讓咱們過???”一個收容者嘴里叼著一只煙,不耐煩地質(zhì)問站崗的清道夫。
“上層的規(guī)定,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啊,說是從此之后入城必須要檢查?!?p> “哈?不是堡壘已經(jīng)檢查過一次了嗎?咋的,你們信不過那姓王的(王洛韜)?讓開讓開,老子趕著去平街快活呢!”叼煙者很生氣。
氣氛一下子變得十分緊張。
“誒,老吳,人家也是服從上級,沒必要啊,沒必要?!崩详犻L終于站了出來。
呸,老子整整你們。老吳嘴上沒說話,心里很不服氣。突然,他看見了一個小妹妹看著像是往城外跑。
“嗯?”一個清道夫好像看到了什么。
“誒誒誒,不是要給我檢查嗎?啊,快點??!”老吳當機立斷,擋住了那人的視線。那人沒法,連連搖頭。
爽!
¥¥¥¥¥¥¥
胡清一個人在商道上徘徊。
胡柳偷偷塞給她一個紙包,里面是各種證件,還有一張銀行卡,上面貼著記錄密碼的標簽。
滴滴淚珠濺落在卡上。
因此,胡清沒有注意到向她走來的那個帶著老舊步槍的小女孩。
“好熱。。。好餓。。?!?p> 李翠感覺身上熱熱的,喉嚨很干,腳步也飄忽不定。
她不由自主地脫下纏在身上的布料。
今天她也沒吃什么陌生的食物,不過是踩過一片紅色的土壤。。。結(jié)果就發(fā)燒了。
拾荒者的命運就是如此多舛。
沒有人在意的話,一個發(fā)熱也會要了這群人的小命。
何況,李翠得的可不是什么簡單的發(fā)熱。
“爸爸,媽媽。。?!?p> 紅色的血肉在她的背部緩緩蠕動,一只布滿血絲的眼睛逐漸睜開。
甲級,玄黃之下,災(zāi)難之首。
不要小看任何一只甲級。
。。。。。。。。。。。。。
“救命,救命!”
胡清大聲呼救著,她被一個女孩撲倒在地,血紅的粘液包裹住這兩個苦命人。
不過幾分鐘,兩人就再沒了聲息。
災(zāi)難徹底降臨。
有過了幾十秒,一個女體從地上升起,紅色的肌肉組織下,骨頭,血管,呼吸道,消化道,神經(jīng)等等等等,在不斷構(gòu)建,最后在外部形成完整的外皮與毛發(fā)。
遠處一棵被雪花覆蓋的樹木后,兩個蒙面人從風雪中出現(xiàn)。
“真是奇妙,她們居然完全遺忘了自己的身份,而且也不愿意加入我們?!逼渲幸粋€蒙面人說,血紅的黏膠從他黑衣的縫隙中不斷露出。
“居然會有反叛本體意志的細胞群。。。果然還是因為本體的沉睡。。。怎么辦?”它的同伴問它。
“等本體醒來吧,真正的“我”一定可以想到辦法的。。。在此之前,我們得為這名新生找個。。。身份?!?p> “你要干什么?這么篡改的話,你自己可受不了!”
“你。。。不覺得。。。非常有趣嗎?”
砰
蒙面人化成一攤血水。
“該死,這種老毛病能不能改改?!蓖閲K了嘖嘴。
“喂,李清涵!你待在這種地方干什么?還有一年你就要畢業(yè)了,別辜負老爺?shù)钠谕。 甭曇粝袷菑倪b遠的彼方傳來。
原來,我叫李清涵嗎。。。
李清涵的眼神還很迷離,她一手拿著蕾蒂希婭,一手伸向了自己的衣兜,那里本來放著屬于胡清的所有證件。
但是當李清涵將它們翻開時,上面的名字全部變成了“李清涵”。
就好像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什么胡清,也從來沒有什么李翠一樣。
只有一個生于蘇城,家里很神秘也很有錢,卻不喜歡和家中來往的自強女子李清涵。
“唔。。。我怎么跑這兒來了?蘇城大學應(yīng)該是那個方向才對。。?!崩钋搴c點頭,向前方穩(wěn)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