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唯余自責(zé)
找到了馬姨娘和楚獻南以后，楚晏晏跟隨著阿軍留下的記號，于陶廟鎮(zhèn)同他會合了。
阿軍已經(jīng)找來了郎中替賀氏和張爺爺療傷。
晚間，王浩也將阿榮和張大張二帶了過來。
阿榮為了護著張大張二，自己身負重傷，腰間背部腿上有數(shù)道深深的傷口，在回來的路上便已堅持不住昏了過去。
張大張二也各負刀傷，原本已是搖搖欲墜站立不穩(wěn)，可聽聞自家爺爺受了箭傷后，便強撐著精神去照顧張爺爺了。
張爺爺畢竟年紀大了，年輕人中了這背后一箭，是能救得好的，可他舊疾新傷加一塊兒，郎中也束手無策，沒熬到天亮便匆匆離世了。
楚晏晏內(nèi)心異常愧疚，她非常的自責(zé)，將過錯歸結(jié)于自己沒有十足把握，就帶著大家走了這條萬分危險的路。雖然張大哥安慰她，說這與她無關(guān)，都是天命，可她知道，要是她不冒進，做好萬全準(zhǔn)備，也許便不會發(fā)生這一切了。
六月的天氣已經(jīng)炎熱無比，張爺爺?shù)纳眢w放不住，楚晏晏便拿出自己的錢，買了上等的棺材，幫著張大張二在郊外安葬了張爺爺。
除了還在昏迷的阿榮，其余的人，甚至包括才認識一天的邵方林和王浩，都去送了張爺爺最后一程。
賀氏滿心傷感，“之前我還胡亂說張叔估計撐不過這一程，沒想到一語成讖?！?p> 漢人的思想是落葉歸根，否則，張爺爺這么大年紀了，且路上又不太平，他也不會總盼望著要早些回到家鄉(xiāng)。
楚晏晏聽后情緒更加低落了，“這都怪我……”
賀氏將她攬到懷中，輕拍著她的背脊說道：“兒啊，你已經(jīng)盡力了。”
哪怕賀氏和張大張二都這么說，可盡沒盡力這種事，只要意外發(fā)生了，總能找到太多的錯誤出來，就會覺得自己并沒有盡力。
楚晏晏的眼眶里蓄滿了淚水，她搖搖頭，“張爺爺過世后，我想了很多，一直以來我都太自我了，我一意孤行，總是憑著‘我以為’來作出決斷，這么大的事我竟然不事先去考察清楚，我辜負了大家的信任，我害得大家受傷，是我害死了張爺爺！”
“履霜堅冰至?！边@句話從來都是想告訴人們，做事要從細小的現(xiàn)象出發(fā)，這樣才能感知到真實的事情，從而預(yù)知未來可能出現(xiàn)的結(jié)果。
可她根本就沒有思量周全，臨泉縣中到底是個什么情形，她壓根都不清楚，這才會遇到令她措手不及的突發(fā)狀況。
可以說，任何一個“突發(fā)狀況”，定然都不是單單的一著不慎所導(dǎo)致的！
從小到大，楚晏晏總是朝氣蓬勃充滿自信，像個小太陽一樣，她很少在賀氏面前展露過無助的一面。
賀氏還是頭一回見到女兒哭得這般內(nèi)疚，她的心口一陣酸楚。
邵方林也一直默默地注視著楚晏晏。
他的心情也不怎么好，瞧見楚晏晏哭了之后，他滿懷愁緒，胸口脹悶得像被什么東西壓住了一樣。
而原本積壓在心底的氣惱和煩憂，似乎就這么被她的淚水化開了……
張大張二心里難受，一來為爺爺，二來也為他們自己。
因為他們壓根不知道，當(dāng)他們回到那個從未去過的家鄉(xiāng)會發(fā)生些什么，他們對前途有著無比的茫然。
一行人回客棧的路上，十分不可思議地又遇到了徐延年，按理說陶廟鎮(zhèn)這兒離順昌縣有一段不近的路程，相當(dāng)于一個在臨泉的北邊，一個在東南邊，真不想還能遇上他。
徐延年也是大感驚奇，連連咂口說道：“巧呀巧呀！”
他見楚晏晏身邊又多了三個男子，便瞪大眼問道：“這三人也是小娘子的弟兄？”
楚晏晏擺擺手，“不是?！?p> 徐延年咧嘴一笑，心想那就好辦了。
他一一去問阿軍，邵方林和王浩，可還是得到了三連拒絕。
阿軍撇嘴，“老子不去，我可不想到時候在戰(zhàn)場上做逃兵！”
王浩笑聲詭異，“我就算了吧，叫我去你以后絕對會后悔，哈哈……”
邵方林一言不發(fā)，直接轉(zhuǎn)過頭無視徐延年以表態(tài)度。
徐延年再有澎湃志向，也不能勉強別人，只好再次負手準(zhǔn)備離開，然而卻被張大叫住了，“我們跟你走！”
徐延年驚喜回首，“真的？”
張大對張二說：“我們沒有別的親人了，與其回那個遙遠又陌生的家鄉(xiāng)，不如放手一搏，為我們兄弟兩掙一個前程！”
張二未加思索便同意了，“聽我哥的！”
徐延年喜出望外，當(dāng)即開始同張家兩兄弟開始做起了規(guī)劃，楚晏晏知道他們要離開了，恐怕以后也再難相見，便掏出早就準(zhǔn)備好的荷包給張大。
張大自是不收，楚晏晏則勸說道：“我知道你們?yōu)榱藦垹敔敚呀?jīng)花完了你們所有的錢，而這一路上肯定要花銀兩，你不收下難道是要花徐大哥的錢嗎？”
徐延年拍了拍胸脯，“我雖然沒有多少錢，但是只要我有一口吃的，就定有兄弟的份！”
張大還是搖頭，“那我也不能收你的?！?p> 楚晏晏心情悶悶的，只淡淡笑了笑說道：“那等你們以后出息了，你再想辦法還給我就是了。”
張二撓頭，“天大地大我們?nèi)ツ睦镎夷悖俊?p> 楚晏晏略加思索后說道：“我家在臨安府桂花巷，到了那兒，你們往里多尋幾戶就能找到我家了?！?p> 張大是個老實單純的，聽后認真記了下來，還重復(fù)了好幾遍，“臨安府桂花巷，桂花巷，嗯，我記住了，改日有機會我尋了機會一定還給你。”
說完，他從楚晏晏手里拿過了荷包，楚晏晏看著他點點頭，“好的，多加保重！”
張大張二朝楚晏晏雙手抱拳，然后隨著徐延年離開了。
這時，王浩忽然猛地竄到楚晏晏面前，夸張地怪叫道：“哇塞！老大你快看，這小娘子真是有錢人?。 ?p> 馬氏懷里的楚獻南模仿王浩，“有錢！姐姐有錢！”
楚晏晏的面色霎時就紅了。
此外，她還覺察到邵方林的目光總是會在她身上停留。
早間她去典當(dāng)首飾的時候，就注意到他們二人在她背后竊竊私議。
突然間想起自己答應(yīng)過的事還未做到呢，難怪邵王二人會有這般舉動。
她暗自揣度著，“等會兒還需好好請他們吃頓飯，然后重金感謝他們?！?p> 于是，楚晏晏同邵方林和王浩說道：“想來二位少俠也不會久留，以后大約再也不會相見了，可否給小女子一個機會設(shè)宴款待二位恩人？”
邵方林略帶憂郁的眼神瞬間就冷了，他沉沉看了她一眼，然后越過她率先走了，落得她好是不尷不尬。
王浩嘻嘻哈哈地開口道：“行啊，什么時候？”
楚晏晏道：“今日我請你們用晚膳吧。”
“好咧！”王浩笑答。
這邊談著宴請的事兒，阿軍卻忽然來了一句，“姐，你家在臨安府桂花巷呀，那等以后我跟阿榮也去那兒找你！”
不等楚晏晏開口，王浩搶先說道：“我估計你是找不到?！?p> “為什么？”阿軍不明白。
一直跟在后邊，聽他們講話的賀氏和馬氏對視一眼，“噗嗤”笑了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