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見離看準時機,控制身軀穩(wěn)穩(wěn)攀住一根樹枝,手腳并用的爬上去坐穩(wěn),對蕭策招招手。
蕭策只一笑,腳下的樹便被洪流連根拔起,蕭策連同那棵一起淹沒在了泥石流里。
“蕭策!”
云見離一急,險些從樹上跌落。
早料到會是這個結(jié)果,但真正發(fā)生時還是無法接受。云見離順著樹干爬到地上,撿了根斷枝當拐杖,一邊喊蕭策的名字,一邊沿著泥石流往山下走。
雨一直下,山上植被稀疏,泥土松軟,雨水一泡就成了泥漿,極易形成滑坡。云見離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焦急的在泥水中搜尋樹影和人影。
“你信我?!?p> “我會活著陪你走下去。”
蕭策保證過。
“蕭策!蕭策!”云見離面對洪流,喊得撕心裂肺。
我信你什么!有什么可信的!
云見離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繼續(xù)向山下搜尋。越往下,泥石流橫截面越大,像一汪昏黃的湖水,一眼望不見邊。裙邊沾上泥又被雨水沖刷干凈,沾上泥又被雨水沖刷干凈,皮膚被雨水打濕的衣服泡的發(fā)白發(fā)皺,腳上長了好些水泡。
天黑時,雨停住了,泥石流已過,山上一片寂靜。
云見離實在是走不動了,嗓子也啞了,靠著棵樹休息。
找了一下午,一無所獲。
云見離抬頭望天,天陰沉沉的像一副下筆濃重的水墨畫,沒有星辰,不見月光,預估明天還有場雨。
不知蕭策在哪兒,杜與之如何,他們有沒有找到安全的地方躲過泥石流,是否安然無恙。
云見離背靠樹干緩緩滑下,晚上的風涼,輕輕一吹,就冷得發(fā)抖。即便如此,云見離還是睡了,就著一身濕透的衣服和沾滿泥漿的鞋子睡得。
水珠嘀嗒的碎發(fā)下半張臉蒼白如雪,嘴唇微微顫抖。
是一個夢,阿離的夢。夢里,她剛走出手術(shù)室,一短發(fā)男人迎面向她走來,笑吟吟的到她跟前,狠狠的捅了她一刀,刀身冰冷,刀尖直取心臟,刀刃輕而易舉的劃開了動脈,一切發(fā)生在眨眼之間,她根本來不及反應便倒了下去,雙眼合上前看到是那人遠去的背影。周圍響起雜亂的腳步聲,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阿離!阿離!
明明應該隨意識逐漸消散的聲音越來越清晰,近在身前,莫名熟悉。
“阿離!醒醒!”
云見離緩緩張開眼,視線模模糊糊的,像是蕭策,正焦急的看著自己。記得上回轉(zhuǎn)醒時看到的也是這人。
“做夢么?你怎么會出現(xiàn)在我的夢里?”
那人一愣,神情失落。所以相處這么久,他連入夢的資格都沒有嗎?
在云見離再度合上眼之前,他沉沉的喚了聲阿離。
“唔!”
云見離清醒了。不是被喊醒的,而是被痛醒的。
蕭策抓她胳膊的力道太重,骨頭都快被他捏斷了。
云見離眉頭緊皺,“蕭策,痛。”
蕭策驚覺,忙松開了手。
云見離為了找他受的罪少么?分開時被雨淋得狼狽,至少還有個人樣,現(xiàn)在呢?披散頭發(fā),長裙血跡斑斑,左腳的鞋子不知掉在了何處,腳趾上滿是污泥和水泡,要不是累得精疲力盡了怎么可能坐著睡著,這是吹了多久的冷風,指尖冰涼,臉也沒有一點兒溫度。
自己卻為了一句無意識的夢囈而失態(tài),那力道絕對能留下淤青。
蕭策,你不是人!
要是杜與之在,肯定要痛罵他一頓。
蕭策抿著唇,腸子都悔青了,也不敢去扶,只眼巴巴的看著云見離攀著樹干起身。
“阿離,你怎么樣?”
云見離恨恨的看著他,發(fā)狠似的揮起一拳砸在蕭策胸口,可由于脫力,這一拳如同羽毛般輕飄飄的落在蕭策身上。
蕭策一無所覺,云見離卻因此失去平衡倒在了蕭策懷里,感覺,像是撒嬌。
“你去哪兒了!”
不是詢問,而是質(zhì)問的口氣!
“喊你那么久,應一聲會死?”
云見離嗓子喊壞了,發(fā)出的聲音低沉沙啞,說一個字像往喉嚨里吞一口沙子。
“我以為你死了!”
“走那么遠路,實在是太累了!你知不知道,姐從來都受過這樣的委屈!都是因為你!干嘛要和我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
云見離試幾次都站不穩(wěn),索性靠著蕭策不動了,就仰起頭對著他棱角分明的下頜線不停抱怨,從這個角度,還可以看到他單薄的向上微微翹起的嘴角。
是的,蕭策笑得很無奈。
說也奇怪,云見離明明是在抱怨,他卻聽出她的了擔憂、害怕和委屈。
她離的好近,近的只要他稍稍低頭就能封印住她不斷開合的唇。
不對,怎會生出此等荒唐怪異的想法。
蕭策閉上眼,摒除所有。
“聽到?jīng)]有!”
云見離說了一堆不見蕭策絲毫反應,抬頭一看,這人竟合著眼睛閉目養(yǎng)神,敢情自己說這半天僅僅給空氣充值了一些二氧化碳,云見離那個氣啊,一腦袋撞在蕭策心口。
蕭策悶哼一聲,同時回神,“嗯?你說什么?”
云見離咬牙切齒,“你去死!”
“恐怕不能。”蕭策一本正經(jīng),“說了要陪你一起活下去,我不會食言?!?p> 怪,心底莫名的有一瞬的觸動是怎么回事。
云見離傲嬌的哼了一聲,“別忘了‘陪我’是你應盡的義務?!?p> 否則你五年之約是說著玩的么?
“阿離!”蕭策忽然喚道。
他的聲音克制且壓抑,像從喉嚨深處發(fā)出來的一樣。
“說。”云見離一手拽著蕭策衣服,一手去夠地上的樹枝。
“我受傷了?!?p> “嗯?”
聽到蕭策說傷了,云漸璃撿樹枝的動作忽的一頓,接著后知后覺的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兒。
蕭策衣服的顏色很深,又在夜里,看不見他哪兒受傷了。
這人也是,有傷在身也不早說。
“傷哪兒了?嚴重么?”
大晚上的什么也看不清。
“右腳,足踝上五寸,后側(cè),巖石劃傷,稍感疼痛,能走?!?p> 云見離摸到了傷口,但沒有藥品,也沒有繃帶。想了想,毫不避諱的翻開里衣,“嘶啦”一聲扯下大塊布料,撕成一指寬的布條,仔細給傷口包扎上。
蕭策紅著臉別過頭,假裝沒看到領口下一片雪白,只覺得被云見離碰觸的地方在隱隱發(fā)燙,不知是布料上云見離的體溫殘余,還是別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