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荒村
楚晏晏想過“黃村”可能不富饒，但她沒料到?jīng)]想它竟是個如此貧困的村落。
說是村落一點也沒錯。
在一個四周稀稀拉拉種著幾棵柳樹的土坡上，建著幾間外墻刷著斑駁泥土的小樓。
而這還算是最好的！
剩下的就是近十個用木板混著秫秸拼搭的茅草屋，寒酸得瞧著仿佛隨時都會坍塌似的。
村頭有條小河溝，沿著河溝是村民的田地，地里冒著嫩芽兒。
楚晏晏不認識那是什么食物的苗兒，此時夕陽西下了，田里勞種的人已經(jīng)回了家，各個房子里冒著渺渺炊煙。
正因為這升起的炊煙，雖然這里看著破敗又簡陋，但是卻令人感到了一絲溫暖。
只是再想想她們自己，楚晏晏又發(fā)愁了，像這樣的村子又怎么可能有酒樓呀！
賀氏也是愁眉苦臉的，她說：“馬上便要天黑了，兒啊，那怎么辦呀？”
楚晏晏說道：“再去找其他的鎮(zhèn)子恐怕會非常麻煩，不然我們進去問問看誰家愿意收留我們住一晚?！?p> 她們這邊正說著話時，忽見一個小童子帶著條黃狗，從一間這里最“像樣”的房子里，哇哇哭著跑了出來。
他腳邊的黃狗也垂頭喪氣的，一人一狗灰溜溜地并排走在一起，像是一對敗了的斗雞兄弟似的。
楚晏晏連忙叫住他，“小兄弟！”
小童子先是好奇地看著她，接著又突然背部一挺，審視地盯了她一眼然后撒腿就跑。
大黃狗對著楚晏晏嗷嗚一聲后，也追著小童子跑了。
這一跑就沒了蹤影是不可能的，畢竟這個村子就這么點大。
楚晏晏瞧著他們跑進了一間茅屋里，正想說要不要跟過去，適才小童子出來的屋子里，便又走出來了一個身著灰藍色交領(lǐng)窄袖長袍，辮子以同色彩帶系于頭頂?shù)哪贻p女人。
這是契丹婦女的打扮。
果然她一見到楚晏晏母女，便用契丹話問道：“你們是什么人？要找誰？”
楚晏晏聽得懂一些，不過說得不是很流暢，她利用自己會說的詞語，想盡量表達清楚。
“我們母女是外鄉(xiāng)人，今來到你們黃村，想在這里待上一晚。”
聽她講完，這個契丹女人皺起了眉頭，“我們這是荒村，不是黃村，搞錯了吧！你們哪里來的？”
楚晏晏啞然失笑，原來是荒村，不是黃村，這倒算是名副其實了……
她沒說實話，“嗯……燕京?！?p> “你們是燁人？”契丹女人的語氣有些冷硬。
就在六年前，這片土地，兩百年前曾屬于漢人的燕云十六州，都是契丹人的天下。
只不過燁國強大后，將契丹人的王朝滅了，并且奪得了燕云十六州的管轄權(quán)，住在這兒的契丹人無不厭惡痛恨燁人。
“不是的，我們母女都是漢人。”
“住在燕京的漢人？”契丹女人特意換成越國話同她們說道。
楚晏晏微微一笑，“是的?！?p> 聽罷，契丹女人不僅眉頭皺得深，連臉都拉了下來，她很生氣地說：“想做生意去別的地方，不干不凈的別來禍害我們！”
“什么？”
楚晏晏沒明白她的話，但她連忙解釋道：“我們不是生意人，今日路過這兒，考慮到天色太晚了，就想借宿一晚，我們不白住，會付錢的?！?p> 聽她這么說，契丹女人的臉色好看了些，她說：“原來是這樣，我家到是有間空屋子，不過要收你們兩百文行嗎？”
“可以的?！背剃绦χc頭。
思慮到要在這兒住上一晚，楚晏晏有意地向她打聽她家的一些基本狀況。
契丹女人同她們介紹自己叫做珠珠。
她的男人是漢人，燁人攻打燕京時被強制征兵，戰(zhàn)場上受傷被俘后瘸了一條腿，戰(zhàn)爭結(jié)束以后，被放了回來，現(xiàn)在每月都往燕京去做些布料的小買賣。
家里還有珠珠婆婆，和她的一雙年幼的兒女。
人口簡單，楚晏晏和賀氏住得也放心。
她們被珠珠安排住在一間靠西北邊，用于堆放布料的小雜物間里。
由于沒有多余的睡榻，于是珠珠去隔壁要好的人家里借了張矮榻。
搬動間自然引起了其他村民的好奇，有兩個吃過晚飯的女人跑了過來瞧熱鬧。
她們手里抓了把瓜子，一壁嗑瓜子一壁問珠珠，“你家來親戚了？”
“不是的。”珠珠說道。
她將矮榻擺好后，走出去拿被褥，那兩女人于是上下打量楚晏晏和賀氏幾眼后，也跟著出了去。
又小聲問珠珠：“瞧她們模樣生得可真好，那皮膚又白又嫩，你別帶了那種女人回來禍害我家男人……”
楚晏晏這一聽總算明白過來了。
難怪那小童子瞧她的眼神頗為怪異，后來珠珠打聽她們的語氣也不甚好。
原來，村里人無論大小，都怕她們是做皮肉生意的女人。
這年頭戰(zhàn)亂不斷，老百姓過得艱苦，有一群女子就會用其他方式謀生。
她們有些人是個體戶，只能去各個村口晃悠，于是會有男人把持不住，難怪珠珠等人會這般慎重。
她將這番話同賀氏解釋了一遍，賀氏聽后臉色刷的一黑，心中惱怒不已，憤憤道：“也就是如今落到這步田地了才會受此侮辱，要放到以前……”
賀氏說到一半就不說了，從定京被燁軍攻下后，這話她說了太多遍了。
聽說了楚晏晏母女住一晚會給珠珠兩百文后，有個女人眼紅不已，便故意夸張地大叫一聲。
“哎喲，珠珠你也忒精明了些，就是在小龍河鎮(zhèn)上的酒樓里，住一晚也不過兩百文啊，要是有人來住我家，我最多只收一百文?！?p> 也不知道她這話是主要說給楚晏晏，還是珠珠聽的。
她語氣中的陰陽怪氣再明顯不過了，要是可以的話，她估計會直接從珠珠家，將楚晏晏和賀氏拉走。
“你收一百文又如何，誰知道你家只收一百文呢！”另一個女人接話調(diào)侃道。
“看來明兒起我也要去村口守著才行，這年頭真有意思，做什么生意的都要往村口站著呢，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