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診門診房間內(nèi),徐公道和顧凌相視一眼,沒說話。
顧凌假裝哽咽,發(fā)出的嬌滴滴的啜泣聲。
過了一分鐘。
“顧記者,如果你覺得為難,要不我自己開醫(yī)囑吧?!毙旃勒f道。
徐公道之所以讓顧凌開醫(yī)囑,其實是有出于其他目的的。
現(xiàn)在看見顧凌委屈的哭出來了,徐公道心一下子就軟了。
顧凌打量著徐公道的表情,看著面前徐公道一下子就慌得不知所措的樣子,然后繼續(xù)回味著徐公道的話。
“什么叫感受下基層醫(yī)生的工作流程?”她瞪大著眼睛問道。
徐公道點點頭:“就是想你更加了解基層醫(yī)生的工作方式,這樣你的報道也會更公平,不會有歧視?!?p> “原來如此。”顧凌應聲道。
她嘴角偷偷露出俏皮的笑。
但轉身,顧凌從桌面上的餐巾紙盒里抽出一張紙,佯裝要哭的樣子,有一搭沒一搭的擦著眼眶呼之欲出的眼淚。
“你別哭了,姑奶奶我求你了,這里是門診,等下要是樓上會議室結束了,院長和柯主任帶著記者下來找我們了,被抓拍到,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解釋了。”徐公道求饒道。
他瞟了一眼門外,確認門外沒有任何人,然后回過頭看向顧凌。
徐公道雙手合十很誠懇地求饒。
顧凌心中偷樂,假裝一副馬上要哭得梨花帶雨的樣子。
哭是女孩子天生保護自己的本領。
顧凌的眼眶有模有樣地微微泛紅。
徐公道聽到顧凌的聲音,回想起顧凌在樓上會議室外長廊里哭泣的樣子,十分自責。
早知道就不讓她開醫(yī)囑了。
唉。
徐公道眼巴巴地看著顧凌,卻又不知該做些什么。
他沒注意到顧凌用手捂著的眼眶其實沒有打轉的淚水。
徐公道一廂情愿的以為是自己惹哭了顧凌,正努力的解釋著。
他說了很多求饒的話,可是也沒見顧凌有半點心動的樣子,
徐公道正準備放棄,說道:“只要你不哭,我做什么都行?!?p> 徐公道剛說完,顧凌放下雙手,轉動著烏黑的眼珠,思考著什么。
她皙白的臉上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
她看向徐公道,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徐公道沒反應過來,顧凌的態(tài)度變化太快了。
他有點跟不上。
“真的?!毙旃老乱庾R道。
他看見顧凌沒有哭了,臉上緊張和茫然的神色緩緩消失。
“你想讓我干什么?”徐公道好奇道。
顧凌笑了笑:“男人可不能騙人,尤其是你們白衣天使,騙人的話以后去地獄要過不了奈何橋的,不能超生?!?p> 既然都是白衣天使了,為什么不是去天堂,還要下地獄?
徐公道苦澀一笑。
他聽著顧凌的話,跟著她點了點頭,唯唯諾諾道:“嗯,顧記者說的有道理,受教了?!?p> 顧凌笑了出聲,銀鈴般的聲音回蕩房間內(nèi),徐公道出神地嘀咕道:“你其實笑著的時候比冷著臉的時候,更好看?!?p> 顧凌兩右手握成拳頭,放在辦公桌上,說道:“那你還不開醫(yī)囑?”
徐公道看了眼電腦上的時間。
已經(jīng)五分鐘過去。
徐公道彎腰站了起來,準備挪動自己的座位,坐到電腦前去開醫(yī)囑。
“等等?!鳖櫫栝_口道。
她忽然說話,嚇得徐公道原地不動。
徐公道半彎著腰,雙手從屁股后正拖著椅子。
兩只手頓時覺得有些發(fā)麻。
徐公道問道:“什么吩咐?”
顧凌問道:“你確定你之前說的都是真的?”
“之前什么?”徐公道問道。
他面無表情,望著顧凌的大眼睛,迷糊道:“我說的哪句話……”
顧凌一雙水靈靈的眼眸就這樣憤恨地瞪著他。
她的臉色氣得慘白,呼吸都變得重:“你剛剛說,只要我不哭,你做什么都行?!?p> “可以反悔嗎?”徐公道問道。
那是他萬般無奈地情況下所說的話,現(xiàn)在徐公道后悔了。
因為徐公道覺得顧凌會想出什么壞主意折磨他。
顧凌的本事可是有目共睹的。
“你會讓我做什么事情呢?”徐公道心中想道。
徐公道想的出神,身體倏忽間就失去了力氣,椅子一下子就摔了下來,重重地落在地面上,發(fā)出碰撞的巨響。
顧凌被嚇了一跳。
她凝目注視著徐公道,說道:“所以你是騙我的?”
徐公道身體仿佛不聽使喚,僵硬地伸出手,然后又將椅子抬高了,一副罰站的樣子。
“沒。”徐公道委屈道。
顧凌再次笑了。
她的笑聲回蕩在門診房間內(nèi)。
聽起來就像是夏天房間里裝的風鈴一般,很悅耳,只要風一吹,整個房間都會響起美妙的聲音。
“好了?!鳖櫫杩粗旃肋@幅模樣,全然沒有了故意挑逗的興致。
徐公道是個老實人。
顧凌覺得自己此刻倒是像個地主惡霸一般了。
顧凌想起了什么,問道:“你之前在會議室不是氣勢洶洶嗎”
她有些不解和迷惑。
顧凌幫徐公道將椅子放了下來。
徐公道一時間怔住了。
其實當時就是為了捍衛(wèi)醫(yī)院的形象。
徐公道忘記自己帶顧凌來急診門診是讓她了解基層醫(yī)生的工作,結果現(xiàn)在自己反而被顧凌耗費了不少時間。
徐公道看了眼電腦上的時間,按照檢驗室的效率,化驗單結果出來的時間還需要一段時間。
所以徐公道暫時還不著急回急診留觀病房。
“會不會耽誤病人搶救時間?”顧凌忽然問道。
徐公道搖搖頭道:“不會,沒有檢驗結果,我用藥也沒依據(jù),有事情白晴也會打電話叫我?!?p> 一提起白晴,徐公道眼中就多了一份坦然。
“那就好。”顧凌道。
徐公道看向顧凌,心亂如麻。
他是真的把顧凌惹哭過的,現(xiàn)在還記著會議室外走廊上那個哭得稀里嘩啦的顧凌。
徐公道的白大褂上恐怕還有余留的未完全蒸發(fā)的淚水。
徐公道緩緩道:“你不哭其實就好了,醫(yī)囑我會替你開的?!?p> 此時的徐公道不再麻木的像是那個手術室里那樣只會每天折騰‘骨關節(jié)置換術’的骨外科醫(yī)生,他覺得自己以前就是一臺只知道沒日沒夜的跟著導師上臺做手術的機械生物。
現(xiàn)在看著面前的顧凌,徐公道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是有血有肉的。
他是有情感的,不是個麻木的外科手術怪物。
“你不哭就好?!毙旃赖椭^在想著什么。
聽到徐公道的話,顧凌表情露出異樣,她覺得胸口一熱,有一種久違的感動。
“好久沒有人這么關心我了。”顧凌有些失落道。
“你不是還有爸爸嗎?”徐公道抬起頭道。
顧凌神色痛苦道:“我沒有父親!”
說完后,顧凌的情緒奔潰了。
顧凌的眼睛里就像是陷入了黑暗一般,毫無光彩,原本半開玩笑的那種姿態(tài)也不見了,被一種無止境的悲傷所代替。
徐公道想起顧凌的經(jīng)歷,想起她的父親在喬星社區(qū)醫(yī)院里在顧凌母親死后只知道索賠的嘴臉,然后結合現(xiàn)在她的情緒異常,頓時自知說錯話了。
“對不起?!毙旃烂H坏馈?p> 他伸出手想安慰顧凌。
顧凌腦中往事襲來,情緒失控,她甩手推開徐公道的手,徑直沖出了門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