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九點,藏前車站M快餐店的一角。
“……全對?!币砸环N難言的表情,玉置佑美子從灰原初的作業(yè)上抬起頭來,“……灰原同學,你真的缺了一個月的課嗎?還是說,你在熟睡中聽課的超能力?“
“……我說了我不需要補習?!被以跏种校P繞著拇指旋轉著落回掌心,然后被他一把握住,放回筆袋里。
“確實不需要。有這樣的實力,考上東大也是十拿九穩(wěn)了吧。”玉置佑美子又看了一眼試卷,點頭道。
灰原初吸了一口可樂,沒作聲。
考東大十拿九穩(wěn)什么的他就權當是玉置佑妹子的恭維了。但像理數類這種前世題??坦倾懶牡膶W科,他只要用心回憶下,用來應付作業(yè)還是沒什么問題的。
“明天我會告訴藤原老師這個好消息的?!庇裰糜用雷邮掌鹪嚲恚戳丝词謾C道,“……也九點了呢,今天就到這里吧,辛苦了?!?p> “玉置同學家在哪?順路的話我可以送你一程。”灰原初狀似無意地說道,“時間確實有些晚了?!?p> “不用,我家可是在杉并區(qū),新高円寺站附近了。”
“嗯,沒事。順路。”
當然,不管玉置佑美子說她家在哪里,灰原初都會“順路”的,總之把她安全送到家再說。
玉置佑美子理著自己肩上的辮子,扭頭看了一眼灰原初,突然露出了有些狡猾的微笑:“灰原同學,你忘了嗎?我作為班長是整理過班里所有人的通信地址的。我可是知道的你住目黑的哦……”
灰原初愣了下,撓撓頭——沒想到啊……
頓了頓,玉置佑美子好像有些遺憾地說了下去:“總之,好意我心領了,但是既然并不順路,所以不用辛苦——”
灰原初想了想也沒想出理由,干脆道:“那么,我住哪里不重要。總之請讓我送你回家吧?!?p> 玉置佑美子愣了下,最后還是先移開了視線,低聲道:“……好,好啊。”
走出快餐店,一直到下一個路口,兩人不知為何陷入了沉默的氣氛中。
玉置佑美子是抱著書低著頭,心不在焉,似乎在思考什么問題?;以鮿t是開始將注意力全用在謹慎觀察四周上。
系統(tǒng)明確說明了事件發(fā)生的時間是在“回家路上”……也就是說,從現在開始,危險就可能要出現了。
而且去往電車站的這一段路大部分都是遠離商業(yè)區(qū),兩側都是民居的小路,甚至連路過的車輛都不多。
走過一段路后,倒是玉置佑美子先打破了沉默。她突然很有感慨地說道:“灰原同學變了很多?!?p> 我沒變,只是換了?;以跣南?,一邊隨口接道:“玉置覺得這種變化是好是壞呢?”
“灰原同學在意我的意見?”玉置佑美子有些意外,然后清了清嗓子,認真回應道,“好過了頭,所以變壞了?!?p> “???”灰原初確實沒想到答案會是這個樣子,于是有些詫異地回頭望向玉置佑美子,“什么意思?”
“嗯……怎么說呢……”玉置佑美子無意識地撥弄著自己的辮子,撅起嘴思索著,“首先,以前的灰原同學的話,感覺有點太在意別人的看法了。”
“太亞撒西了是吧?”灰原初脫口而出,“貶義的那種溫柔?因為除此之外一無是處,既沒有能力又沒有意志,所以只能溫柔了?!?p> 玉置佑美子神色僵硬了片刻,似乎不知是該點頭認同還是搖頭否認。
“我懂了。”灰原初摸了摸下巴,“班長之前對灰原初這個人的感覺一定是——‘很讓人生氣’。”
玉置佑美子的神情卻嚴肅起來了。她特意湊到灰原初面前,直視著他的眼睛認真說道:“……灰原同學,嘲笑過去的自己并不會顯得成熟。倒不如說,就是因為仍然不夠成熟,所以才無法接受過去的自己,只能沖著過去的自己亂發(fā)火哦?!?p> “太對了。”灰原初用力點頭表示同意,“那種樣子就叫做無能狂怒?!?p> 這個“灰原初”就是遜啦,灰原初十分坦然地覺得這事和自己毫無關系。
看了看灰原初的表情,玉置佑美子嘆了口氣:“算啦……”
她接著說道:“但是呢,就像現在這樣,雖然灰原同學現在變得帥氣多了,但感覺又過了頭,變得很不好相處了。”
“謝謝?!?p> “……重點在于‘不好相處’啦。比如說因為你剛回學校的時候鬧出的那件事,后來那幾天我整天都很擔心你會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來?!?p> 灰原初認真回憶了下,終于想起來玉置佑美子說的是哪件事了。
在灰原初返回學校的那一天,他剛踏進這間教室,老師還沒來得及開口說明關于他的特殊情況……一名同班女生就突然站起身朝他擲來筆袋,大聲罵他是殺人犯,叫他滾出去。緊跟著,整個教室里大約有一半人開始熟練地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鼓掌聲和噓聲。
不過那個時候的灰原初,剛剛從“魂穿他人身體”,“目睹非常識的怪物”,“親手終結人命”,“在關押審問的情況下守住穿越這一終極秘密”等一連串的事件中勉強回過神來,正進入某種重建崩塌世界觀的賢者時刻。
換句話說,人都麻了。
眼前這群高中生的鬧騰,只讓他覺得厭倦與可笑。
所以,甚至懶得去稍微思考起因,灰原初只是掃視了教室內一眼,不假思索地選擇了最直接的應對——他一把抄起老師放在講臺上的玻璃水杯,朝著領頭的那名女生砸了過去。
當然,他也不想搞出什么流血事件,所以故意瞄偏了一些,讓水杯擦著女生的腦袋飛過去,然后在旁邊的墻壁上炸裂了個粉碎。
玻璃炸裂的聲音讓整個教室瞬間安靜下來。
趁這個時機,灰原初雙手重重地拍在講臺上,身體前傾,帶著下壓的氣勢俯視著整個教室,冷靜地大聲道:“——諸君,我喜歡孤立!”
“我對你們的人生,對你們那螻蟻般的愛恨情仇沒有任何興趣。”
“以后我也不打算和你們打任何交道。”
“所以孤立很好,孤立是最棒的了!”
“——但是,也不要來惹我。不然,你們身上會發(fā)生很不愉快的事情的?!?p> “是的,不愉快的只會是你們?!睅е鴧挓┑纳袂椋以踉俅温龗咭曔^教室里每一個起哄者的眼睛,“而我嘛……退學,或是被送入教養(yǎng)院這種事情,對我來說已經根本不算了什么了,對吧?”
“總之,讓我們相安無事一直到畢業(yè)吧?!弊詈?,灰原初又重重錘了下桌子,然后在一片鴉雀無聲的氣氛中,順著記憶走回了自己的座位前。
然后,因為座位上空蕩蕩的,椅子也被人事先藏起來了,所以灰原初直接拽著旁邊座位的男生的后領將他拖了下來,搶了他的椅子——反正這家伙剛才也是起哄的一員。
……
灰原初回頭過來再想起這件事,也覺得玉置佑美子說的有道理,自己當時情緒還不夠穩(wěn)定,這種做法確實有點……
有點帥!玉置同學說的對!灰原初暗自點頭。
不過他心里也清楚,如果玉置佑美子知道事件在校外的后續(xù)的話,大概就不會夸自己帥,而是會再來說教一通了吧。
畢竟,只靠語言就算能把人鎮(zhèn)住,也是暫時的。那群人反應過來后更加惱羞成怒,干脆找了校外的不良少年了來堵灰原初。
灰原初能怎么辦?還不是只能選擇以理服人。
順便試驗了“極限血肉”的權能效果。
最后的效果不錯,欺凌的領頭者很快轉了學,其他人也沒再敢惹他。
而至于氣氛上的孤立嘛?從來就是不是他會去在意的事情。
嗯?等一下……
“玉置同學那個時候就已經在擔心我了嗎?我還以為那個時候我們不算熟?!?p> 這時候回想起來,灰原初才意識到后來幾天玉置佑美子確實是有點拼命找理由與自己搭話的感覺。所以是因為怕自己一個不爽就報社了嗎?
“作為班長,關心一個同班同學很正常的啊。”
“是的,事情就是這樣?!?p> 然后,兩人又一同陷入了一段原因微妙的沉默之中……
“——灰原同學,我想問……”
“——我突然想起點重要的事,先走了?!?p> 然后兩人的聲音同時響起。
玉置佑美子本來是以一副下定決心的表情開口的,卻被灰原初一下子打斷,一時愣在了那里。
灰原初卻是朝著她擺擺手,然后將書包甩在肩膀上,毫不留戀地轉身朝反方向走去,而且沒幾步就從另一條小路拐走了。
玉置佑美子有些驚訝地看著灰原初的身影消失,帶著些許失落的神情不自覺地捏了捏手心,但最后也只能咬了嘴唇,獨自一人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