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遲念妤收拾的差不多了，回屋一看，顧遇笙已經(jīng)以一副很乖巧的樣子蓋著被子躺好了。
遲念妤本來打算去次臥睡的，但就在她輕手輕腳要出去的時候，顧遇笙忽然就往邊上挪了挪。
那張小床上就這樣多出來了一個位置。
遲念妤在腦子里躊躇了一秒，還是順勢躺了下去。
畢竟另一個房間還沒有收拾，估計那灰都得積的迷眼睛了。
可這張床實在是太小了，遲念妤隨便一個翻身，就碰到了顧遇笙的胳膊。
遲念妤連忙又翻了回去。
夜色里，兩人各懷心事，便很難入睡。
終于，顧遇笙說：“你是不是也睡不著？”
遲念妤背對著他，沒出聲，但那清晰可聞的心跳聲在叫囂著。
“你要不要聽聽我和凌蘇之前的事？”
顧遇笙并不是一個喜歡跟別人講述自己的人，但他或許是他不想讓某個人再多想什么，便還是決定要把一切都說出來。
遲念妤能感覺到，自己心里已經(jīng)瘋狂地點頭了，但最終還是淡淡地回了一個“嗯?！?p> “我們之前確實交往過，具體多久我記不清了...”
遲念妤不由自主地僵住了，雖然已經(jīng)有了太多心理準(zhǔn)備，但聽到他真的說出來還是會莫名地一陣心悸。
他們之間曾經(jīng)有一段最美好的時光，如遲念妤所想，那樣兩個志趣相投，心意相通的人在一起，幾乎所有的時光都是充斥著歡聲笑語的，耳畔吹過的風(fēng)都是溫暖和煦的。
“我們從小學(xué)就在一個班，后來我初中的時候要轉(zhuǎn)到鹿鳴，聽說她絕食了三天，又哭又鬧的，才求得凌阿姨讓她也到鹿鳴來?！?p> 顧遇笙覺得他們真正在一起或許是在初二，也有可能更早，那個時候的感情總是朦朦朧朧的。
他們一起上攝影班，一起學(xué)鋼琴和小提琴，連手上的細繭都起在同一個位置。
可一切的轉(zhuǎn)變都是在初三那年。
狹小的房間里一片寂靜，遲念妤聽得出顧遇笙那清澈的嗓音變得沙啞起來，溫潤的聲線變得顫抖起來。
“初三那年，我爸突發(fā)腦溢血，其實很久之前就頭疼，只是我們誰也沒有當(dāng)回事...”
遲念妤轉(zhuǎn)過身，借著月光凝視著他，她不愿讓他獨自回憶這些痛苦，因為她明白這是件多殘忍，多需要勇氣的事。
如果讓遲念妤自己來說她的那些往事，她是斷斷開不了口的。
遲念妤輕輕貼著他的胳膊：“太難過就不想了，我不是非要知道的，沒關(guān)系的，睡覺吧...”
“沒事，不用?！?p> 顧遇笙淺笑：“我想讓你知道?！?p> 因為我想讓你知道完整的我啊...
“他走之后，我再也不打架，不出去閑混，后來把染上的煙也戒了。之后郎叔找我，問我愿不愿意要鈺電臺?！?p> 郎溪跟顧遇笙說的是，如果他不想接受，就會把電臺轉(zhuǎn)出去。
畢竟郎溪有家有業(yè)，是不可能專職來經(jīng)營一個收益并不穩(wěn)定的電臺的，這太不現(xiàn)實了。
除了顧愈，誰會做這樣異想天開的事。
但顧遇笙怎么也不會愿意讓父親的心血付之東流。
于是他說：“我來做，我和我爸一樣，還叫故淵?！?p> 遲念妤雖然對聲音不如顧遇笙那么敏感，卻當(dāng)時也感受到鈺電臺的主播聲音有所變化，雖然是相似的聲線，但也從成熟低沉變得清澈靈動，風(fēng)格也有所不同。
顧此失彼，遲念妤明白這樣的道理。
沒過多久，因為去電臺工作，顧遇笙的成績直線下滑，別說一中了，估計連二中都懸。
凌蘇去求年以因，但年以因也無計可施，于是她便選擇了一條估計她自己現(xiàn)在走會悔不當(dāng)初的路。
“她把鈺電臺舉報了...”
顧遇笙輕輕舒了一口氣，好像說出這句話已經(jīng)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我們想了好多辦法，才把電臺保住，我那個時候特別怪她，覺得我可能要跟她老死不相往來。”
顧遇笙自嘲地笑笑：“但是啊，經(jīng)過了那么長時間，我發(fā)現(xiàn)也沒有什么不可以原諒的，立場不同罷了，這也用現(xiàn)實證明了，我們根本不是一類人。”
遲念妤沒想到顧遇笙會這么說，她以為他還是會怨凌蘇，甚至于會恨她。
畢竟愛之深，恨之切，可他卻說什么都放下了...
“所以啊，你能不能不要總是想那些亂七八糟的？”
顧遇笙摸了摸遲念妤那軟若綢緞的發(fā)絲，輕聲細語道。
遲念妤頓了一下，隨后就好像冰雪消融一般溫柔了下來，她順勢抱住了顧遇笙。
她輕倚在他堅實起伏的胸口，與他不同的是，她很少用言語表達，但一個擁抱已經(jīng)比任何言語都要緊。
為他今日的冒雨出現(xiàn)，為他夜里的坦誠相見，為他帶來的所有溫柔。
只見停在她青絲上的手僵住了，隨后把她緊緊環(huán)住。
遲念妤又一次聞到那個檀香珠的味道，她第一次感受到禪意充斥在這個陳舊的房間里，那樣安寧，那樣祥和，再看向那張月光下依然雋秀無儔的容顏，心里便是一陣溫瀾潮生。
烏云撥開，明月高懸，兩人很快進入了夢鄉(xiāng)。
次日清晨，直至暖洋洋的陽光照進來的時候，遲念妤才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還在顧遇笙的懷抱里。
只是環(huán)住她的手臂要放松許多了。
顧遇笙還沉沉地睡著，纖長濃密的睫毛微微垂下，依然是把自己縮成一小團的睡姿，像極了一只小貓。
遲念妤不敢擾他，便輕輕起身，發(fā)現(xiàn)早飯早已經(jīng)過了。
日上三竿，已經(jīng)過了十一點，遲念妤洗漱過后，走到那只有咫尺之間的小小廚房，想著中午要做點什么吃。
她用一根黑檀木發(fā)簪將長長的青絲隨意地綰到腦后，在家里時，她總喜歡這樣，用皮筋什么的她總覺得不是太緊就是太松。
黑檀木不像顧遇笙戴的檀香珠，是沒有香味的，但遲念妤喜歡它的韌性和深沉，就像人的品格。
遲念妤想到再過幾天就是中秋節(jié)了，剛好和國慶趕到了一起，應(yīng)該會有一個好多天的長假。
她正想著，忽然聞到熟悉的氣息，接著有人從背后抱住了她。
顧遇笙醒過來，發(fā)現(xiàn)遲念妤不在，就連忙下了床，看見她在廚房若有所思，還是那如翠竹般挺直的脊背，烏黑的長發(fā)隨意綰起，額前細碎的發(fā)絲輕柔垂下。
他那時覺得這樣的一幀便勝過他相機里的所有景色。
真正可以溫暖歲月的痕跡總是無法用相機記錄的，只有心才可以。
顧遇笙忽然覺得一顆懸著的心瞬間平靜了下來，他剛醒過來還是迷迷糊糊的，就那樣徑直走過去就抱住了她。
遲念妤沒有被嚇到，也沒有閃躲，只是下意識聳了一下肩，轉(zhuǎn)過身去，一只手撫上了他的額頭，另一只手放在自己的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