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夫人疾步來到床前,只見這位李大人衣布遮住以外的地方臉色煞白,額上青筋暴起,汗密如珠,眼睛睜大,眉毛扭曲,表情十分痛苦。
馬作都也湊近過來,見這位李大人情況似乎十分嚴(yán)重,不像是裝的。
崔夫人十分緊張,卻又措手無措,平時連個人都不懂知道怎么照顧,又如何懂得怎么照顧病人,回頭看向馬作都,一臉求助的表情。
馬作都卻是一臉難色,他當(dāng)過高官,這種瑣小的事情哪輪的到他動手,何況這位李大人得到可能是疫病,只感覺今天就不應(yīng)該來,這會卻想著找個什么理由開溜了,嘴上一副關(guān)切的語氣輕聲詢問道:“李大人,你怎么樣了?”
謝傅突作嘔狀,人就要坐起來,崔夫人本能的上前要將他攙扶起來,謝傅猛地就坐了起來,手臂一揮,將要他攙扶的崔夫人撥開,嘴巴對著她身后的馬作都就噴吐出去。
事發(fā)突然,馬作都見狀一驚,要躲避已經(jīng)來不及了,身上外袍沾了不少嘔吐物,“啊”的驚呼一聲,人連忙后退好幾步。
房間內(nèi)頓時彌漫著一股酸腐的味道,站在門口的葉一全聽見動靜,立即竄進(jìn)屋內(nèi),眼睛巡視一圈,人護(hù)在馬作都身邊,關(guān)切問道:“老爺,發(fā)什么事了?”
馬作都看著沾在身上的嘔吐物,一臉厭惡無比的表情,無暇應(yīng)話,朝李大人看了過去,只見這位李大人吐完之后似乎舒服許多,人又軟軟的躺了下去。
謝傅確實舒服許多了,這嘔吐憋了口中好久了,終于給吐出去了。
葉一全又關(guān)切一句:“老爺,你沒事吧?”
馬作都搖了下頭,眉頭卻是緊皺。
謝傅心中暗忖:“還不走,那再來一次。”身體突然就又要起來。
馬作都嚇得連忙說道:“既然李大人病的如此嚴(yán)重,那我就不打擾了,等李大人病好之后再來看望?!?p> 馬作都說著立即離開屋子,葉一全緊隨其后,問道:“大人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馬作都沉聲道:“什么都不要講,趕緊回府,我要更衣沐浴?!彼皇且话阌廾?,知道這疫病的厲害。
崔夫人這邊見謝傅又要作嘔,根本沒有多想,就要將他攙扶起來,謝傅抬手示意她不要妄動,崔夫人卻說了句:“我不怕。”
謝傅聞言深深的看了崔夫人一眼,他到底還是小看這個女人了,嘴上低聲道:“你先去看看這馬先生走遠(yuǎn)沒有?”
崔夫人這才發(fā)現(xiàn)他神色恢復(fù)如常,狐疑道:“你?”
謝傅低聲道:“你先去看看他走遠(yuǎn)沒有,一會我再跟你解釋?!?p> 崔夫人這才轉(zhuǎn)身朝門口走去,走了幾步又特意回頭看了謝傅一眼,這個混蛋居然在微笑,哪有半點剛才的痛苦難忍。
崔夫人確認(rèn)馬作都逃之夭夭,不見蹤影,返回床邊,板著一張冷臉看著謝傅,也不出聲。
謝傅這才笑道:“我剛才都是裝的,我一點事也沒有?!?p> “什么!”
這演技也未免太好了把!連她都信以為真,更別說那馬作都了,不管如何,沒病就好,崔夫人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氣,沒好氣的看著眼前又愛又恨的臉。
謝傅笑著解釋道:“崔夫人,我也不是故意騙你,主要是馬作都是只老狐貍,只有你信了,他才會相信?!?p> 崔夫人冷笑一句:“我現(xiàn)在總算看出來,李大人演技好的很吶?!闭f著心中暗忖:“也不知道這幾日他的所作所為是不是也在演戲,目的就是為了博取自己的好感,希望不是這樣的。”
謝傅道:“好了,我也應(yīng)該起來?!闭f著揭被就要起身,突然牽扯到大腿上還扎著簪子的地方,立即痛的咧起來嘴,為了演的逼真,他對自己下手也挺狠,剛才那汗,那痛苦可是沒有半點是假。
崔夫人見狀冷笑一聲,人都走遠(yuǎn)了,還演給誰看,反正她看了卻是一點都不心疼,這是躺上癮,賴在不肯走了吧,這滿屋子的酸腐味,她也不想在這里呆著了,故意假聲假氣道:“李大人你還是再躺一會吧,免得那馬先生突然殺了個回馬槍,可就壞了?!?p> 謝傅一想,覺得還有點道理,馬作都這種老狐貍卻不得不防,動手又把被子蓋上,笑道:“還是崔夫人你想的周到?!?p> 崔夫人冷冷一笑,故意說道:“那我去看看他真的走了沒有?!眳s是故意留給臺階給他下,希望自己離開的這陣子,這位李大人能夠自覺離開。
崔夫人離開之后,好幾天沒有舒舒服服睡上一覺的謝傅,躺在這平躺柔軟的床榻上,一股軟綿綿的睡意自然襲來,竟這樣就睡著了。
崔夫人這邊特意走到縣衙門口,見馬作都的馬車已經(jīng)不見了,確認(rèn)馬作都真的離開了,這才返回。
路上想著這位李大人的為人,時而彬彬有禮,時而又好像輕薄無禮,越想越糊涂,都分辨不出哪一面是真哪一面是假了,最終用了女人的第一直覺做了判斷,這位李大人應(yīng)該自覺離開了。
來到屋前,房門如同自己離開時一般掩上,屋內(nèi)沒有聲音,看著這冷清清的院子,這沒有聲音的屋子,什么時候這里如此冷清了,什么時候自己也如此冷清了。
感受著這冷清的環(huán)境,崔夫人似乎回到自己的少女時候,好像那個時候也經(jīng)常一個人,做著少女一般的夢,希望將來能夠嫁一個志趣相投,英俊瀟灑的夫君。
爺爺卻拿主意將她嫁給平庸的崔百德,爺爺說為了她好,平凡平淡的日子最珍貴難得。
爺爺,像現(xiàn)在這樣嗎?崔夫人臉上露出一絲苦笑,推門進(jìn)屋,在圓桌邊的椅子坐了下來,只想這樣什么也不做,坐著好好休息一下。
她好累,從丈夫暴斃去世那天開始,悲傷、痛苦、悲戚、麻木、受辱、氣憤、緊張,一件接著一件,密集的讓她喘不過氣,也抽空她所有的精神氣。
如果不是這位李大人相逼,想必這會自己還臥床怏怏垂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