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經(jīng)驗是認知世界的直覺。
如果時光能倒流,我想重回校園生活。
石牌嶺歲月,是一段充滿音樂和詩歌的美好回憶。
陽光明媚的立夏清晨。晨光灑落在林**,恍如仙子般輕盈亮麗,惟妙惟肖,如絲綢般飄舞在虬枝茂密的綠葉間,忽而落在老人的麥芽糖龍鳳手工糖藝上面,忽而落在我手中的語文書封面,
我不由自主的想要伸手觸摸這幻影,但那是一種迷人的朦朧感,吸引我探索光。
光是創(chuàng)世紀最輝煌燦爛的奇跡!光是人類的希望,光是我的自由,光是宇宙科學意義上,具有化學反應和物理學特征的生命能量,光賦有真理之美。
我第一次在思想荒原蒙受上帝的啟發(fā),是在我十七歲那時,在我腦海中,一些浮光掠影的電影教堂印象,基督教文學藝術(shù)史,有關耶和華與福音書的描寫,常在我的冥思遐想中時隱時現(xiàn),并伴隨我的成長歷程,同時逐漸引領我走向覺醒和信仰,注定我現(xiàn)在成為一個虔誠的藝術(shù)家。
莫非冥冥之中,是光的哲學啟發(fā)了我的心靈和精神信仰?那些悵然逝去的美好時光,與黑暗命運是形成我宗教意識的感情寄托,使我從現(xiàn)實生活苦痛中體會到悲憫的覺悟,唯有信仰和獻身于仁慈的上帝,方能照耀我原罪的靈魂蒙受天國榮光。
四月像一位畫家,將石牌嶺醬紅色公寓樓墻上攀附的五葉地錦,畫成綠色,我來到了青春絢爛的高一年級軍訓時光。
恰巧,就在那時,我遇見了尹歆瑤。
在清幽芬芳的石牌嶺公園,寧靜美好的高中學習生活中,我匆匆度過了我人生回憶中,情生意動的青少年時光。
武漢的春天,讓人覺得無論到哪里,都有一種風光無限的怡然情趣。
開學季,全校師生興高采烈攜帶行李坐長途汽車出發(fā),地點是東湖磨山軍官學校。我懷著熱情的好奇心和童年幻想,在人生重要階段,準備第一次在嚴酷的軍訓中,接受一個月的國防教育生活。
這是一段多么獨特而珍貴的體驗?。≡谶@艷陽高照的早晨,到處都是青春朝氣的愉快風景。校園大門口,橫幅印刷字赫然彰顯,校長那蒼勁渾圓的隸書體賀詞:“熱烈歡迎高一新生入讀我?!薄N艺驹谒緳C旁自動門前,反復觀賞校長的墨跡摹本,從章印篆文可略知校長姓張名功德,雖未嘗謀面,但心里由衷欽佩其人書法涵養(yǎng)。
校班車即將啟程,這時,我望見一位令我特別心動的女生,她清癯柔美的瘦高個兒短頭發(fā),正從車后不遠處超市,自然大方的踩著輕快的綠布軍鞋,以淑女身姿和步調(diào)跳著快樂的天鵝舞小跑過來。我緊張的禮貌讓路,她和我身高差不多,就在這擦肩而過的距離間,她古靈精怪的看我一眼,立刻又莫名其妙向我羞答答慌忙點頭道謝,那一瞬間,我感到心里吹來一陣清涼芳香的微風,仿佛產(chǎn)生了一股美滋滋的羞澀感。在那匆匆?guī)酌胫g,我傻乎乎幻想,天真可愛,甜美白凈,令我心跳慌張,司機大喊一聲叫我向后走,我被驚嚇清醒。回頭看見她已坐到我右側(cè)后排女生旁,我回頭又望了她一眼,我們的目光恰好相遇,她疑惑的立刻低頭,移開視線。我再度陷入沉思,浮想聯(lián)翩的默念:她叫什么名字呢?她對我有好感嗎?瞧她真可愛??!無數(shù)激動的煩惱涌入我腦海。我多么期望多看她一眼啊,可是她只顧和女生悄悄閑聊,還時不時發(fā)出笑盈盈的低音。
路途遙遠,風和日麗的街景和舒服的空調(diào),讓人經(jīng)不起貪睡誘惑,同學們皆已瞌然入夢。只有我獨自神清氣爽,靜觀沿途風景。汽車開到風光豁達怡人的東湖時,我觸筆生情,突發(fā)靈感,即興寫下一首詩:
我時常遭受生活之惡的襲擊,
精神的枯燥病懨像死朽的枯藤,
在黯淡平庸的孤獨中飽受煎熬。
多少人為了生活背井離鄉(xiāng)??!
四海為家,疲于奔命。
多少人羨慕富貴和幸運,
都不如青蔥歲月的學生時代。
悲苦險惡的人世像迷霧森林,
而這里卻美不勝收。
不要虛度青春年華,
因你終將面對人生,
你將發(fā)現(xiàn)惡魔的誘惑
交織成的欲望之網(wǎng),
獵捕你的靈魂。
命運之路如險象環(huán)生的虎跳峽,
但這里卻充滿著一切美好的事物。
讓我感到期待滿懷。
不知不覺中,一陣停車緩沖,打斷了我的寫作思路。我們到達終點啦。
接下來,等著我們的考驗,將是鐵面無私的排長教官,和連踢帶罵的部隊紀律,每當我回憶起,那些軍訓操練時心驚膽顫的訓斥,和熱汗涔涔的癱軟疲憊,我就會想起那段部隊生活磨練中,我們戰(zhàn)友團結(jié)在堅強意志中積累的友誼,伴隨這段難以忘懷的成長記憶而來的一段青春往事,仿佛一首雋永情詩寫進我高中時代。
“立正!稍息!向后轉(zhuǎn)!齊步跑!一二一、、、、、、”
正在暴烈日光下,厲聲厲色命令我們跑兩千米圓形操場的教官,是帶領我們高一火箭班第五隊的郭團長,他氣質(zhì)上有種剛?cè)嵯酀某墒炷腥藲赓|(zhì),長相五官端正,儀表堂堂,他以訓練嚴峻作風受到我們的敬畏,而私下里他的性格和藹幽默,我心里由衷敬佩他那嚴于律己、儉樸勤練、英姿挺拔的軍人風范,他飽經(jīng)磨礪的堅韌品性,像大樹般,給我錚錚鐵骨和溫情熱善的男子漢印象,好像紅星照耀我心,在蔭靜峭嬈的東湖風景區(qū)磨山軍營,激奮而嚴謹?shù)能娪柹钜?guī)范了我今后的人格成長。
也有時,郭團長組織我們聚集在食堂或樹蔭下談笑風生,我們像一群天真幼稚的小孩,在他身旁踴躍講述各自的奇聞樂事和人生理想。
不久,我們互相擁抱依依惜別后,那些訓練基本軍姿時,老愛頂撞教官的個別女生,反而竟當眾流露出情緒傷感的眼淚,那些熱勁軒朗的男生們,也表現(xiàn)出珍貴的友誼。每當我回想起郭團長,就會感到心里有一道陽光照耀我們向前進。
在軍校眾多戰(zhàn)友和各自分隊排長中,我們幾乎所有同學都特別喜歡他,尤其是那些愛爭強好勝的體育特長生和仰慕軍人的迷妹們,總能看見她們在自由時間,紛紛不依不饒的聚集在他周圍嘻嘻哈哈。
在一本正經(jīng)的軍校生活里,女生們陰柔鮮活的蓬勃朝氣,為枯燥乏味的軍校鐵紀生活添光加彩,我校男生豈能自認懶散無能之輩?各個團隊男生們不甘示弱,團結(jié)一致鼓勵信心,頑強抵抗艱苦,定要從受寵的教官們氣質(zhì)中贏奪女生們的賞慕。原本怨死怨活的燥熱訓練變得生龍活虎,煥然神采,在重重困阻的攀爬翻滾競賽中,在驚心膽戰(zhàn)的一對一練習打靶射擊中,盡管我們摔痛胳膊扭傷腳,鼻青臉腫磨破膝蓋曬黑臉,也絕不氣餒認輸,在軍歌震蕩的解放軍文工團音樂指揮合唱娛樂活動中,多才多藝的男生們表現(xiàn)出不可思議的團結(jié)拼搏精神和當仁不讓的鋼鐵意志,完勝較量,贏得女生們的喝彩。
通過集體合作和日常觀察,我感到尹歆瑤在我心里的感覺越來越可愛,我總能看見她和女生們在蒲葵樹蔭下席地而坐,在草地上讀章回體白話文古典名著《紅樓夢》,山林中的鳥兒們一看見她,就像求偶似的,飛落在她身旁,或樹葉上,鳴歌起舞,只要她每次笑嘻嘻的悄悄耳語,那些爭風吃醋的男生們,都會激動不已,吹噓各自對她的了解,但又不敢對她獻殷勤,怕被她身邊寸步不離的姐妹們嘲笑而無地自容。
有時,在訓練場,有時,在食堂,總有一些討厭的家伙們,喜歡直勾勾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她則回以傲慢的冷漠。暗戀她的男生們只能望梅止渴,瞧他們個個同病相憐,卻又妄自菲薄的膽小模樣,令我感到可笑,同時也對她產(chǎn)生了好奇和興趣。由于我性格比較敏感孤僻,對一切突出焦點關注事物,持自視清高態(tài)度,不像一般膚淺之人,隨意貶謫自己的存在價值,所以,往往越是眾人趨之若鶩,想觀賞她的一顰一蹙時,我反而表現(xiàn)得越是無動于衷,獨自一旁不露硅角的自娛自樂,奇怪的是,她好像總是在什么地方關注我,并且知道我也時刻關注她,神秘的樂趣就在于,接近常態(tài)過程中積壓的本能意識。
“李懷恩,出列!立正!稍息!鑒于你平時唱軍歌很有魄力,而且身體素質(zhì)高,在團隊合作中表現(xiàn)優(yōu)秀,經(jīng)過綜合考察,現(xiàn)在我鄭重其事宣布,由你擔任第五隊學生隊長,全團隊友也要向李懷恩學習,鼓掌!”
郭團長公正無私的選賢任職命令,贏得一片掌聲。
“全體同志注意,向右看齊!立正!向前看!李隊長聽命,你帶領隊伍一起唱《歌唱祖國》?!?p> “收到!長官。五星紅旗隨風飄揚,勝利歌聲多么響亮,預備—唱!”
“五星紅旗隨風飄揚
勝利歌聲多么響亮
歌唱我們親愛的祖國
從今走向繁榮富強
越過高山越過平原
跨過奔騰的黃河長江
寬廣美麗的土地
是我們親愛的家鄉(xiāng)
英雄的人民站起來了
我們團結(jié)友愛堅強如鋼”
烈日當頭,穿戴嚴實不露的千余名童男玉女,軍歌高亢,士氣振奮,陣陣涼風吹拂在紅星帽下被烈日酷曬的稚嫩臉頰和頸脖上,撩起軍中綠花絲柔鬢發(fā),散發(fā)出青春的芳香。
后勤部食堂里熱氣朝天,肅靜簡潔的餐廳座位對著電風扇吹,煩悶的風聲和碗筷叮當聲,攪和著汗流浹背的臭味,空氣中彌漫著熱騰騰的食物氣味,像一場蚩尤族露營野餐,讓人感到浮躁厭食。
我注意到,張富貴和他那一幫賊眉鼠眼的小嘍羅們,商量了些什么后,就厚著臉皮故意坐到尹歆瑤眼前,賣弄斯文的向她搭訕,他那愚蠢別扭的坐姿和庸俗嘴臉實在太貪婪丑陋了,他一邊滿懷詭計,喝著碗里的薏米粥,一邊色迷迷偷看她,她文質(zhì)彬彬,頷首細嚼慢咽,表現(xiàn)出她毫不理會這個無禮討厭家伙的表情,她身旁兩個姐妹倒是怪不好意思發(fā)出嘲笑聲,瞧他那副無計可施的蠢樣,還故作正經(jīng),將后腦勺上那頂歪歪扭扭的軍帽規(guī)規(guī)矩矩戴好,無賴!他借題發(fā)揮,開場白方式顯得有點老套,而且令人嫌惡,為贏得好感,還大聲炫耀他如何仰慕她,想彼此交個朋友,人家可懶得搭理他呢,更可恨的是,他竟想借握手之禮趁機揩油!瞧他又詭計落空,顏面盡失的灰頭土臉多狼狽啊?!盁o恥之徒!”我忍耐著憤怒,自言自語道。出于教養(yǎng),她不耐煩的掩飾著羞憤的自尊心。
我再也看不下去了!
我嚴正厲色的沖他命令道:“張富貴同學,這里是嚴肅的軍營,請你保持端莊,遵守集體紀律!不準騷擾女生,請回原位用餐?!?p> 她和同桌女孩們捂嘴笑得他顏面掃地,只好慘敗而歸,他又將那頂臟兮兮的軍帽以滑稽動作轉(zhuǎn)到后腦勺,不屑的站起身,嘰里咕嚕囁嚅道:“遵命,隊長,哼!夜郎自大。”
她羞赧安靜的端坐著對我小聲說謝謝,我禮貌說不客氣,便高興返回。后來,有一天,在食堂外邊的小賣部,偶然碰見她的閨蜜,她主動悄悄告訴我說:“這個丑八怪窩囊草包呀,又粘又糗,沒一點出息,仗著他是我們校長的外甥,就狐假虎威,其實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小流氓,你沒必要招惹他,不過他特蠢,我才不怕他呢,下次他要再敢糾纏我家瑤瑤,隊長可一定要教訓他這只癩皮狗呀。”
我默不作聲,笑容滿面的點頭,不一會兒,同學們就蜂擁而入,搶光了商店里的冰激淋。
我第一次領教張富貴這家伙欺軟怕硬的囂張氣焰,是在宿舍的一天晚上。
那天下午,我們剛練完軍體拳,渾身筋疲力盡,腰酸背痛,教官為了提供我們娛樂需求,組織我們看露天電影,所有人像在集體公社一樣穿著綠軍服,圍坐在宿舍樓下,第一次在部隊集體生活中觀看《紅色娘子軍》,仿佛置身于轟轟烈烈的崢嶸歲月。月光下的葳蕤山林景色中,投影儀燈光將涼爽的夏日夜晚照耀,情景交融,特別讓我感到聯(lián)想霏霏,聚精會神的觀眾們,仿佛都沉浸在舊社會時期的抗戰(zhàn)英雄故事中。多么美好的和平幸福時光?。‰娪案腥玖φ駣^我們的愛國熱情,在同學們的記憶和印象中,留下了崇高感情。
解散后回到男生宿舍,大家都興致勃勃討論感想,除了張揚跋扈的張富貴,他又在宿舍對瘦小軟弱的張磊同學頤指氣使,愚弄嘲笑,他專門欺辱離群獨處的農(nóng)民工子弟,和寡言少語逆來順受的小個子,對此,我??刂魄榫w,措辭公正的批評他。但這次,他顯然故意挑戰(zhàn)我的威嚴。沖突的起因就發(fā)生在男生澡堂。
青少年心理最活躍的焦點隱藏在女性秘密世界里,潛意識以此為目的,表現(xiàn)出古老的本能,通過興奮情緒產(chǎn)生的行為反應來補償痛苦能量轉(zhuǎn)化的消耗,理性在其中扮演著化學沖動的稀釋劑,中和快樂激素與消極精神的揮發(fā),時刻調(diào)整著人性與道德的平衡。但如果缺乏積極的自我控制意念,這種機制勢必遭到欲望的破壞。每個人都對沖動的欲望感到既渴望又恐懼。毫無疑問,男生對女生澡堂的幻想,在青春期最敏感的心理,最難以抵抗這種迷人心竅的吸引力。
軍訓結(jié)束后,男生澡堂塞滿人。我排隊時,見張富貴洗澡插隊還粗魯霸占張磊的花灑,三番兩次,他伙同一丘之貉大聲喧嚷窗外樹林里堆積成山的衛(wèi)生巾,盡拿女生宿舍說些不堪入耳的下流話,還得意洋洋的宣稱尹歆瑤是他心上人,不知羞恥的用猥瑣動作和變態(tài)呻吟,表演他對尹歆瑤的禽獸幻想。我怒火攻心忍無可忍,挺身而出,當面指責,與他憤慨對峙!他惱羞成怒,不甘示弱,變本加厲,咄咄逼人,一言不合與我赤膊相斗,他先將我猛推倒地,乘勢撲過來,我后發(fā)制人一腳空中蹬車,踢的他像保齡球滿地爬滾,小弟見大哥被打,慌亂中,趙威趙凱兄弟倆一個出拳,一個踢腿朝我進攻,我敏捷的以退為進,趁他倆打空滑倒,我訓練有素的重拳出擊,打的趙威捧腹倒地,又迅速用手膀鎖住趙凱的脖子逼他投降,哪知這時,張富貴抓起我頭發(fā)拖拽開來,壓上我背部,摁著我的臉貼地,三人合力對我渾身發(fā)泄一陣猛烈的捶打,旁觀拾柴火焰高,正當我們黏吝繳繞的打得不可開交時,排長林青山聞風趕來,雷霆之怒威風凜凜,眾人膽顫心驚,鴉雀無聲,郭團長緊隨其后,怒發(fā)沖冠,口口聲聲都是軍法處置,張富貴三人無恥狡詐,惡人先告狀,亂編謊話騙取同情,多虧張磊理直氣壯,黜邪崇正,稟明真相為我負氣仗義,教官們爭論片刻,不論孰是孰非,打架違紀雙方一概嚴明處分,懲罰我和張富貴一伙人,沿一千米圓形操場跑步一小時!
可想而知,我們四個鼻青臉腫,暴曬在太陽下,被體罰的熊樣兒有多么丟人現(xiàn)眼!簡直是灰頭喪臉狼狽不堪!最讓我羞愧的是被尹歆瑤看見,我的自尊心恨不得一頭鉆進地下。
跑完后,郭團長指示林排長給我們每人發(fā)一瓶鹽汽水,我?guī)卓诒愎緡9緡O露牵铧c沒嗆的咳破腦肺,而張富貴早已經(jīng)體力透支,躺倒在草坪上死活不聽命繼續(xù)跑,于是林教官那堅如磐石的鐵皮軍靴,照著他臀部狠狠踹上一腳,他竟敢囂張跋扈,叫嚷著要向他的校長舅舅投訴林教官,說他變態(tài)虐待未成年中學生。不用猜,當時他就被我們的大英雄郭團長以“風風光光”的方式將他遣回石牌嶺中學。
我們都高興極了!在接下來最后一個禮拜軍訓日子里,我和張磊成了推心置腹的好朋友。我在男生澡堂維護尹歆瑤名譽,靠一人打贏張富貴三個小惡霸的鬧劇,一時成為全體同學們私下稱頌贊揚的英雄事跡,為此,她特意托人送我一瓶風油精,囑咐我涂抹傷口消炎治腫,我才知道,原來她身上常戴著它以防中暑和蚊蟲叮咬,這個女孩真聰明。
隨著剩余時間的推移和生活交流的深入發(fā)展,我和尹歆瑤漸漸開始交往。有時,我和張磊斯斯文文的坐在她們姐妹面前同桌共餐,有時,她心領神會的給我一個微笑,像丘比特的幸運之箭射中我的心,通常我們彼此感應到怦然心動的第六感,都在捕風捉影的瞬間產(chǎn)生共鳴,所謂羞澀懵懂的青春期,就是指我們隱藏在心靈的熱情。
由此,我從未感受到那奇妙的快樂,竟如此瘋狂,占據(jù)了我美不可言的幻想心理,這比過去我在蔡聰?shù)奶煺婕儩嵱颜x中,體會到的童年幸福感,來的更強烈,也更煩惱,超出了我的人生經(jīng)驗。
懷著正式開學的積極樂觀心情,我愈發(fā)亟盼這份動心的感情。
在告別軍訓生活儀式的最后一天,軍區(qū)首長特意為我校新生準備了一場別開生面的青年文藝節(jié)目。
在操場搭建的舞臺上,首長慷慨陳詞,發(fā)表演講和口頭表揚。人氣爆棚的主持人郭團長和軍中綠花們,合作的天衣無縫,掌聲排山倒海,驚天動地!我們演員穿著部隊文工團的軍裝開始表演,場面壯觀的全體軍官和學生們都規(guī)規(guī)矩矩參加活動。臺上同學們穿著各色表演服,輪番上陣使出各自看家本領,臺下笑容滿面。表演形式精彩紛呈,有合唱、獨唱、舞蹈、詩歌朗誦和幽默小品,節(jié)目既不鋪張浪費也不濫竽充數(shù)。在這時機難求的開心時刻,演員神采和觀眾掌聲像傍晚火燒云,繚繞在綠意盎然的東湖磨山風景中。這是我記憶中首次登臺演唱,其意義在于,我從中鍛煉表演藝術(shù),壯大信心,提升氣質(zhì),激勵我樹立崇高夢想。
在我最純真的美好回憶中,我至今懷念我的高中初戀同學尹歆瑤,她那花樣年華的精彩表演時刻讓我記憶猶新,如癡如醉,仿佛歷歷在目。她亭亭玉立的柔韌身形,穿著緊致的粉紅色藝術(shù)體操裙,像極了婀娜曼妙的芭蕾舞天鵝。伴著溫文爾雅的夢幻鋼琴協(xié)奏曲爵士舞步旋律,她花枝招展的帶操舞表演姿勢,從彩帶到半截鞋,無不顯示出她鮮活亮麗的處女柔情,和駕輕就熟的肢體控制技藝。
青春的篝火照亮整個熱情歡樂的軍校之夜,舞臺下又響起一陣巨浪掌聲。最后一個節(jié)目,是我表演的美聲獨唱,我打扮的像文工團軍旅歌唱家,身穿墨綠軍裝,英姿颯爽,怡然自若,站在麥克風支架前,擺出信心十足的姿態(tài),自然展現(xiàn)才華,為了在尹歆瑤眼前表現(xiàn)出色,我從排練那幾天開始,一直到走上舞臺這一刻,我無時不在沉淀自己心里的緊張和興奮??粗矍翱蓯塾置利惖乃?,那樣歡欣鼓舞的注視著我,方才,她那一幕幕裊裊繞繞的倩影,重又灼燒起我的豪情逸致,猶如星火燎原,醞釀在我的歌唱情懷中。
《啊,中國的土地》是一首旋律優(yōu)美,愛國情深的全曲二段式結(jié)構(gòu)藝術(shù)抒情曲,之所以選唱該曲,承蒙郭團長的賞識和點撥,他其實酷愛音律,頗有聲樂素養(yǎng),喜民歌,擅高音,在軍訓那段日子,他訓練我們合唱的每一首軍歌,都在我們印象里留下了曲調(diào)高亢的氣魄,從他授予我學生隊長榮譽頭銜并帶頭唱歌那天起,我們就成了知音,在他的指教和推薦下,我們一致贊同,這首紅歌最適合我的民族唱法嗓音。我幼年受母親啟迪的音樂素養(yǎng),教會我很快就練熟了駕馭聲音和感情的本領。這首藝術(shù)歌曲旋律優(yōu)美,感情真摯,第一樂段曲調(diào)委婉,句尾反向大跳,使該曲頗具感染力。第二樂段開始處曲調(diào)形成高潮,以離調(diào)造成新的色彩變化,抒發(fā)一顆甘愿像種子、百靈、楊柳、青松那樣報效祖國之心,詞曲和諧結(jié)合,旋律起伏跌宕,深沉而又細膩,懷著一顆崇拜軍人,熱愛祖國的赤子之心,我緩緩深呼吸,耳畔聽見降B大調(diào)鋼琴前奏,跟著節(jié)拍,我平靜睜開自己肅穆傳神的眼睛望向觀眾,敞開胸懷,優(yōu)雅伸開捧起的雙手,聲情并茂的放聲歌唱…
那一刻,我從未在這般光榮時刻凝神對視尹歆瑤的目光,她坐在舞臺下咫尺之近的亮光中,第一個站起身鼓掌,觀摩她賞心悅目的笑容如此迷人,仿佛涌入了我的靈魂,我們已經(jīng)命運相聯(lián),像宋徽宗水墨畫中一守一盼的吉花瑞鳥。
軍訓時光匆匆而過,告別東湖磨山,迎接我的高中時期,將是怎樣的生活呢?未來充滿了期待,世面深廣,而我的經(jīng)歷階段還未進入社會,人性復雜,而我卻不諳世事。我不由得感慨我的現(xiàn)狀,在人生百態(tài)和天地萬物之間何其弱小??!這時,我才真正意識到主宰命運的理想,但我究竟該如何朝著目標制定計劃?卻茫然無知。因此,回憶高中時代不免有些迷惘。思想覺悟注定人生境界。
青春期的困惑還不僅僅如此,除了鉆研知識和精神層面的探索,生理發(fā)育引起的心理煩惱,和情感矛盾在這時期尤為突出。以自我為中心的年齡段,隨著這些渴望,即將開始踏上成長之路的新地帶。
洪山公立中學坐落在綠蔭環(huán)繞的石牌嶺公園,公園南門外,是綿延不絕的雄楚大道,沿路街景鋪墊著未開發(fā)的城中村菜地貧窮相貌,北門外大街則是融集市商場于一體的繁華氣象。它四周形成對照,像一座深藏在兩個世界之間的幽靜花園,連接著過去與現(xiàn)代。內(nèi)部映入眼簾的風景,常年散發(fā)著四季常青和鳥語花香的樸素之美。置身其中,仿佛身心愉悅的怡然滋養(yǎng)在蔚藍天空和清新空氣的音樂中,蔥蘢水杉和松柏以及梧桐,像密密麻麻的森林,將隱藏其中的教學樓和社區(qū),與熙熙攘攘的外界喧囂塵世隔絕開來。到處都是花草樹木的秘境樂趣,和安詳生活的慢時光回憶,到處都充滿詩意,有些悠閑小路通往約會的秘密基地,有些院墻角落書店小屋,像某位文人雅士在此隱居。再往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中深入探尋,我似乎已忘卻時間流逝的悲觀,思想變得更清晰,心靈變得更豁朗,精神變得更自由。
當我久久沉浸在窸窣搖曳的樹林風之語中,駐足聆聽時,當我觀賞公園中央體育場草地上矯健如飛的高中生踢足球比賽時,當我埋頭坐在圖書室,讀《魯濱遜漂流記》,幻想孤島上的漁獵生活時,真有種不知今夕是何年的幸福感。
在我孜孜不倦平淡無奇的學習生活記憶中,這樣的時刻彌足珍貴。在我往后人生重大變革的命運征程中,我永遠懷念這里的青蔥歲月。
隨著閱讀積累和時代日新月異不斷提升我的能力和觀念,思想開始變得復雜深沉,社會理想的薄弱意識也逐漸增強,越感到渴望成長就越想奮斗學習文化知識,立志將來參加社會建設做一個對祖國有奉獻的人才?;蛟S我太急于求成,有過一段時間,曾一度陷入形而上的哲學困擾中,無法自拔。我常常獨自坐在圖書室,或林**石凳上冥思苦想??峙略诶蠋熀屯瑢W們眼里,我就像個無法讓人理解的伊壁鳩魯吧。但我從不感到壓抑或煩憂,因為這里有我熱愛的自由和追求。我無憂無慮,像一個快樂的國王,在我精神世界里隨心所欲的生活。
我以前從未在這種豐富多彩的優(yōu)越教學環(huán)境中,與城里的學子們同坐一室,我自幼養(yǎng)成的獨立自強習慣,和孤傲敏銳性格,讓我總顯得和他們格格不入。
開學伊始,我和張磊同學一同被分到文科火箭班,尹歆瑤正坐我后排。班中學習氛圍枯燥煩悶,從高一快班考進高二文科火箭班這短暫一年里,永無止境的背書寫作業(yè)和夜間培訓考試壓力,潛移默化滋長了我情緒中消極反對文理科快慢班的歧視,和偏科應試教育的逃學心理幼苗,但面對家庭和老師的厚望,和高考競爭體制施加給我心靈的強迫癥,我必須鞭策自己迎難而上,在這個全年級尖子生匯聚一堂的“囚牢”中力爭上游,否則成績落后者,就要按照優(yōu)勝劣汰的殘酷游戲規(guī)則,被降回慢班,最終不被功利主義價值觀容納,試想我的前途和發(fā)展機遇將毀于一旦,我就不得不咬牙切齒發(fā)奮圖強,這樣的堅持我又能煎熬多久呢?直到這時我才深刻體會到人生在世,有許多身不由己的選擇逼迫我違背自由意志??!學習生活的消極一面狀態(tài),占據(jù)了我青少年時期回憶的半部分,我至今仍然對曾經(jīng)那昏天暗地的課堂戰(zhàn)場氣氛深感窒息。每天重復針對模擬試卷,生搬硬套的鍛軋解題公式,像古代參加科舉制的呆板書生,鑿壁借光,夙興夜寐,篤實刁鉆,墨守成規(guī)。班中同學有許多農(nóng)民工子女,他們出類拔萃的優(yōu)異成績,是學校引以為傲的中流砥柱。可在我心里,我和他們一樣,都是應試教育制造的功利主義奴隸,學校是一種充滿階級觀念和教育不公的盈利機構(gòu)。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我和張磊還有尹歆瑤巧妙的被分配到同一個文科火箭班。
據(jù)說,張富貴是仰仗校長親戚關系暗箱操作花錢買錄取分數(shù),才考進這所省重點高中學校,并被安排在理科快班,因為他之前討教過我的拳頭,所以暗中情敵不可不防。偶爾在食堂或宿舍樓梯間不巧碰見他時,免不了碰釘子,他的無禮霸道充滿挑釁的火藥味。但他忌憚我的強壯身板和沉著堅毅都凜然蓋過他的威風,對付狐假虎威囂張任性的紈绔子弟,我只管視之不見,隨他不可救藥的自生自滅去吧。
如果說,外在矛盾是我的憤怒化身,那么我的孤獨就來自內(nèi)在的困擾。我們班競爭壓力非常激烈,而且每個人性格迥異,大家當仁不讓,踴躍表現(xiàn)的課堂競爭氣氛,是校園聲音里最為人津津樂道的主旋律,也是校長重點關注的希望,在我們火箭班,我是唯獨一個憑借自學考試滿分成績,獲得名校錄取資格的社會中考生,更引以為豪的是,我莫名其妙被全班同學一致推選為英語課代表,正是這個興趣打下的基礎,夯實了我未來藝術(shù)家生涯階段立足社會和歐洲生活時期所需的英語水平。這也間接創(chuàng)造了更多我與尹歆瑤互相學習交流的機會。由于她出眾的才貌雙全和組織宣傳能力,剛開學就被全年級師生投票當選學生會主席。她多幸運?。o論她出現(xiàn)在哪兒,或布置作業(yè)時,她的活潑積極魅力,都很像常沙娜花卉寫生水粉畫一樣美麗動人。我敢說,絕對沒有一個人討厭淑女,她天生性善若水,招人喜歡,她待人真誠,學習刻苦,工作盡職負責,完美符合我的喜愛。究竟是怎樣的家庭文化才能培養(yǎng)優(yōu)秀人品呢?
那時我就開始思考客觀唯物辯證法與主觀唯心判斷的淺顯哲理。在我往后深入社會實踐,洞察本質(zhì),進而閱歷過的所有女人中,我都會刻意以她為標準作比較,發(fā)現(xiàn)真善美與假惡丑的衡量尺寸。
我人生中的初戀意義在于,她慢慢樹立了我的人格榜樣,修補我性情的缺點,溫暖我缺愛的心靈。
青春之墨在我渾然不知生存法則和人性世界的畫紙上,永留她靈澈的綠鬢朱顏。在我幽靜的記憶深處,她像九寨溝秋水,倒映在我內(nèi)心世界的天真幻影??v然我們后來都各奔前程,亦無悔青春年華。
每當星夜如茫茫大海淹沒記憶的幽谷,我就會懷念,往昔石牌嶺校園初戀時光中,那些酸甜苦澀的奇特滋味。愛情像一首雋永如斯的老歌,悠悠回蕩,扣人心弦。
盎然翠綠的石牌嶺校園,風景如畫。
回憶我和歆瑤每一晚在隱秘的梅園亭廊里幽會的夜闌人靜時分,我們甜甜蜜蜜的柔聲細語,和心跳不已的初吻,以及每一堂音樂課上平分秋色的二重唱表演,與體育課上并肩跑步的熱情鼓舞機緣,我們心照不宣的默契相投;無不讓人感嘆,那逝水流年的初戀哀歌,是我人生故事中最青春歡快的情境。那時我的狹小見識程度與感性心靈視野體會還聯(lián)系不上現(xiàn)今完全成熟后,對廣闊世界與人生本質(zhì)的理性感悟。我的目標只有學習,唯一的幸福,就是我和歆瑤的秘密戀愛,藝術(shù)理想與政治生活的概念還未進入我的認知領域。在這平凡的小天地里,每天都有新事物發(fā)生,改變我的感受和思想,催促我循序漸進的涉及知識與人格成長考驗。至今我還記得許多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事情。首先是入學第一印象,張校長那遒麗古雅的行書印本軸式裝裱“知識改變命運”,懸掛于全校每間教室墻壁上,類似勵志格言數(shù)不勝數(shù),深入人心。
其次是我的叛逆受罰。
我時常有種孤立感,我很清楚,那其實是一種出于禮貌克制的桀驁性格,校園打斗違紀教訓使我更加認清了自己的欠缺修養(yǎng)。爭執(zhí)的起因還要從頭說起,我寄宿校舍兩年里,產(chǎn)生了幾乎從不回家的怨念,可想而知,家庭暴力和親情障礙對我未成年心理,造成了多么深刻的分裂損傷。我最敏感的情緒,就是害怕有些同學奚落我是個無家可歸的鄉(xiāng)巴佬,倘若被我聽見,定要揍扁他滿地找牙。幸好我是年級學習楷模,還有老師們對我的青睞才免遭歧視。
父親仍然負責每月往我的銀行卡里轉(zhuǎn)賬五百元,伙食費綽綽有余,剩下的我都存進郵政儲蓄卡里,以應不時之需。不僅如此,他還經(jīng)常開車來校門口探望我,關懷中透露出自責和懇求的意味,但我堅持住校的決定其實另有原因,父親心知肚明,最折中關系的法子,莫過于各享分離帶來的自由和獨立。在那個家里,已經(jīng)不能恢復從前的安寧,想象他們的墮落,無非是揮霍無度的風花雪夜,標新立異的烏合之眾,賣命工作供養(yǎng)情人,昏天暗地的下流生活,偷偷摸摸的地下賭場…
也不知張富貴從哪兒道聽途說來的隱私,并且打鑼敲鼓散播我家丑聞謠言,同學們無不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這火上澆油的羞辱,刺激我徹底爆發(fā)狂怒!竟敢當眾挑釁,嘲諷我是賭鬼生了個沒娘養(yǎng)的可憐蟲!我狠狠一拳揍他臉上!隨即在人群圍觀的籃球場上,我們迅速猛烈扭打成一團,像角斗場上拼盡全力殊死搏斗的死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出生以來還從未發(fā)過那么大的火,事后連我自己想起來都感到恐怖。
“叫你們家長來見我,去門口靠墻罰站!。”
班主任疾言厲色,對我們做完思想教育后,帶著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呵斥道。
我后悔莫及,真以為將被開除學籍,結(jié)果比這更傷害我的自尊心,我們倆垂頭喪氣,站在廣播體操升旗臺上,當著全校師生面前念道歉信。
那一刻,我不留余地的恨透了學校!恨透了教育!黑暗吞噬了我心靈的陽光??荚嚦煽円虼丝桃庖宦淝д桑M管有歆瑤默默想方設法給予我歡欣鼓舞的關懷,在一定程度上挽救了我陷入自卑的低谷,但也無法安慰我為家庭幸福和前途渺茫而感到失意的憂傷,在心靈的苦難世界,我懷著畢業(yè)后獨闖天涯的憧憬,躲進音樂和詩歌的避難所,渴望在無人打擾的寂靜樹林里,聆聽心潮澎湃的音樂,讀生無可戀的詩歌,融入文學和藝術(shù)的崇高理想和真情流露中,世間一切庸俗的煩惱與我無關了,只有鳥語花香和綠樹成蔭,像七仙女圍繞著我。
我記得音樂課飄揚的旋律,是校園時光里最優(yōu)雅的回憶,路過鋼琴教室,聆聽朝氣蓬勃的青少年歌聲,那無疑就是讓我陶醉的高尚情操。
籃球場是我課余時間展現(xiàn)風采的秀場。我身材勻稱矯健,長相清俊,憂郁深情的謙誠眼神,總能從異性相吸的矜持暗示中,覺察到親切含蓄的溫柔,迷惑我的第六感,但我一心只喜歡一個人,而且是不為人知的秘密,無奈校長規(guī)定學生嚴格禁止戀愛行為,違者一律開除。就是這個原因,后來我念到高三上學期就自動輟學了,或者說是被校規(guī)開除了。在我讀書的夏季回憶里,揮汗如雨的打籃球樂趣伴我度過了校園教條主義學習生活之外的快樂時光。論球技,我可是名副其實的灌籃高手。證明真實的方法無非是打一場比賽,說到這里,我的冤家對頭又來挑釁了,一場公平較量,首次展開在歆瑤和全校同學們眼前。
“你應該跪地求我讓你三分。”
他盛氣凌人,擺出一副腳踩籃球,大拇指朝下的架勢說。
“不知天高地厚的手下敗將,才會這么不自量力?!?p> “你今天完蛋啦,我要讓尹歆瑤親眼看你輸?shù)囊粩⊥康??!?p> “少廢話!有種放馬過來?!?p> 他大腹便便,胸有成竹,對我輕蔑道:“五局定勝負,你如果能贏,就證明你不是一個孬種。”
“你這頭不自量力的熊貓崽,死到臨頭還要逞威風。”
他扎實馬步,展開彪悍臂膀,儼然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防守架勢。我全憑信心竭力遏制滿腔怒火,猶如火山熔漿翻江倒海,復仇之心無以復加,幾乎被自己內(nèi)心幽暗深處的憤恨支配了意志,我放松全身緊繃的肌肉,深吸一口氣,理順思路,結(jié)合球技經(jīng)驗,衡量對手優(yōu)勢,蓄勢待發(fā)。平日里從體育課老師訓練我們打籃球賽的經(jīng)驗中,我熟練了一些如何巧借規(guī)則做假動作,耍花招躲開對手防攻,以及投籃的角度和力量,現(xiàn)在,我要全力以赴!
傍晚,火燒云霞仿佛也和觀眾們一起助威喝彩,觀此一戰(zhàn),激動人心,加上應景的校園晚間廣播前奏《威廉?退爾序曲》,熱鬧氣氛渲染的賽場上,我那飛揚的青春在女孩子們眼里簡直帥呆了!歆瑤站在女生當中,目光投向我不斷高喊加油!我勇氣倍增,為了在縱目睽睽面前顯示我英雄氣概的一面,我很樂意好好教訓教訓這頭熊模熊樣的假面老虎,我要讓他嘗嘗膽敢挑戰(zhàn)我而失敗的受辱滋味。
第一場,我以一個漂亮的帶球投籃領先比分,第二場,我又機靈迅速騙過他的阻攔,縱身一躍瀟灑扣籃,他氣炸了,很快黔驢技窮向我橫沖直撞,我勁健如飛,雙手交換運球沖鋒,幾次被他的體重優(yōu)勢壓倒失球,病貓發(fā)虎威的狂奔勁頭,強悍兇猛毫無破綻,緊要關頭,我也毫不示弱,重振雄風,窮追不舍奪球,倆人全力以赴拼死拼活,鋒芒畢露,第五場,觀眾們見比賽激情到了赤膊上陣的白熱化程度,紛紛歡聲雷動煽風點火的吶喊助威。裁判一聲令下,不管三七二一,我攻守兼?zhèn)?,繃緊下盤,卯足力氣,踮起膠底運動鞋尖,腳步磨出銳利刺耳的咯吱聲。勝負最后一局陷入了體力持久戰(zhàn)考驗,我已感到渾身撞擊和骨關節(jié)扭動時,抵抗重力產(chǎn)生的物理傷害,快要透支暈倒了,然而,只要我一息尚存,就絕對堅持必勝的信念!他也累的氣喘吁吁,動作放緩,機會就在眼前一亮,我猝不及防的反攻奪球,身體習慣自動的旋即繞過他的猛撲,轉(zhuǎn)身,抱球,三步上籃,扣球成功!大家熱烈的歡呼鼓掌!聽見歆瑤夸我?guī)?,他坐在地上氣急敗壞,張富貴又是跺腳又是摩拳辦響指,像嗔怒猙獰的狂獸。
面對勝利,我意識深處突然注入一針理性的鎮(zhèn)定劑,我審問內(nèi)心,為什么自己被復仇欲望推進人性角斗場呢?比輸贏更重要的是尊重,基督教最光輝的美德是寬容,人性最大弱點是仇恨。即使羞辱了他一頓,又能如何,明天他照樣欺行霸市,退一步海闊天空,我走去向他伸出友誼之手說:“輸贏并不代表什么,但我想讓你知道,我們不是仇人,也沒有階級和身份差別,我們是同學,今后交個朋友吧。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學習成績才是我們真正要較量的比賽,你愿意和善良交朋友嗎?”
他猶豫良久,才愧疚的說“謝謝你,朋友?!?p> 之后,我們冰釋前嫌,成了學習上的競爭對手,和生活上的莫逆之交。
人們時常會在籃球場和亞貿(mào)街拉面館,看見從前兩個冤家對頭,突然間,變成了無話不說的好兄弟。這件事反映的意義,說明我已具備了獨特的成人思維方式。
在思想感情和精神藝術(shù)成長階段,有四個人對我的影響至關重要,他們引導我的學習興趣和人格追求。帕瓦羅蒂激發(fā)了我的歌唱家夢想,張校長點撥我領悟了“外師造化,心得自圓”的書法精義,尹歆瑤鼓勵了我自信向上的人生目標,對我影響最實際的人,是全校最受歡迎的音樂課才女,朱秀琴老師,我之所以要用濃墨重彩介紹她,是因為她在我未成年時期對兩性意識觀念模糊的年齡段,治愈了我的戀母情結(jié),使我往后在調(diào)正身心健康的成長煩惱中,擺脫了童年缺愛的陰影,培養(yǎng)了我光明正大的道德情操。她賦有才情和美貌,擅長鋼琴彈奏和歌唱,她性格溫文爾雅,說話像詩人。
我記得她教我的一句樂理至今還受益匪淺,她曾說:學唱歌先練準字音,歌聲才自然動聽?,F(xiàn)在,每當我出席國內(nèi)外慶典或舉辦音樂會,練習演講稿或排練節(jié)目前,如何更準確發(fā)揮樂譜涵義時,我的秘訣就是朱老師教給我的聲樂技巧基礎訓練,一以貫之并且舉一反三,運用于實踐和教學,使之轉(zhuǎn)化成為我獨創(chuàng)理論上的第一準則。她的快樂教學特色,使我們每節(jié)課都能保持最佳狀態(tài),如果一個老師不能培養(yǎng)學生的人品和興趣,至少要專心傳授他終生受用的知識,否則就是一個不配得到尊重的老師。她是我學生時代見過的最受人愛戴的育人之師。在我心里,她德才兼?zhèn)洌樯谈哐?,可以媲美林徽因。聽她上課比任何老師都深動,若要我說心里實話,我由衷仰慕她,超出我對歆瑤的感情。我對成熟女人的復雜迷戀,永遠深過對少女的單純情欲。男人天性只有很少一部分對應女人的感性。男人的第六感多半只會一時對年輕漂亮女孩產(chǎn)生興奮激素效應,而那種散發(fā)魅力的優(yōu)秀女人才能長久吸引男人的理智。當今中國富豪明星的緋聞嬌妻,和美國大亨資本家的學霸配偶相比反差,就是最好的事實證明。
在心靈和感覺的矛盾糾纏中,我既喜歡歆瑤,又渴望朱秀琴老師暗中滿足我深度缺愛的心靈慰藉,像兒子依戀母親般的溫柔。感情倫理的困擾,是我即將成年的青春期,第一次惶恐面臨身體發(fā)育帶來的心理斗爭,這道難關意味著,過去向前發(fā)展形成現(xiàn)在狀態(tài)的人生環(huán)節(jié),引導了我的心路歷程。
我記憶中的鋼琴音樂教室,窗明幾凈,依墻纏綿的藤蔓和金黃色銀杏樹葉,盡顯蕭瑟蒼涼。課堂上我毫無疑問是朱老師最器重的得意門生,她提拔我當課代表,協(xié)助她布置課堂作業(yè)和組織校園歌唱比賽排練,從中擴展我的副課學習生活和實際能力,輔導我系統(tǒng)學習聲樂理論基礎,教我彈鋼琴,親身示范表演動作表情,兩年來,在她不厭其煩的單獨培訓,和我孜孜不倦的練習中,我學會了識譜和中國藝術(shù)歌曲美聲唱法,我們在藝術(shù)的高亢熱情中,朝夕相處的校園時光,多半是放學以后或雙休假日,在曙光照進擁擠的青蔥葡萄園,它躺在余音繞梁的教室里聽我們合唱時,在無人問津的僻靜小路旁梧桐樹下,我們自信開懷的引吭高歌,在靜夜里燈光閃爍的練功房,那些從黑白琴鍵上流出曖昧親密的肢體接觸,還有我們四手聯(lián)彈練習曲時的目光如炬,像兩個靈敏迅猛的蜘蛛在驚心動魄的交纏中,小心翼翼的示愛?;隊繅衾@的少年幻想,讓我對她心神蕩漾,伯拉圖式的愛與俄狄浦斯情結(jié)是對我最浪漫的形容詞。
墜入愛河的人最顯著的變化,就是愈來愈注重自己的舉止儀容,我模仿時裝雜志,穿牛筋底休閑皮鞋,內(nèi)搭白襯衫,外套青色修身款西裝,梳頭發(fā),畫眉毛,戴上平光鏡,瞬間像個出入上流交際舞會的花花公子,于是,凱威兄弟倆總跟著張富貴跑來宿舍,請教我穿著搭配的講究,還給我們?nèi)×藗€赫赫有名的拉風美男子組合綽號,無非是想在女生們面前??嵫b帥,瞧他們那副吊兒郎當?shù)幕孱^,我可遭殃,歆瑤見我跟他們混入差班生,拉幫結(jié)派沉迷游戲機室,和不良少女同流合污,醋意大發(fā)寫紙條表明要和我劃清界線,誰沒有過年輕驕傲作祟的倔犟脾氣?為此,我們僵持了一個月的冷戰(zhàn)。最終主動妥協(xié)的還是我,曾經(jīng)的愛情就是這樣鬧來鬧去又自然而然和好了。
經(jīng)驗教訓告訴我,墮落知本性,反省達境界。人生的意義在于,由外而內(nèi)自我回歸的法則。
每次重新認識自己都是意義非凡的突破。
從悲觀心理陰影和感情迷惘狀態(tài)中,重新振作精神的我,決定擺脫一切負面雜念,心無旁騖的從學習和愛好中刻苦磨練意志。
我一生都遵守自律,從中學時代開始,我就在很多方面努力規(guī)劃未來。課余時間除了寫作業(yè),體育鍛煉,練鋼琴,唱美聲,臨池魏晉南北朝書法家碑帖,每天都重復自律的鞭策自己向上更進。我相信,人生是一條康莊大道,憑著不斷奮斗向前進,時間回報給我的,將是無邊的智慧和力量,足以對抗一切外界的壓迫和生活的憂患。
每當夜里,我獨自安靜坐在圖書室,潛心研讀漢譯哲學名著和小說,回寢熄燈入睡時,我仍然坐靠床頭臺燈下,逐字逐句默寫英語單詞。我從古代寒門學士寫的文言文,和唐詩宋詞中,受到熏染,養(yǎng)成終生讀書的習慣。有時輾轉(zhuǎn)反側(cè)難入眠,躺在上鋪凝視窗外校園夜空,回想悲慘童年,懷念母親,冥思遐想,理智就會自覺扎根當下,約束情感避免沉迷往事。我經(jīng)常和我的靈魂討論人生:人的前半生是認知自我與世界的過程,后半生是回歸自然的升華。
從生到死,一個人的命運要經(jīng)歷多少挫折,才能走向心中幸福的時辰?從《道德經(jīng)》那里,我學會了在我本該銳意進取的青春旺盛季節(jié),卻選擇了清靜無為的生活。從《沉思錄》那里,我學會了使我剛強的性格慢慢變?nèi)岷?,從而養(yǎng)成嚴于律己,不隨波逐流的品德。對于世間那些庸碌一生,沉迷于犬馬聲色的人而言,我的欲望和痛苦相對和諧。因此,幸福安寧常駐我內(nèi)心,我比一般人更清醒。按照善指引本性,是在我的力量范圍之內(nèi),我不斷努力從生活的苦難中錘煉意志,保持自由精神的統(tǒng)一,不受流變的外界所干擾,無論何時都能坦然自若,不為虛浮和痛苦所動搖。我的無為而為處世之道,恪守中庸邏輯,摸索前行,不斷接近完美。這就是心靈宇宙普遍的法則。
早晨天朗氣清,我總是第一個起床洗漱,簡簡單單的椰奶乳餅和巧克力就湊合成一頓飯,在宿舍打扮的干凈筆挺看起來朝氣蓬勃后,就獨自騎自行車去書店買山水畫大宗藝術(shù)畫冊和碑帖史書,中午兩點約見朱老師,在學校鋼琴教室訓練我彈鋼琴唱歌,一見我興沖沖推門而入,她立刻回頭笑盈盈側(cè)轉(zhuǎn)起身,心情格外美麗的和我彼此寒暄,她清雅的化妝與艷麗的低胸衫搭短裙,讓我情緒興奮,她輕輕靠近我端坐鋼琴前,笑容很溫馨,文藝修養(yǎng)內(nèi)涵優(yōu)雅的女人,在我印象中,都具有語言豐富又親切溫柔的迷人氣質(zhì)。熱愛音樂讓我們特別欣賞對方。明媚陽光靜謐的照進教室,我富有感情的歌聲伴著她華麗的彈奏,又將慢慢度過一天最難忘的時辰。
傍晚,在恍如隔世的綜合教學樓閱覽室,我依窗遐想:“醒醒吧!你怎么敢向她大膽表白師生戀呢?!到此為止吧!一切都是錯覺,我暗自哀嘆!就像她回答的話:“一直以來,我也很糾結(jié),我也一直徘徊在沖動與理智之間。現(xiàn)實很無奈,但是萬事哪能那么完滿?你我認識的太晚,你雖單身,可我卻已是一個孩子的母親,太多的牽絆讓我不可能那么的隨心所欲,在世俗眼光里,我終究做不到不管不顧。你可以做到心安理得,我恐怕很難,不要毀了我對你的信任。明知沒有結(jié)果,你又何必痛苦糾結(jié)呢?既然如此,長痛不如短痛,斷了念頭才是明智選擇。我說的也許會傷害你的感情,但你還遠遠不知道,現(xiàn)實比你想象的更殘忍。我是一個已婚女人,追求不負責的激情會讓我背叛家庭道德。我和老公這么多年過來了,雖然偶爾會有意見和磨擦,但這就是過日子,女兒也大了,現(xiàn)在也是學習的關鍵時期,松泄不得?,F(xiàn)在的我早已不再年輕,馬上容顏不再,禁不起婚姻失敗的考驗。你還年輕,路還很長,實在不該和我這樣的有夫之婦攪在一起,你的家人也不會容忍的。別再糊里糊涂的虛度年華,努力學習,將來會有更多美好的人和前途等待你大放光彩。別難過,老師永遠喜歡你。我仍然會一如既往的教你學習藝術(shù)?!?p> 悔過自新后,我和歆瑤的冷戰(zhàn)出現(xiàn)了新轉(zhuǎn)機。
一個單純又勵志的嘗試,啟發(fā)了我的人生目標,閱讀習慣和寫作興趣,第一次在高級精神生活意義上,形成了我青少年時期的文學夢想,懷著充沛的熱情和堅定的自信,人類幸福事業(yè)的神圣使命仿佛召喚我,獻身社會主義民族文化偉大復興的夢想!不甘平凡的赤子之心頓覺前途閃耀著榮譽的光輝,自以為將來能超越安徒生筆下,那些不畏荊棘路追求不朽理想的先驅(qū)者。
在我不斷汲取知識深入現(xiàn)實摸索成長,最終樹立人生理想的迷茫年紀,孤獨和幻想猶如古典浪漫詩歌的殿堂,我每晚像修道院隱居學者,沉浸在圖書室博覽群書,孜孜以求的閱讀寫作,我甚至會查閱外語字典和歷史文獻來研究艾略特現(xiàn)代詩集《荒原》,《四個四重奏》,和奧義書靈魂轉(zhuǎn)世信仰,廣泛涉獵抽象哲學,譬如《道德經(jīng)》,亞里斯多德形而上學和康德《純粹理性批判》,羅素《西方哲學史》,尼采的強力意志哲學等等。我只要一進入奇思怪想的世界就會產(chǎn)生頭腦興奮,這天性不知從何而來,無論對什么我都渴望洞悉,最能釋放我這種激情的東西就是詩歌和音樂。綜合教學樓圖書館醞釀了我最初嘗試的作家夢。
我寫的語文作業(yè)和抒情散文詩在校園作文報投稿欄目,和學生會廣播節(jié)目中嶄露頭角,更讓我沾沾自喜的是,我匿名投稿贊美愛情的一篇長詩,居然登上了月冠詩人榜首!頓時樹起暗戀文學的旗幟,如春暖花開般,譜寫了建校以來最燦爛的春天,由此引起滿園桃李競相模仿情詩的風尚。其中有位女宿舍長,嫦娟學姐的詩歌投稿,竟然這樣可憐兮兮寫道:我昨晚又一次夢見幻象,他那憂郁的深情眼神??!像熟稔的秋天,切盼幸運來采擷我的思念之果…
我記得第一次在歆瑤面前朗讀我寫的情詩,她多么溫柔嬌羞??!我們秘密幽會的地方,是校內(nèi)一處小樹林中,長滿蕨類和灌木的荒廢舊屋,銀白的清輝灑在夜晚的破木窗前,她矜持的沉默令我心慌意亂,黑暗營造出的神秘感,將我們心靈拉的更近,我渾身不停顫栗,慢慢貼近她,慌忙攥住她細嫩纖柔的小手,摟住她綿軟溫暖的楊柳腰,屏氣凝神,品嘗她甜蜜的初吻,她微微低著頭,閉眼和我緊張笨拙而陶醉的,一點一點不熟練的感受火熱的接吻刺激。
晚自習過后,明天又將是周末假日。
歆瑤一如往?;丶遗闼赣H,我偶爾會去尹叔叔的五金加工店,聽他講授圣經(jīng)故事,或跟他一起去圣米迦勒教堂參觀彌撒,拜望圣公會門徒,從中促進交往,鞏固知識,開闊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