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古，有人找……”唐古回頭發(fā)現(xiàn)是梁橙。
“你怎么找到我的？”唐古在趁著休息，啃著手里的午飯，邊和梁橙聊了起來。
“你還不好找嗎？窮的那么坦蕩的人可是少見，我來碼頭碰碰運(yùn)氣，也就找到你了。”
“你運(yùn)氣好。”
“你姓唐嗎？”
“我姓陳，耳東陳，唐是李唐的唐，我是古字輩?！?p> “你就在這碼頭做苦力，沒有其它的想法？”
“六叔在黃包公司做活，等有空位我就去補(bǔ)?！?p> “那也是拉車的苦力。你今天可以請假嗎？隨我走一趟我給你一個月的工錢。”
唐古看著她笑道：“原來你是個大小姐啊。”
“哎呀，你就當(dāng)幫幫我，我去沙面取貨，你去可以給我壯膽。”
“你是……？”
“就是賺點(diǎn)小錢，家里等著藥?！?p> “家里好些了嗎？”
“好多了，再來幾天的藥應(yīng)該就沒問題了。只是病來如山倒，看起來恐怖。”
“你找我用處不大?！?p> “有人壯膽我會更安心一些?！?p> “我能為你做些什么？”
“你答應(yīng)了？走走走……”
唐古找到了六叔和頂了六叔的位，用黃包車?yán)撼扰芰藥滋?，看著她從十三行帶著些小物件，到沙面街邊路口，和洋人交流販賣物品。然后又去藥店抓藥。
回去的路上天公不作美，下起了瓢潑大雨，倆個人都略有狼狽的躲在騎樓下。
“我看看，只剩下三文了，窮的只剩三文了。怎么辦，唐古，你被我坑了，我答應(yīng)你的工錢給不了了。”
“這怎么算？算是我和你共患難嗎？”
梁橙笑彎了腰，然后慢慢的蹲下。隨之是許久的沉默，梁橙低聲道：“我以為我再也不會去那個地方，我以為我會很久很久后光明正大的去那個地方?！?p> 唐古沒有說話，默默的看著漫天的大雨。梁橙和洋人交流講的是洋文，她應(yīng)該上過女校，唐古聽說過，那個地方有過游行，有過慘案……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在西洋怎么說？”
梁橙被突然的提問問住了：“我想想，A gentleman makes money in right way.”
“A ~”
“A gentleman makes money in right way.直譯過來，紳士在對的道路上賺錢?！?p> “這白話文好像也別有一番……道理?！?p> “都是同樣的道理，換了種語言又怎么會變成不是道理？”梁橙笑道。
“那，有沒有可以和《定風(fēng)波》一較高下的詩詞？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fēng)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厥紫騺硎捝?，歸去。也無風(fēng)雨也無晴。”
“還真沒有，可能是我還沒有賞析他們詩語的能力，不過，為什么要一較高下？你們的古語就自己能打好幾圈了，高瞻遠(yuǎn)矚和好高騖遠(yuǎn)，這一個高一個低，一個褒義一個貶義，你怎么知道到底是高瞻遠(yuǎn)矚呢還是好高騖遠(yuǎn)？”
“噯，這個可不是你們，是我們?！?p> “哈哈哈……我好多了，謝謝你安慰我?！?p> “也確實是想要知道更多東、西方的同與不同?！?p> “也還是很大大不同的，”
“比如？”
“比如信仰上，他們相信上帝。”
“我們相信人定勝天?！?p> “因為《物種起源》，他們相信人類社會也是優(yōu)勝劣汰，適者生存?！?p> “我們講究仁、義、禮、智、信、忠、孝、勇?！?p> “政治上，他們已經(jīng)完成君主立憲治，或者三權(quán)分立，分權(quán)制衡，多黨治國?！?p> “這讓我想起東林黨，他們要怎么避免黨爭嗎？”
………………
雨過天晴，唐古拉著梁橙回到了西關(guān)。唐古送梁橙到趟攏門口笑著打趣道：“原來你是西關(guān)小姐。”
梁橙還沒來得及回話，趟攏門被拉開，一個婦人把梁橙揪了進(jìn)去，梁橙對唐古喊道：“我會去找你的……”“你個丫頭，你敢到處跑，你不知這是什么世道啊……”唐古聽著里面的打罵聲，心里暗笑，原來天下的母親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