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意真道:“你得報著非君不嫁的念頭,才能勇敢一點,我是怕你畏畏縮縮,寶貝讓人給搶走了?!?p> “夫人,哪……哪有你這樣說話的啊……”顧仙庭本來已經(jīng)打消念頭,覺得自己的喜歡有點啼笑皆非,現(xiàn)在被崔夫人說的心里又冒起了小火苗。
“要我說,你當(dāng)個李夫人肯定會很開心,要當(dāng)個什么別的夫人,可未必。”
張意真又是一頓火上澆油,把已經(jīng)臉紅心跳的顧仙庭說的恨不得從地上找條縫鉆進(jìn)去,“夫人,我先進(jìn)去了?!?p> 張意真看著顧仙庭邁著小碎步逃離,笑道:“成了,李大人,你這聲張家姐姐也沒白叫,姐姐幫你撮合了一段美緣,這種好女子,天底下打著燈籠都找不到咯?!?p> ……
蘇州王家大宅,此宅乃是有南地冠族之稱——秦淮烏衣巷王閥,在蘇州城的一處別院,王閥家族枝繁葉茂,規(guī)模龐大,在大觀國各地均有別院。
宅院深處一間書房之內(nèi),書香樸雅,書房左右兩側(cè)共置四座書架,架上除疊書籍法帖,間有青銅瓷瓶,珊瑚玉器,十分斑然清雅。
正門背窗處一直七尺方案,案上筆墨紙硯均非凡品,其中要數(shù)那峰狀玉石筆筒較為別致,玉石筆筒內(nèi)插有數(shù)枝毛筆,露出筆筒外的筆身呈黝褐色,不知是什么質(zhì)地制作而成。
一個白衣麗人膝蹲大案旁側(cè),云裳裙裾迤邐在地,金環(huán)束發(fā),一頭青絲簡潔有致垂于腦后,鬢發(fā)遮耳,發(fā)端垂在圓潤的肩頭,微微凸起的肩胛勾起一絲魅感。
隨著她纖手提袖,露出圓潤皓腕,可見腕臂束著銀鞲,銀鞲蜿蜒如蛇纏在手臂,泛著金屬光澤,此銀鞲宛如仙器,與一般皮制護(hù)臂截然不同,隨著腕動輕輕研磨,整個人看起來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仙訣韻味。
終于白衣麗人停止手上動作,站了起來,裳裙漾漾,方才迤邐在地的裙裾,這會才堪堪過膝,腳下穿著竟是一雙十尺余高的銀靴,靴面鏨有云水花紋,鎏逸著鳳鳥展翅翱翔的圖案,精致的好似仙君之物。
是什么樣的女子才會手束銀鞲,腳踏銀靴!
月影柳眉,眸瞳盈水,這是一張十分美麗清高的臉,高貴攝人又不失剛毅英颯。
白衣麗人緩緩轉(zhuǎn)過身去,凝視前方一個比她還要更靜的高挑身影,如若不視還以為這書房內(nèi)只有她一人。
這高挑身影,一襲淡青色男子儒服,一頭黑發(fā)盤于頭頂,玉簪橫貫椎髻,只留雙鬢垂于肩前,雙肩稍弱許些,只是那筆直身姿,凜然如岳,手握書卷靜讀,透著清冷莊持之感。
兩人的靜,如畫。
終于一陣微風(fēng)吹拂入室,吹的大案之上紙張策策而響,白衣女子衫裙微顫,凝神雙眸一亮,嘴角露出淺淺的微笑,這一絲微笑頓添冷艷氣息,檀唇微動,輕呼:“婉之,墨研好了?!?p> “謝了,白衣姐?!眳s是一把清華女聲。
高挑身影轉(zhuǎn)過身來,雙眼溫潤,氣象高華,飽含經(jīng)天緯地,檀唇利落,只是唇色黯淡皮皺,臉色微黃,隱含滄桑,說不上美也說不上俊,卻是沒有凡俗煙火氣的一張臉。
看到這張臉,白衣女子眉頭一蹙,露出心疼的表情道:“婉之,你白天穿街走巷,晚上徹夜研讀,卻也應(yīng)該好好愛惜自己,而且你……”
對于婉之的頑疾,御白衣卻不愿意提起,她知道婉之想讓自己不長的人生,在這人世間綻放出最耀眼的光芒,她想世人記住她王婉之。
天生六絕脈!就是大羅神仙也無能為力。
沖陽絕、尺澤絕、天府絕、太沖絕、神門絕、太溪絕為六絕,便是一絕已經(jīng)是絕癥,婉之卻六絕俱全,如潛伏在她體內(nèi)的一條惡龍,這是天命!
如果她不是王家之女,若不是王家傾盡全力,婉之早已經(jīng)離開人世。
王婉之淡道:“大概還需一年光景,這工程就能夠完成,到時蘇州城可就從中上之地變成上上之地?!?p> 說的卻是蘇州城在原來五堰八城的基礎(chǔ)上,重新制定的七堰八城擴(kuò)水巷的設(shè)計方案。
此方案正是王婉之主導(dǎo)設(shè)計制定,動工至今歷時五年,當(dāng)時她才芳齡十五歲,實乃天縱之才,要不然也不會有“獨賢”美名,此次太湖洪災(zāi),正是蘇州城初成規(guī)模的水利系統(tǒng)才讓蘇州城在洪災(zāi)中躲過一劫。
王婉之背手邁步走來,儒衣飄逸拂動,雋雋風(fēng)流沒有女子柔美之風(fēng),舉手投足自有一股兀傲獨特氣質(zhì)。
在案前屈腿而坐,從筆筒內(nèi)取出一筆,這會看清筆身通體黝褐,卻是一支銅筆,輕輕沾墨,如若拈羽,提筆疾書。
沒一會兒,一封數(shù)百字的書信就寫完,王婉之將紙面墨跡吹干,裝入信函,在函面上寫下“元鏡先生道啟?!?p> 便是元鏡先生道啟這六個字,就足見筆力彌漫,氣完神足。
女子書法再如何脫變,也難逃婉柔痕跡,也不知道是不是王婉之從小用銅筆寫字,她的書法絲毫沒有女子之風(fēng),甚至比大多數(shù)男子要更加雄渾大氣。
她與元境先生雖素未蒙面,多年書信往來,卻是縞纻之交,這封信乃是向元境先生求教一些瘟疫應(yīng)對之策,對于蘇州城情況,信中道盡詳情,她雖胸有成竹,也怕有所紕漏,或許應(yīng)該聽聽好友建議,應(yīng)該更加圓全。
王婉之寫完,問了一句:“燕語呢?”
御白衣笑著應(yīng)了一句:“你剛才讓她去傳話,應(yīng)該沒有這么快回來。”
“哦,那就再等一等。”
王婉之說著站了起來,又捧書靜讀起來,這會蘇州城內(nèi)瘟疫肆虐,王婉之不苦思對策,卻捧書而讀,似置身事外,顯得有點怪異。
靜心敏思,急躁難成的道理未必人人都懂,就算懂得也未必能夠做到,這就是王婉之,她的安靜反而能夠給人一種莫名的安定力。
御白衣看著王婉之的背影,似有話要說,卻遲遲沒有開口,許久之后,她走過取下掛在墻上的一把古樸寶劍,這是御白衣的佩劍碧水劍。
一直靜讀的王婉之似乎察覺到御白衣躁動的內(nèi)心,出聲道:“白衣姐,你有什么話想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