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感業(yè)寺
感業(yè)寺在西市往東,還未到東市的中間處,一個叫安業(yè)坊的坊間。
隋朝時,感業(yè)寺并不在長安禁苑內(nèi)。它是隋煬帝為了標(biāo)榜自己的文治武功而修建的。
感業(yè)兩字有雙重的含義。
佛法有業(yè)感緣起之說,指世間生死流轉(zhuǎn)皆由眾生之業(yè)因所生;而皇家建感業(yè)寺院,還有感恩“大業(yè)”之意。
隋煬帝年號大業(yè),其實也透出此人并非庸碌之輩。
有人甚至把他與漢武帝比。他親征高句麗,修建大運河,都是利在千秋萬代的大業(yè),是歷代帝王中濃墨重彩的一筆。
這一切也得益于他的老爹。
他老爹隋文帝給他留下了富庶殷實的家底,據(jù)傳聞,隋朝全國就是不事生產(chǎn),糧食多到能吃五十年。當(dāng)然,隋朝的浮夸風(fēng)也是出了名。
隋文帝與漢文帝的文景之治有幾分相似,都把豐厚的遺產(chǎn)留給了漢武帝和隋煬帝,后輩就有了征伐固土的資本。
只是,漢武帝最后以罪己詔求得心安,而隋煬帝則以自縊收場。
感業(yè)寺,還是以佛法的因果業(yè)報來理解更貼切。
站在感業(yè)寺門口,李智云腦子里浮想聯(lián)翩,心有所憂,有所感懷。
大業(yè)也好,業(yè)報也罷,是非成敗轉(zhuǎn)頭空。
人,大可不必執(zhí)著于空與不空。
若人執(zhí)著于此,免生煩惱,不如墮入空門成為佛。
可惜的是,自己是一個穿越者。
穿越者只有一個世界,放大本真的我。
“一會,我若是以手摸下頦,你就殺了我眼前的人,不論是誰?!?p> 李智云突然沉聲對高惠通說道,高惠通一怔,忙問道:“云將軍說什么?”
其實李智云的話吐詞很清楚,她也聽得很分明,只是她不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而已。
李智云沒有再重復(fù)剛才的話,說道:“不管是誰,你都動手,事了我們就走,明白嗎?”
看著李智云微仰頭看著寺廟匾額的側(cè)臉,新貼的胡須,和他眼眸里突然間隱含的殺機,高惠通猶如再次置身在青龍山寨下的殺戮中,看到了殺紅眼的李智云。
高惠通很快就反映過來,他們到感業(yè)寺是來殺人的,并不是來做什么法事。
難怪,剛才李智云要拉她到背巷處,做了一番喬裝。
“明白了!”
李智云側(cè)頭看著她,臉上掛著一絲微笑道:“若是我面前不止一人,你殺誰?”
“若是……兩人、三人、一群人……我應(yīng)當(dāng)殺誰?一起殺嗎?”
“你就看我與誰說話,你就殺誰。”
“好!”
李智云自語道,“但愿吧,我們誰都不殺……”然后,徑直就往大門走去。
兩人進(jìn)到寺內(nèi),寺內(nèi)還在黃昏的靜謐中。
走不多遠(yuǎn),就見一知客僧上前來合十宣佛號,問道:“請問施主是燒香禮佛還是做法事?”
李智云雙掌合十,回道:“敢問師父,貴寺有無一位姓李的施主在此下榻?”
“姓李的?”和尚打量著李智云,“小施主是找李藥師?”
“對,正是他。”
“哦,他在后面的十方院,你從東廂旁的走廊過去,就能看到院子?!?p> “謝過師父了。”
兩人于是就往和尚指的路走了過去。
過去的寺廟,一般也會作驛站旅館使用,感業(yè)寺并不例外。隋煬帝少于在西京大興城,感業(yè)寺這種皇家寺院的優(yōu)越早已所剩無幾了。
兩人走不多遠(yuǎn)就看到了十方院,進(jìn)了十方院,就見有好幾進(jìn)院子,每一進(jìn)又都有廂房若干。
只是,在此借宿的人并不多。因為兵荒馬亂,好多外地商販也都跑了,或是根本進(jìn)不了關(guān)中。
兩人站在院子的第一進(jìn),也不見有人,也不知問誰。
正躊躇間,從一個廂房里出來一個年輕人。
此人青衫葛巾,面色蒼白,手里捧著一本書。他走到走廊里,就活動了幾下腰身,然后就在走廊廊間專注的看起書來,還一邊看一邊踱步。
李智云不假思索,就上前去請教他。
他走過去一抱拳,小聲道:“敢問這位兄臺,可否知道李藥師住在哪里?”
讀書人沒有理他,目光都沒有移開手里的書一眼,好像根本就沒有聽見有人在問自己。
“兄臺!兄臺!”
李智云提高了一點聲調(diào),又叫了幾聲。
讀書人抬頭,自顧望著自己的前方,嘴里念念有詞。
隱約可聽到,他念的是:“賞毫厘之善必有所勸,罰纖芥之惡必有所阻……”
仍是一副人在青山處,不聞鳥語身的樣子,有點像是故意在裝聾作啞。
高惠通有點急了,她走過去,就要伸手去推搡那位年輕人。李智云見了,一把將她的手按下。
然后扯過她的手肘,就往回走。
“云將軍,這種讀書人就是裝愚,你別攔著我啊……”
李智云沒好氣道:“一個女孩子,這么粗魯干什么?這種事我都不往心里去,你還急了!”
高惠通無語被噎,不明白李智云為什么在一個陌生人面前這樣委屈自己。而剛才,他還準(zhǔn)備進(jìn)來殺人呢。
“云將軍是大丈夫,這種小人作派,怎么忍得下?”
李智云不想跟她講道理,知道她在自己的立場上也沒有錯?!白甙桑粋€讀書人而已,大可不必動肝火?!?p> 李智云看她氣鼓鼓的,反過來勸了她一句。
兩人就正準(zhǔn)備繼續(xù)找人,往下一個院子走,背后傳來聲音道:
“慢著!這位公子是不是瞧不起我們讀書人???”
李智云怔了一下,高惠通回頭一看,是剛才那位走廊里的年輕書生在橫眉說話,還一副輕蔑的小眼神。
李智云回身,抱拳道:“若有沖撞,先行賠禮了?!本屠烁呋萃ㄒ幌?,準(zhǔn)備往前走。
“且慢!你還沒說怎么沖撞了我,又該陪什么禮呢?!?p> 李智云站住腳,心想這廝跟一個無賴差不多,純粹是在找茬。
他又回身,直視著年輕人的眼睛,往前走了幾步,說道:“我們說了你裝愚,還說了你一介書生,不予你置氣這些話。其實,我看都說輕了你。我該說,你這種讀書人其實狗屁都不是,只會嚼別人嚼過的東西,腦子里一點自己的東西都沒有。用你們讀書人的話來講,不過是人頭畜鳴?!?p> 年輕人頓時臉色更白了,氣得嘴唇都直哆嗦。
“你罵我!”
“我就是罵你了。怎么啦!你說你搖頭晃腦的,念的啥玩意。你知道什么是為君難嗎?一心只想舔狗的沙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