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倆幾乎每月回家一趟，一來送媽媽需要的藥品，二則也想念家人還和孩子，第三也把賺下的錢交給母親，畢竟，一大家子的開銷都靠她精打細算地過日子呢。
母親的臉色一次比一次黃，身體也越來越羸弱，每次凌喬提出讓母親去透析，她都堅持不肯，她總是說:“我不能再拖累你們了，不能在拖累你們了，你們掙點錢多不容易??！”
父親拿出家中僅有的積蓄買了輛二手出租車，小妹考了駕照開起了出租，可是在附近廠、礦都不景氣，國企都在茍延殘喘的大環(huán)境下，又有多少人會打出租車呢？也不過是維持各類保險、開銷罷了，遇上車子出了毛病，還得花上一大筆錢修車。
每次她們離家前，晨曦總是拉著凌喬的手不放，一再跟媽媽保證:不要買玩具、不要吃零食，只要媽媽！只要媽媽！
凌喬的心很痛，她知道，兒子的要求并不高，她也十分不愿意錯過孩子成長的每一個瞬間，可是她做不到，她不只是母親、她還是女兒，她也愛自己的媽媽，她想盡可能的延緩母親的病情，竭盡所能的延長母親生命的長度。
所以每次，她們總是高高興興的回家，偷偷摸摸的離開！
明知道這樣，就會錯過孩子的成長，也不能在母親身邊盡孝，可是這是多么矛盾的世界?。?p> 凌林每次都會把錢分成兩份，一份給母親，一份給男朋友，他們準備明年結(jié)婚，裝修房子、購買家具都是要用錢。
凌喬總是勸妹妹:“他一個大男人，有手有腳，每天不找工作，整日抱個茶杯閑游浪蕩，到處看別人打牌，不要給他錢，你自己存起來就好?！?p> 可凌林每次都笑笑，說反正以后錢還是我們自己花，存誰那都一樣。
凌喬就不會這么做，常言道:同甘容易，共苦難。錢還是攥在自己手里有安全感。
千禧年來臨的前一晚，她倆爭取到一間更小的、只能放下一張大床的宿舍，不過對她倆來說有個獨立的空間，已經(jīng)很滿足了。
晚飯后，凌林和朋友去了附近的寺廟，聽說，新年的子夜，敲鐘祈福特別靈驗，她非要去為全家祈禱。
凌喬覺得身上一陣陣發(fā)冷，她沒有告訴妹妹自己不舒服，一個人留在宿舍，早早的坐進被窩里，可越來越厲害的劇烈腹痛，讓她蜷縮在床上呻吟著、翻滾著。
已經(jīng)是寒冬了，木板隔成的房間里如冰窖般沒有一絲熱氣。
凌喬看了看床頭的電子表，快十一點了，她已經(jīng)腹瀉了十幾次。
小屋內(nèi)沒有廁所，開始她堅持去公用廁所，后來實在沒了力氣，拉的也全是水了，只好在屋內(nèi)的痰盂里解決了。
可肚子里依舊雷鳴般的鳴叫，刀絞般疼痛，她知道，肯定是天氣太冷了，自己本來體質(zhì)差，一定是著了涼，患上了急性腸胃炎。
她忍痛翻了翻一直帶著的小藥包，里面沒有治腹瀉的藥。
此刻，她多想有個燙燙的熱水袋焐在肚子上，吃片瀉立停，然后好好睡上一覺，可她看了看，身邊什么都沒有！
妹妹怎么還不回來？凌喬感覺自己快要死了，這時候太需要她了。
夜深了，沒有力氣也沒地方去買藥，凌喬只能和衣鉆進略顯單薄的被窩里，平時都是她和妹妹相互用體溫取暖，現(xiàn)在估計還有兩個小時妹妹才能回來，這幾個鐘頭真難熬！
她知道，這么頻繁的腹瀉很可能會導(dǎo)致脫水，一定要多喝開水，她哆哆嗦嗦伸手晃了晃暖瓶，空的！凌喬已經(jīng)沒有去打開水的力氣了，只好作罷。
凌林進門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千禧年的凌晨了。
她怕吵醒姐姐，輕輕地開門，悄悄地進了來，進屋后才發(fā)現(xiàn)不對勁，屋里開著燈，沒有窗戶的房間里充斥著一種怪味。
凌喬整個人縮在被窩里一邊抖動，一邊痛苦的低吟著。
“小喬，你怎么了，發(fā)燒了嗎？”凌林蹲下來趴在床頭，伸手摸了摸凌喬的額頭。
凌喬痛苦地睜開眼，舔了舔干澀的嘴唇，低聲說:“你終于回來了，我拉肚子，快給我倒杯開水，去問問老張輝有沒有藥，再借個熱水袋，我肚子疼死了?！?p> 凌林奔了出去，不一會兒，她回來了，把充好的熱水袋塞進凌喬衣服里，滾燙的感覺令凌喬舒服多了。
“姐，我給你打了盆熱水，你起來燙燙腳，全身就暖和了。”
說著，她扶凌喬坐起來，給她脫了襪子，把她的腳慢慢地放進盆里。
腳一放進溫暖的熱水里，凌喬全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不一會，一股暖意全身蕩漾開去。
“姐，好不容易找到藥了，可是已經(jīng)過期了，你看這還能吃嗎？”凌林遞過來幾個藥片。
凌喬抬起昏沉的頭，“藥變色了沒有？”
“那倒沒有。”
“可以吃，沒關(guān)系的，給我杯開水?！绷鑶逃袣鉄o力地說。
吃了藥，燙完腳，又喝了一大杯開水，凌喬身上漸漸有了絲暖氣，腹痛也減輕了不少。
凌林也趕緊轉(zhuǎn)進被窩，“姐，你摟著我，我身上暖和?！闭f完她又使勁往凌喬懷里擠了擠。
凌喬擁著妹妹，汲取她身體的熱量，沉沉睡去。
一覺醒來，已經(jīng)快中午了，凌林的笑臉及時地湊了過來。
“姐，你醒了，好點沒？”她扶凌喬坐了起來。
“好多了，肚子不疼了，就是沒什么力氣?！绷鑶套饋砀械揭魂囇刍?。
“昨天晚上我在大佛前，給媽和全家都祈福了，你很快就會好的?！?p> 凌林給凌喬披上衣服，“你坐著別動，我給你熬了粥，熱熱給你喝吧，廚房的阿姨等著要鍋煮飯呢?！?p> 隨后，一碗熱氣騰騰的大米粥端了進來，碗里還放了點咸菜。
“你剛好點，不能吃得太油膩，湊合著喝點粥吧?！?p> 凌喬坐在被窩里，接過妹妹遞過來的碗，看著比自己小三歲的妹妹，照顧自己，眼圈有點發(fā)紅，她趕緊低下頭，喝了口粥，讓裊裊的熱氣遮住潮濕的眼眶。
相依為命！
這個詞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