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每個人都有隨時改變自己決定的自由

　　西斜的春日所籠罩的社團教室內(nèi)。

　　及川默坐在鋼琴跟前。

　　“很難想象，就你現(xiàn)在的程度，是在迎新會上彈出了那樣音樂的人?！?p>　　白鬼院雅嫌棄的抿了一口紅茶，這里當(dāng)然不是因為紅茶不好喝，僅僅是剛剛的音樂讓她不滿意。

　　【恭喜宿主，音樂才能lv2→lv3】

　　“之前那里要彈得更抑揚頓挫些，還有接下來...”

　　白鬼院雅停下來，手中的紅茶端在空中，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我現(xiàn)在有理由懷疑你是在耍我，現(xiàn)在的水準(zhǔn)和剛剛有明顯的差別，而且是突然變好的?！?p>　　“喵~”

　　弗蘭克爾在頭頂發(fā)出慵懶的嗓音。

　　及川默聳聳肩，這就是當(dāng)某項才能變成數(shù)據(jù)后，最明顯的變化，解釋不了。

　　他彈完一首后說道：“我說過，在關(guān)東音樂比賽之前，一定能達到之前的水準(zhǔn)?！?p>　　系統(tǒng)沒有再收到熟練度提升的信息，但是沒有關(guān)系，lv3已經(jīng)夠了，再加上升級卷，可以隨時達到lv5。

　　既然普通的練習(xí)已經(jīng)不能提升熟練度，再坐在這里也是浪費時間。

　　及川默準(zhǔn)備打個招呼就回家了，月測的時間馬上就要來了，要抓緊時間學(xué)習(xí)。

　　“今天的練習(xí)到這，我先回去了?！?p>　　“沒想到及川副部長已經(jīng)妻管嚴(yán)到這種程度了嗎？”

　　“間桐雪不在公寓，而且我不是妻管嚴(yán)，只是想要回去好好學(xué)習(xí)，在月測上拿下第一?！?p>　　“喔——”白鬼院雅的語調(diào)拉長，不知道是對于妻管嚴(yán)還是拿下第一，一副不相信的樣子。

　　“那你說說看，你的手機怎么會在間桐雪手里?！?p>　　“白鬼院部長，你有見過靠墊使用手機的嗎？”

　　“嗯？很抱歉，雖然每個字我都聽懂了，但是你確定是在以人類身份表達？”

　　“沒什么，不知道算了，還有什么事沒有，我要回去學(xué)習(xí)了。”

　　‘白鬼院雅一定是在以這種方式，阻攔自己拿到月測第一?！@是及川默的惡意揣測。

　　“這本書，你拿去看。”白鬼院雅將手中的精裝書合攏，放在桌子邊緣。

　　“書籍交換？”

　　“嗯。”

　　“事先聲明，我可沒有書給你?！?p>　　包里有一本‘財團大小姐’的輕小說，但是這樣的書，怎么可能交換給白鬼院雅。

　　“無所謂，你看過的書，我基本上都看過。”

　　“嗯？”及川默眼睛一瞥，用中文試探道：“君子不自大其事。”

　　白鬼院雅好笑的看著面前的及川默：“《禮記·表記》中說：君子不自大其事，不自尚其功，我可從來沒有自夸，我說的都是事實罷了。”

　　放在桌子邊緣的精裝書，和之前看見的灰皮包裝不一樣，及川默走上前拿在手上。

　　「Man's Search for Meaning」

　　「活出生命的意義」

　　看這個樣子，是英文版。

　　及川默隨手翻開一頁，上面寫有這樣一句話。

　　「Everyone has the freedom to change his decision at any time.」

　　「每個人都有隨時改變自己決定的自由?！?p>　　“嘖?！彼伺?。

　　邪書，不可看，不可看。

　　......

　　第二天，是學(xué)校的讀書祭。

　　中庭外面的櫻樹都快謝了，然而花圃里依然鋪滿了嫩粉色的櫻花。

　　學(xué)校并沒有強制要求學(xué)生參加某項活動，但是在黃金周后，必須提交一份活動報告。

　　及川默坐在一班教室里，本想安靜的度過這一整天。

　　然而。

　　“及川，原來你在這啊?！?p>　　站在教室門口的是音樂老師——眼鏡娘安部春，旁邊跟著他的古文老師今井彥一。

　　話說，今井老師喜歡的人不會是安部老師吧。

　　從一開始的誤會來看，有很大的可能啊，特別安部老師也是音樂老師的情況。

　　“安部老師，找我有什么事嗎？”

　　所以說，為什么要來打擾我呀。

　　看起來會很麻煩的樣子，明明只是想靜靜的坐在窗邊看書而已。

　　“你等一下，”安部春低下頭，伸出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吉岡前輩，您請?！?p>　　從一班教室門口，走進來一名身穿西裝，帶著眼睛的中年男子。

　　一開始還一副嚴(yán)肅的樣子，待看見坐在后排的及川默，整個眼神都亮了起來。

　　“及川君！終于見到你了，我是吉岡直隆，你的鋼琴讓人著迷?！?p>　　及川默望著面前一臉激動加殷切的男子，打斷道：“吉岡...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嗎？”

　　“有事，當(dāng)然有事，今天的音樂鑒賞你不上臺嗎？光藝那家伙在干什么！”

　　音樂鑒賞？

　　好像是有這么一個活動，但是及川默現(xiàn)在只想安靜的看書。

　　“不好意思，吉岡先生，我現(xiàn)在只想學(xué)習(xí)，好在月測的時候拿下第一名?！?p>　　“月測？”

　　吉岡直隆像是聽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詞語一樣，面色古怪起來。

　　“及川君，恕我直言，以你的才能，根本不需要學(xué)習(xí)，我可以推薦你去世界上最好的音樂大學(xué)深造?！?p>　　及川默搖了搖頭：“吉岡先生還有什么事嗎？沒有的話，請不要打擾我?！?p>　　他拒絕的原因，不是因為世界上最好的音樂大學(xué)這樣的條件沒有誘惑力，而是‘根本不需要學(xué)習(xí)’這一點。

　　不學(xué)習(xí)怎么在月測的時候超過白鬼院雅？

　　吉岡直隆并不想放棄，他接著說道：“月測第一是有豐厚的獎學(xué)金嗎？如果需要錢的話，我可以贊助及川君！”

　　“跟那個沒有關(guān)系，月測第一是必須要完成的，并且一直保持下去?！?p>　　及川默現(xiàn)在很有錢，而且月測第一也并沒有所謂的獎學(xué)金。

　　“及川君！你現(xiàn)在要抓住重點啊，以你的天賦...”

　　“吉岡先生！”及川默加重語氣：“不用說了，我現(xiàn)在彈不了鋼琴，如果想聽，關(guān)東大賽的時候我會出場?！?p>　　旁邊的安部春看不下去，出來勸說道：“及川同學(xué)，如果只是去欣賞音樂表演呢？也不愿意嗎？”

　　面對美女老師的請求，及川默沒有一點遲疑的拒絕：“不去，聽起來就很麻煩的樣子?！?p>　　一直沒說話的今井彥一突然開口：“及川，老師希望你去。”

　　嗯？

　　及川默愣了一下，今井老師為什么這個時候說話？

　　先不說是不是為了安部春才說這樣的話。

　　自從上次那件事后，今井彥一在他眼里一直是間桐雪的人。

　　以間桐雪對手下的嚴(yán)厲程度，按理說，不應(yīng)該插手自己的決定。

　　在這個時候建議，是不是代表著這也是間桐雪的意思？

　　嗯！很有可能。

　　及川默感覺自己理解了今井彥一的潛在之意。

　　“嗯，如果只是欣賞的話，我倒是可以過去?！?p>　　“??？！”安部春愣了一下，張大著嘴巴：“真的嗎？及川同學(xué)？”

　　“真的。”

　　“謝謝安部老師和今井老師?！奔獙甭≡谝慌月≈氐母屑ぁ?p>　　安部春一下子跳起來，撲進一旁今井彥一的懷里。

　　今井彥一偷偷地給了及川默一個大拇指豎起的手勢。

　　及川默回了一個放心的眼神。

　　一切盡在掌握。

　　......

　　音樂表演在天海禮堂。

　　及川默等人抵達的時候，前面的位置已經(jīng)坐滿了人，他們只有在后排落座。

　　雖然吉岡直隆有第一排的嘉賓席位，但那僅僅只有一個，為了和及川君交流，坐在哪里聽都一樣。

　　周圍有認識及川默的學(xué)生在位置上小聲交流。

　　“那個是及川同學(xué)誒，不用在后臺準(zhǔn)備表演嗎？”

　　“聽說白鬼院同學(xué)會上臺表演，及川同學(xué)沒有一起嗎？”

　　“噓！聽說白鬼院同學(xué)有暴力傾向?！?p>　　“啊？真的假的？”

　　“小聲點.....”

　　及川默瞥了一眼交頭接耳的同學(xué)，不能彈鋼琴是他自己的原因，和白鬼院雅沒有一點關(guān)系。

　　他決定抽個時間好好解釋一下，雖然白鬼院雅風(fēng)評如何，他都無所謂。

　　但是唯獨因為被暴力威脅這一點，要好好說清楚。

　　“及川君，為什么不上臺演奏鋼琴呢？我看很多人對你都很期待。”旁邊的吉岡直隆同樣看著下面的學(xué)生說道。

　　“現(xiàn)在還彈不了，不是不想彈?！?p>　　吉岡直隆將視線放在及川默的手上，露出贊嘆的目光。

　　那是一雙潔白纖細，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

　　“是手指的原因嗎？有沒有參保？晚上睡覺的時候有沒有帶手套？”

　　“不是，吉岡先生別亂想，關(guān)東大賽的時候我會參賽?！?p>　　給手指買保險？

　　及川默連自己都沒買呢，他尋思是不是可以買一個，受益人就填母親的名字。

　　“那是因為什么？”吉岡直隆像是想到了什么，試探著問道：“是白鬼院大小姐不允許？”

　　及川默好笑的看著面前小心翼翼的男人：“吉岡先生也會聽信謠言？”

　　“沒有，我對白鬼院家有一點點了解?！?p>　　“跟她沒關(guān)系，是我自己的原因?！?p>　　“那，是心理的原因嗎？我知道很多鋼琴手會因為內(nèi)心的阻礙，而漸漸放棄鋼琴，聽不見鋼琴的音色，像是沉浸在深海里一樣?！?p>　　及川默搖了搖頭：“不是那種情況，吉岡先生，聽音樂吧。”

　　臺上正在演奏的是聲樂部的合奏團，其中一位還是之前在天海門口邀請過他的一名副部。

　　他的眉頭漸漸皺起，音樂才能賦予他的不僅是演奏樂譜的天賦，同樣還有漸漸變強的鑒賞能力。

　　臺上的上低音號有問題。

　　“是指法的問題，之前應(yīng)該是專研大號的，13，12還有空鍵的轉(zhuǎn)變沒有適應(yīng)過來。”一旁的吉岡直隆解釋道。

　　及川默沒聽懂，但還是點了點頭。

　　“還有吐氣用力過猛，聽起來很嘶啞。”

　　“嗯，你說得對?！?p>　　“及川君，你看，這就是普通高中生應(yīng)該達到的級別，以你的才能，絕無僅有，所以...”

　　及川默打斷：“吉岡先生，聽音樂就行了?！?p>　　他現(xiàn)在lv3，也許就比臺上的人強不了多少。

　　技能提升卷是個好東西，離關(guān)東音樂大賽還有一個月的時間。

　　在這個期間里，指不定什么時候就用得上。

　　而且，系統(tǒng)可能也會發(fā)布相應(yīng)的任務(wù)，到時候也有獲取提升卷的機會。

　　他不想等到需要的時候，卻囊中羞澀。

　　聲樂部的演奏結(jié)束，臺下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

　　吉岡直隆雙手輕拍，眼里有追憶的神色：“在之前的時間里，天海的聲樂部有一段最輝煌的時期，曾經(jīng)統(tǒng)治整個東京都高校圈?！?p>　　“之前？”

　　及川默記得，聲樂部之前就是占著五樓的位置，比籃球社還高一層。

　　“嗯——”吉岡直隆低著頭沉思，隨后不確定的說道：“二十年前？”

　　“額。”

　　二十年前，及川默還沒出生。

　　他重新將目光放在舞臺上，隨著幕布拉起，黑色的鋼琴呈現(xiàn)在眼前。

　　穿著藍色連衣裙的白鬼院雅驕傲的立于臺上。

　　頭發(fā)上的小飾品因為聚光燈的光芒，反射出耀眼的色彩。

　　臺下響起議論。

　　“是白鬼院同學(xué)，要表演鋼琴演奏嗎？”

　　“可是，她手里有拿著小提琴呀?！?p>　　“及川同學(xué)呢？不一起上臺嗎？”

　　“真的是因為白鬼院同學(xué)有暴力傾向？”

　　白鬼院雅猶如驕傲的公主，巡視所有觀眾，一直到及川默的位置才停止。

　　她將小提琴的琴弓抬起，直直的指向后排。

　　嘴角微嘟，隨后轉(zhuǎn)身面向鋼琴的位置，將琴弓放在小提琴之上。

　　隨著緩慢的上下拉動，一段輕快的樂聲響起。

　　吉岡直?。骸笆秦惗喾业牡谖逄栃√崆僮帏Q曲，第一樂章?！?p>　　“嗯?！?p>　　沒有樂譜的話，及川默并不知道在說什么。

　　但是白鬼院雅的音色，依然令人驚嘆，情不自禁地使人專心致志的去傾聽。

　　然而。

　　臺上的少女，僅僅只是一段琴弓的拉扯，隨之就停止。

　　面朝鋼琴的方向，頭微微傾斜夾著小提琴，拿著琴弓的手上下舞動，打著節(jié)拍。

　　及川默感到疑惑，他搞不懂臺上的白鬼院雅在弄些什么名堂。

　　幸好他旁邊的吉岡直隆總是能充當(dāng)解說員。

　　“她在等你?！?p>　　“嗯？”

　　“第一樂章是鋼琴和小提琴的互相低語傾訴，她在等你的鋼琴協(xié)奏。”

　　“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我從來沒答應(yīng)過要演奏鋼琴?！?p>　　因為小提琴的聲音停止，臺下的觀眾又響起小聲的議論。

　　“白鬼院同學(xué)在干什么？”

　　“果然還是要及川同學(xué)的鋼琴伴奏嗎？”

　　“可是受到那樣的對待，及川同學(xué)應(yīng)該不會上臺吧？”

　　什么對待？

　　為什么那些人總是喜歡聽別人的片面之詞呢？

　　及川默冷冷的看著那些議論的學(xué)生。

　　‘啊——好煩的，要不上臺解釋清楚吧?！?p>　　他站起身，往舞臺的方向走去。

　　「正因為是青春期，才更應(yīng)該閃閃發(fā)光嗎？」

　　周圍那些人的議論，像一只只嗡嗡嗡的蚊子。

　　連聚光燈的光都不那么耀眼了。

　　暗下來的天海禮堂，只有臺上的驕傲少女，依然旁若無人的打著節(jié)拍，絲毫沒有受到觀眾的影響。

　　“使用技能提升卷x2，音樂才能”及川默在心底默念。

　　【恭喜宿主，音樂才能lv3→5】

　　他一直走到舞臺下，第一排的前面，面朝著白鬼院雅。

　　“你一直都是這么喜歡強迫別人的嗎？”

　　“我可沒有叫誰的名字?！?p>　　白鬼院轉(zhuǎn)過身，帶著自信從容的笑容，似乎料定面前的人一定會上臺一樣。

　　及川默很不喜歡這樣的笑容。

　　他轉(zhuǎn)到旁邊的階梯走上去，視線環(huán)繞全場，在議論最多的地方停留。

　　他收起懶散的樣子，目光變得凌厲犀利。

　　就這樣一直走到白鬼院雅旁邊。

　　“手。”

　　“嗯？”

　　“每個人都有隨時改變自己決定的自由，但僅此一次?！?p>　　“學(xué)的倒是挺快?！?p>　　白鬼院雅伸出潔白的小手。

　　及川默輕輕握住，他牽著少女，優(yōu)雅地對著觀眾的方向彎腰致禮。

　　身穿天海的黑色立領(lǐng)制服，腳上是普通的白色室內(nèi)鞋。

　　就是這樣的他。

　　剎那間，令現(xiàn)場一片寂靜，落針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