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放暑假那幾天,我搬家了,搬到離原來地址不遠卻格外隱匿的巷子深處,進去的路九曲十八折,很少人能找到這里,頭一天搬來,我出去買筆差點找不到路回來。
新家是一棟類似別墅的房子,租金比一般的房子要貴點。這棟房子有四個樓層,四樓是天臺,我們住在三樓,總體來說這里除了熱點,其余都好。
搬到新家的第三天,外婆打電話過來讓我暑假去她那玩,我正想散心,次日便啟程去外婆家。
外婆那一切如舊,只是我住慣了城市,回來農(nóng)村前幾天睡得很不好,晚上悶熱且時不時被蚊蟲叮咬,每天晚上噴許多花露水才可入眠,后來幾天我漸漸適應(yīng)回農(nóng)村的生活,再次當(dāng)會農(nóng)村的野孩子。
在外婆那的日子過得也很開心,白天跟表哥表姐爬山摸魚掏蜂窩偷地瓜,晚上看看電視,困了便去睡,日復(fù)一日,我逐漸從承歡過世的陰霾走出來。
外婆如兒時一樣寵我,我想吃什么就有得吃,外公也對我很好,為我了特意在一棵大樹的樹枝上做了個簡易的秋千,秋千的繩索很粗,不會輕易斷,午后時分我經(jīng)常在秋千上悠悠蕩蕩。
我也時不時在秋千上望著飄零在空中的落葉去思念他,以承歡笨蛋般的思維,他在天堂大概也能過得很快樂吧!
我在外婆這里度過完整的暑假,暑假作業(yè)也表姐的幫助下完成。開學(xué)前一周我回家了,在貼出分班表的那天,我去看分班表,在所在的班級表上看到謝莉的名字,若是以往我必定驚喜若狂,可惜現(xiàn)在的我不為此事而喜,而悲。
我被分在五年七班,新教室位于五樓,我照著班級分布表的提示沿著樓道爬上五樓,爬樓若是街機游戲,游戲贈送的三條命已被我用去兩條,我討厭爬樓梯,何時都是!來到教室門外,我望進室內(nèi),一堆橫七豎八的破木課桌、木凳子,在光線的幫助下我清楚看到課桌桌面鋪滿了灰塵。
真破!我也不進去,看看便黯然地離去,反正一個人坐哪都行。
開學(xué)那天,晨光初耀黑夜時我被蒼松吵醒了,蒼松小考考到縣里的三中,縣里排名的第二的中學(xué),從今日始,蒼松正式從小學(xué)生成為初中生,縣里的初中比小學(xué)上課要早,我與蒼松同房。蒼松在準備上課的同時吵醒了我。
我揉揉眼:吵死了,還讓不讓人睡了!
蒼松不理我,他忙他的,我被吵醒睡不著,在床上坐到平時起床的時間。
老媽為蒼松煮了粥,我吃了幾口咸菜送了一碗粥便背起書包去學(xué)校了,出發(fā)前我想起前日鋪滿灰塵的課桌,繞了幾圈卷紙草草塞進書包便離家了。
我長得較胖,又不是很胖的那種胖子,我屬于那種胖中帶壯,壯中帶胖的胖子,可無論如何也無法改變我爬上五樓已氣喘吁吁的事實。
五年七班內(nèi)已有半數(shù)學(xué)生在此百般無聊,謝莉也在其中,我裝作熟視無睹。
我曾說過五年班不同四年班,五年班是二人同桌,五年七班有四組,謝莉坐在第三組最中間的那桌,我特意在第一組坐下來。
我坐在選好的位之上,用力拭去惹人厭的灰塵,待我抹去桌上的灰塵才像起我忘記擦凳子了,心中一陣無語后便站起來拍拍褲子上的灰塵。
班上有不少人是老同學(xué),4年6班也有不少人在這,不過我和他們都不是很熟悉,不得不說的是聶采文也在其中。
曇花一現(xiàn)的時間內(nèi),不少學(xué)生到達教室,我在其中看到兩個不想見到的人,那次聶采文帶來向我要錢的男生,還有崔海彬。
崔海彬在和一群壞孩子談笑風(fēng)生,之所以說與他說話的是壞孩子?一看就知道了,翹腿的翹腿,搭肩的搭肩,一點都不收斂,個個帶著壞孩子獨特痞子氣息。而那個男生也坐在其中,與聶采文閑聊。
我心生不好的預(yù)感,不斷在心中祈禱別有壞事發(fā)生。
等不了多久,5年7班的班主任來到了教室,是個四五十歲鬢發(fā)銀白打著發(fā)蠟梳著大背頭的大爺,為人看起來倒挺和善,就不知脾氣如何。
他向我們介紹自己:各位同學(xué)大家好,我姓吳,叫吳開權(quán),從今以后我就是你們的班主任,我教語文,做我的學(xué)生我不要求你們學(xué)習(xí)成績好,我只求你們能安分一點。
聽著他這番話,我怎么覺得每個班主任的潛臺詞都是別惹麻煩?
吳老師又說一堆話,以我的尿性也記不超三秒鐘。
吳老師找了四個孩子去辦公室搬課本,其中就有我,我跑了三趟才和其它孩子把課本全搬過來。吳老師吩咐把課本發(fā)下去,我負責(zé)第三組,捧著語文書一一發(fā)下去,發(fā)到謝莉那時,我望了她一眼,她還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樣,我默默地放下書便走到下一桌。
發(fā)完課本,我專心研究語文書,隨意翻了翻目錄把有興趣的文章都看了一遍,然后轉(zhuǎn)戰(zhàn)其他書籍。
之后的一個月里,一切都顯得風(fēng)平浪靜,上課聽得懂的聽,聽不懂便發(fā)發(fā)呆,做做白日夢。期間我與謝莉、崔海彬完全沒有交集過,只是我總感覺崔海彬時不時盯著我,但愿是我的錯覺吧!與他那種壞孩子搭上關(guān)系準沒好事。
我的同桌是個沉默寡言的瘦弱男孩,他很喜歡動畫片,除了提起動畫片他很少與我閑聊,另外他的學(xué)習(xí)成績也很差,上課時多數(shù)是與我一樣在做白日夢。
那個向我要錢的男生,我一直敬而遠之,為了知道他的名字,我特意到講臺上的座位表上搞清他的名字,他叫林浩,在班上的傳言中得知他經(jīng)常收低年級學(xué)校的保護費,是個不折不扣的壞孩子。
一切都風(fēng)平浪靜,我本以為我小學(xué)生涯維持這樣到我畢業(yè)那天,事與愿違,一個清晨,吳老師將我們?nèi)鐡淇伺葡磁瓢阏{(diào)換了位子,新的座位表寫在黑板,我的運氣簡直是倒霉透了,我的新同桌竟是林浩,從種種事跡來看,我的好運氣明顯與承歡一同陪葬了。
我搬到第一組后排,謝莉在我前面幾桌,我能清楚看到她的一舉一動。
林浩初與我同桌,我們無話可說,大概他早忘記之前差點向我施暴的事了吧!可隨著我膽怯弱小的氣質(zhì)暴露,不到一個星期身為惡人的林浩理所當(dāng)然地欺負到我頭上。
午下的課間,吳老師下了語文課,班上許多孩子抄著語文老師在黑板上布置的作業(yè)。我專心地在作業(yè)本上揮筆,難看的黑色字體不情愿地深印在作業(yè)本上,寫了這么多年字,我的字還是那么丑,大概除了我,沒人看得懂我在寫什么吧!
喂!林浩撐著臉踢了一下我的凳子。
??!我一驚一乍地看著他。
林浩把一塊錢摔在我臉上,指著我說:我口渴,立刻去小賣部買瓶水回來。
我未反應(yīng)過來,一塊錢已飄到地上。
林浩見我還傻愣愣的坐在那,對我發(fā)兇:還不快去!
我慌慌張張地撿到這一塊錢跑出教室,經(jīng)過謝莉那桌時,匆忙間我瞄到謝莉桌面上有一面女生用來化妝的小圓鏡。
我心生疑問,謝莉根本不是那種愛美的女孩子,至少我也從沒見過謝莉在教室照鏡子。
我沒時間多想,匆匆跑到小賣部擠進人堆買了一瓶礦泉水,便跑回教室。
回到教室時,林浩正和聶采文閑聊,我氣喘吁吁地把礦泉水放在林浩課桌上,林浩當(dāng)著我的面暗罵:廢物,買瓶水都要這么久。
我不敢吭聲,默默抄著黑板上的作業(yè),林浩從課桌拿出一本作業(yè)本扔在我的課桌上。
做完你的作業(yè)做我的,我明天要是交不出作業(yè)你就知錯!
我把他的作業(yè)本放在一邊,他繼續(xù)與聶采文閑聊。
采文,放學(xué)后我們?nèi)ネ嬉幌拢?p> 林浩左手定在課桌上左右搖擺,右手不斷拍著課桌,是在暗示去游戲機室玩。
聶采文擺擺手:不去,放學(xué)后我還有事要做。
林浩覺得好笑:呦呵,聶大少爺居然有事不去打游戲,跟我說說要去干什么事!
還不是我那張破凳子,要塌要塌的樣子,我打算放學(xué)后趁人少去隔壁班換一張。
切,我當(dāng)是什么事,不就是凳子嘛!喂,蒼洋,把你的凳子和聶采文的換一下。
我不樂意,平時使我就算了,憑什么要我拿好凳子去換破凳子!
我放下筆,鼓起勇氣對林浩說:我不要,憑什么要拿我的桌子和他換!
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我以為林浩多少會忌三分,誰想到迎來措不及防的一巴掌。
林浩瞪著我:我現(xiàn)在是征求你意見還是求你大發(fā)慈悲了!你說你怎么這么笨?待會放學(xué)你自己去隔壁班偷偷換一張不就行了!非要犯賤挨打!
我被打臉了,臉上一陣一陣的痛,我下意識地看向謝莉,再班上在場其他人,慶幸的是班上除了崔海彬和幾個壞孩子也沒誰看到這一幕,反正這些壞孩子早看扁我了,我也不在乎他們的看法。
我咬牙忍住在眼睛里來回翻滾的淚水,我恨林浩,若是生前做過壞事死后回下地獄,我希望他死后被打落到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萬劫不復(fù)!我雖然比他們都小,可我與林浩的體格相差無幾,單打獨孤我未必會輸,當(dāng)我想到幾年前一小孩招惹蒼松,送出與那小孩打架惹事后,不知內(nèi)情的老媽將蒼松打一頓后我怕了,在大人眼里無論是何理由,打架就不是不對。我怕我與蒼松有同樣的遭遇,握著拳忍氣吞聲,并在心中勸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騙自己忍一下就過去了。
還不站起來!林浩沖我大吼。
我站起來,林浩罵罵咧咧地拿起我的凳子遞給聶采文,聶采文把凳子搬回座位后將舊的破凳子摔在我身邊,并帶著譏笑說:小心點坐,這凳子很容易散架。
我蹲下來扶著凳子,連接四個凳腿的木棍都能從凳腿上拔下來,搖搖欲墜的樣子,
林浩無視我繼續(xù)與聶采文閑聊:聶少爺,等一下放學(xué)去玩游戲。
聶采文笑著說:沒問題。
我坐在那張破凳子上,如聶采文所說這破凳子隨時會散架,我半蹲半坐,時刻不能放松,十分累人。
我拿起筆,正想把黑板的語文作業(yè)抄完,值日生早把作業(yè)擦得一干二凈,無奈之下,我只好向前桌的男生借作業(yè)抄。
這節(jié)課是數(shù)學(xué)課,我卻在抄語文作業(yè),抄完自己的抄林浩的。
放學(xué)后,我逗留在教室遲遲不走,我本想照林浩所說到隔壁班偷偷換張凳子,可我做不出違心的事。
今天的值日生問我為什么還不走,我說在等朋友,這個值日生平日與我無過多來往,他大概是猜測到我想做壞事才向我問話。
四個值日生匆忙地掃地,我在教室思想斗爭了許久,在他們要鎖門離開時,我也打消了做壞事的念頭。
在回家的路上,夕陽下的街道幾個孩子在玩鬧,我漠不關(guān)心地走過,停在某戶人家的窗戶前,我在窗戶里隱約看到自己,倒影中的自己顯得弱小無助且孤獨,像條可憐蟲。
回到家樓下,我從褲袋掏出鑰匙打開一樓的大門,心事重重地爬上樓。踏進家門,老爸在家看著CCTV的新聞頻道,我本想把我在學(xué)校受欺負的事告訴老爸,但很快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在與林浩同桌的一個月里,我已成為他的私人奴隸,他把我叫做廢物,奔波小賣部與教室?guī)退ベI東西,包攬他全部作業(yè)都是我的工作,起初我多少會反抗,后來被打臉打怕了,只要他吩咐下,我都默默完成工作。
在學(xué)校對我來說是種煎熬,我不知這算不算校園欺凌,比起新聞報道的校園欺凌我過得快算快活,至少沒有受到群毆,吃頭發(fā)等等待遇。
班上沒幾人愿意與我做朋友,在他們眼里我就是條可憐蟲,多數(shù)人看我時都用同情的目光,我討厭他人用這種目光看我,在這班上我最感激的人是謝莉,雖然淪為陌生人,但她唯一對我冷眼旁觀的人,這不是在說氣話,我是真心感謝她。
我是個心軟的人,早在開學(xué)不久我就原諒謝莉想重補破碎的友誼,想想當(dāng)初謝莉說過的話,分明都是氣話而已,只是我有我的倔強,雖然我也對她說過過分的話,可她一天不說對不起,休想我跟她說對不起與她和好。
課間,聶采文又來找林浩閑聊,而我在為林浩抄作業(yè),以往我都是上課時抄作業(yè),課間玩,可今天作業(yè)多,不得不加班。
林浩在抱怨:沒錢去玩了,聶少爺,有沒有錢借我一點。
聶采文攤攤手:我哪有錢,要錢你去找蒼洋。
我在抄作業(yè),聽了不由膽顫心驚。
林浩笑一笑:他有毛錢,我坐在他身邊都沒見他帶過一分錢來,虧你以前還讓我受他錢,都不知你腦子是不是有毛病。
說完,他一巴掌拍向我的后腦勺:抄抄抄,整天知道抄,一點出息都沒有。
聶采文見了也拍了我一巴掌,露出蹩腳的壞笑:就是,整天就知道抄,沒出息。
我看他們以前在家抄作業(yè)抄多了,被他們老爸打得心理變態(tài)了。
我不吭聲繼續(xù)抄作業(yè),他們也沒理我,林浩忽然盯著謝莉的背影看。
這兩天林浩好像對謝莉很有興趣,也不知道謝莉是不是的罪他,應(yīng)該不會把,謝莉一直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怎么可能的得罪林浩呢!
采文,那個小妞你認不認識?林浩指了指謝莉。
聶采文望過去,漫不經(jīng)心地說:哦,她??!以前同一班的。你想知道她的事,問蒼洋就好了。聽說蒼洋和她從一年級到現(xiàn)在一直都是朋友。
林浩踢了踢我的破凳子差點把凳子踢散架:喂,廢物,跟我說說她的事!
我和她早絕交了,無話可說!我微微看著林浩,眼神語氣中帶著不動如山的堅定。
林浩像是被我鎮(zhèn)住了,也不追問下去,我暗暗松一口氣。
他和聶采文聊別的,而我埋頭抄作業(y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