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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馬將軍行

第15章 毒計

白馬將軍行 錦官繡村 3312 2021-07-17 08:21:47

  黃昏時分,黑云壓頂,昏黃的天空死氣沉沉,文錦騎馬來到宇文府,雪擁蘭關馬不前,拔劍四顧心茫然,府門依舊,物是人非。

  他翻身下馬,直奔書房,宇文化成下朝歸來,正于書房枯坐,見他前來,欣喜之下,竟至哽咽。

  文錦也哽咽不已,打躬問安后,方道:“義父日前所說,原州城下,太子久攻不克,文錦與可風計議良久,有些許想頭,想當面稟知義父。”

  宇文化成大喜,兩眼放光:“快講!”

  “我方與宴軍,焦灼于原州城下,其實益處不大,原州雖是名城大邑,卻地處平原開闊之處,難守難功,攻守雙方均需重兵絞殺;即便奪下,對方勢必死命奪回。且原州至宴國都城,于路皆是軍事重鎮(zhèn),難以揮軍直撲?!?p>  宇文化成疑惑不解:“依你所見呢?”

  文錦方展開隨身所帶圖志,緩緩說道:“這是我與可風,詳解邊境地理形勢,手繪而成的地形圖,義父請向北看,百里之外,有一云棲關,地處叢山關隘,易守難攻,防守甚薄,若派輕騎突襲,一夜可至,一日而下。若此關在手,進可從側翼直取宴國腹地,再回擊原州,則原州兩面受敵,退則旋踵而至我國境內,可謂進退有據(jù),攻防有序?!?p>  宇文化成狐疑地看著圖志盯視良久,最后不屑地說道:“果真如此,燕王慕華孤豈能不知?宴國謀臣如云,良將如雨,豈能不知?拓巴忍久居邊關,與宴軍對峙多年,豈能不知?你叔父慕華博隨軍多年,熟知兵法,豈能不知?”

  文錦謙遜一笑:“義父所言極是,我之所以時至今日方向義父建言,所慮者,正在于此,昨日方恍然大悟?!?p>  宇文化成驚問:“為何?”

  “糧道!云棲關地處高山峻嶺,行軍不易,運糧更不易,因此攻守雙方從未著眼于此?!?p>  “那你說之何益?”宇文化成不解。

  文錦這才笑道:“文錦已有解決之道!云棲關嶺下,有一條河,喚作靈水,可通舟楫,靈水上游,卻在我國境內,因此,糧草、士卒皆可經(jīng)靈水而至云棲關嶺下;靈水與云棲關之間,危崖聳峙,高不可攀,此正是叔父與太子從未著眼于此的原因!

  殊不知,危崖之上卻有古人所鑿棧道,年深月久,隱于野林枯木之下,世人并不知曉,若有善工之兵,十日可復,則士卒可攀,糧草可運?!?p>  宇文化成大驚失色:“有這等事?”

  文錦點頭:“確有其事,可風親自攀過,他必不欺我,為保萬無一失,義父可進諫皇上,派可靠之人親自踏勘,而后定奪?!?p>  宇文化成倏然起身,以手加額:“如此,我得云棲關之地利,宴軍失之也,我明日便稟知皇上?!?p>  文錦也道:“事不宜遲?!?p>  宇文化成便叮囑:“你明日此時,來府中聽我消息,現(xiàn)在且去佛堂,給夫人問安,今晚陪義父共進晚餐?!?p>  文錦到后堂之時,馮氏正于佛前打坐,文錦見面,納頭便拜,馮氏攬其入懷,哽咽不能成聲:“錦兒向來可好?”

  文錦胸中酸熱:“文錦尚好,只是惦記義父與夫人?!?p>  馮氏撫摸其背,驚問道:“為何穿著甚少,沒有棉衣嗎?”

  文錦方笑道:“文錦體魄強健,不覺其冷?!庇謸嵛狂T氏:“豹兄并未遠離,就在京師附近,他一切安好,我們常通音訊,夫人不必憂心?!?p>  馮氏垂淚不語,良久方問:“可風何不一起前來?”

  文錦笑道:“可風與人看家護院,掙些許酬勞。”

  馮氏大驚:“何須如此,若短缺銀錢,娘尚有積蓄?!?p>  文錦便道:“我為督軍校尉,自有薪俸之資,只是月底,稍有不繼。”

  馮氏便要掏錢與他,文錦婉拒:“娘,如此甚好,若衣食無憂,怕消磨意氣。”他長嘆一聲,又道:“燕子日夜不喜,我何忍錦衣玉食?!?p>  馮氏心中酸楚,掩面而泣。

  默然良久,文錦又問:“她可安好?”

  馮氏嘆道:“尚好,每月逢一,便率女官,向父母問安!”

  第二日暮時,文錦依約來至書房,卻見宇文化成一臉不快之色,驚問道:“義父為何如此,皇上不納義父所言嗎?”

  宇文化成這才悻悻說道:“皇上倒是大加贊許,只是不知何故,拓巴升卻于我之前,先行諫言,所說之方略,與你如出一轍?!?p>  文錦眼中波光一閃,瞬間湮滅,看左右無人,便拿過一張紙,疾書一行字,輕推至他面前。

  宇文化成一看:府中有他人喉舌!

  大驚,剛想說話,急忙止住,也手書于紙上,遞與文錦。

  文錦一看:如之奈何?

  便又寫道:謹防之,利用之。

  宇文化成方緩緩點頭。

  文錦于燭上點燃紙張,故意大聲說道:“朝中良臣甚多,此必拓巴升與人計議之后,所得之計?!?p>  宇文化成便心中雪亮,拓巴升粗鄙之人,安插喉舌這等精細之事,必是太尉乞伏仕所為,定是他告訴拓巴升,借他之口,貪自己之功。

  想不到劉印標之后,尚有其深喉!

  正沉吟間,文錦又問:“皇上將派何人踏勘地形?!?p>  “拓巴升倒是自告奮勇,皇上圣明,說實地查勘者,不與出謀劃策者為同一人,方是萬全之上,再加萬全,因此派將軍拓巴睿前往,若你所言不謬,明春直取云棲關?!?p>  文錦贊道:“皇上英明,如此確是萬全之上,再加萬全?!?p>  宇文化成捻須笑道:“太子英武決斷,擅長奔襲,必親率勁旅,立此不朽之功。除此之外,尚有一喜,錦郎可愿細聽?!?p>  文錦也笑:“義父之喜,便是文錦之喜,愿聞其詳。”

  宇文化成哈哈大笑:“此卻是文錦之喜,你前將軍之事已定,皇上五日后于天安殿親自召見,你隨我覲見。“

  次日午時,文錦于房中盛陳酒席,與可風飲宴,可風笑問:“錦郎是發(fā)了橫財,還是以后餐風飲露?“

  文錦不語,只是殷殷勸酒,與他飽餐一食,飯畢,文錦笑問:“可風可愿與我城外一游?!?p>  可風欣然道:“早有此意,我本是草原之人,城里污濁不堪,早想出去透氣?!?p>  二人便策馬直奔極峰嶺下,父母墳前。

  北風呼嚎,野寂林蕭,文錦默然不語。

  可風嘆道:“錦郎必是心中委屈,想找爹娘訴說?!?p>  文錦肅然:“若非燕子還在,我寧可躺于父母身邊。”

  可風感慨,無語相勸。

  良久,文錦徐徐嘆出一口氣,溫語說道:“你我相處半年,名雖主仆,實則兄弟;文錦無能,未能好好待你。”

  可風大驚:“錦郎何出此言,僅此半年,可風已脫胎換骨,往日只是甘愿為奴,而今方始為己之主。錦郎無須猶豫,若有事相托,便請直言。”

  文錦方道:“有一潑天大事,成無所獲,敗則有磔剮之禍,可風敢為否?”

  可風哈哈大笑:“錦郎決意要做,必有其理!錦郎敢決之,可風便敢為之!即便千刀萬剮,誓不皺眉!”

  說完,可風雙目直視文錦,目光清澈明凈,如萬里草原,廣闊深邃。

  文錦便知,這雙眼睛,可托付生死,便緩緩問道:“從平城至宴國都城,何時可至。”

  “一個月?!笨娠L非常肯定。

  “若不從東邊出境,而是北上柔然,再轉至宴國,何時可至?”

  可風思謀良久,方緩緩說道:“至少三個月。”

  “若是少眠不休,日夜兼程,餐風露宿,何時可至?”

  “那也至少兩個月。”

  “好,你去宴國,找慕華若顏,帶一口信與她?!?p>  可風面露難色:“我乃逃奴,她見我必殺?!?p>  文錦從內袋掏出一枚柳葉刀,輕輕遞給可風:“你持此物見她,她必信你?!?p>  可風欣喜,手撫小刀,戀戀不已:“此乃慕華若顏貼身暗器,若有此物,見她易也,不知帶何口信?”

  “春暖花開,云中棲寶!”

  “可風謹記?!?p>  文錦忽感恐怖至極,漫天濃云仿佛直壓其身,讓他氣不能繼,便雙手扶住可風:“此事至重、至要、至危,萬不可對他人語?!?p>  可風莊重點頭:“此八字,你說一次,我說一次,便了無痕跡,可風何時出發(fā)?”

  “即刻出發(fā)!”文錦不容置疑。

  “即刻出發(fā)?”可風不可思議。

  文錦緩緩點頭。

  可風便笑道:“如此,我聽你的,半年之內,我必回來?!?p>  “不,你不可回來!”文錦再次不容置疑。

  “為何?”可風大驚失色。

  “平城雖好,卻是權貴者的溫柔鄉(xiāng),草原人的修羅場,此信一出,必掀腥風血浪。你辦完此事,去尋一處牧場,愛一個姑娘,夢你的故鄉(xiāng)?!?p>  文錦眼波柔和,一臉憧憬:“牧場炊煙,方是煙火人間?!?p>  可風心中酸熱,泣道:“錦郎何不與我同去?”

  文錦倏然變色,雙眸如冰,面露猙獰:“我有燕子在此,我必為修羅至尊,方能救她再世為人!即下阿鼻地獄,即為人間至魔,即與天下為敵,我往也?!?p>  可風心中駭然,渾身起栗。

  文錦復又微笑,掏出一包散碎銀子,遞與可風:“我積蓄甚少,你權且做路上盤資,慕華若顏之處,想必還有賞賚。財物不必太多,那是致禍之源,耕牧自足,方是長久之道?!八跣踹哆?,溫言而語,若對兄弟子侄。

  可風涕泣哽咽,單膝下跪:“可風此生萬幸,得以追隨錦郎,可風余生不幸,不得再追隨錦郎,山高水遠,來日方長,錦郎萬千保重?!?p>  言罷,翻身上馬,揚鞭而去。

  文錦看他走遠,忽覺魂魄盡散,身子一軟,跪在父母墳前。嘴里喃喃說道:“爹娘,文錦無可奈何,出此下下之策,事若泄敗,慕華家萬劫不復??善缴鷥杉?,文錦萬不能負,殺母之仇,燕子之情!爹娘在天有靈,萬望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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