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優(yōu)只聽得七嘴八舌的，腦子里一片混亂，簡直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特別是看見遲念妤嚎啕大哭的樣子，她更是連救護車是多少號都忘了。
在她的印象里，哪怕是胳膊上留下了這輩子都抹不去的疤痕時，遲念妤都沒有掉過一滴眼淚。
只見血流，卻從不見淚流。
可如今這情景，讓沈思優(yōu)懷疑顧遇笙莫不是已經咽了氣。
終于，店里闖進來一個人收拾殘局。
“快！把他弄到我車上?！?p> 沈思優(yōu)抬眸：“王老板？！”
王人杰瞥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仿佛萬念俱灰的遲念妤。
她好像還殘存著些理智，哭得一抽一抽地，氣息極其不穩(wěn)：“有人...叫了救護車了...”
“我開車到最近的華鑫醫(yī)院，這樣更快?！?p> 接著，王人杰二話不說，直接把顧遇笙扛到了車上，好像就是扛了一個比他還高的布玩偶。
誰知道呢，估計那時候的顧遇笙肯定不會比布玩偶重多少。
遲念妤想起人死的時候是很輕的，好像是會少了什么靈魂的重量還是什么。
于是，她在車上哭得便更是一個慘絕人寰，聲淚俱下，不知道還以為這不是往醫(yī)院開，而是直接開到殯儀館呢。
顧遇笙就這樣風風火火地被送到了醫(yī)院。
結果呢，就是許久不進食導致的暫時性休克，打點葡萄糖就好了。
至于有沒有別的什么事，還得進一步檢查。
遲念妤再次來到她這世上最不想來的地方，她坐在走廊的椅子上，臉上還有沒來得及拭去的淚痕，頭發(fā)就那么散亂著，鏡片也模糊不堪。
沈思優(yōu)坐到她身邊，下意識地安慰她，卻發(fā)現根本無濟于事。
直到王人杰走過來，她才抬了抬眼眸。
王人杰看著她，居高臨下。
“我的確有話跟你說?！?p> 他又看向沈思優(yōu)：“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吧?！?p> 沈思優(yōu)回頭望了望兩人，覺得氣氛著實不太對，但還是離開了。
“跟我來吧?！?p> 遲念妤沒動地方：“我...留在這照看他。”
“他外公已經找人過來照顧了，不勞你費心?！?p> 遲念妤又怔愣了一會兒，才起身跟著王人杰離開醫(yī)院。
他們來到一處住所，算不得豪華，就是一間普通的公寓。
王人杰說：“這是我在流華租的地方，進來坐吧?！?p> 遲念妤坐到沙發(fā)上，眼尾的那抹紅暈仍是沒有褪去。
王人杰翹起二郎腿：“是年源把顧遇笙帶到這過來的，而且他不會回去了，這個你放心?！?p> 遲念妤在膝蓋上攥緊了拳頭。
“我想你知道為什么，我之前就勸過你，可你仍然如此，那我也沒辦法?！?p> 王人杰冷笑：“說起來，這屋里是兩個人，但實際上是三個?！?p> 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機，遲念妤立刻明白過來，大約是年源在那邊聽著呢。
遲念妤想起那位水藍色瞳孔里的凌厲，便有些不寒而栗。
但她很快鎮(zhèn)定下來。
“我明白你什么意思。”
遲念妤莞爾：“你們怕是也在頭疼，怎么他會放著那玉盤珍饈，雕欄玉柱不理，偏要來找我，跟我回那窮山惡水，吃那粗茶淡飯，是嗎？”
王人杰沉默了，他或許沒想到遲念妤會這般伶牙俐齒的說出來，畢竟年老爺子還在那邊。
遲念妤站了起來：“這很好解答，因為你們，一個是摯友，一個是至親，卻從未想過去了解他?！?p> “了解他的喜好，了解他真正想要什么，你們知道他喜歡吃什么嗎？”
這下所有人都沉默了，因為沒有人知道。
王人杰腦子忽然一片空白，他好像真的想不出來，顧遇笙究竟有什么喜歡吃的。
片刻，遲念妤終于開口：“沒有。”
“因為所有吃的在他嘴里都一個味道，那就是沒有味道?！?p> 還沒等王人杰說話，電話里便傳來一聲質疑：“什么！你什么意思？”
遲念妤沒想到年源會主動回話，畢竟他可是連面都不愿意露。
呵，還真是高高在上的年老爺。
她怔了一下，隨即坦然道：“就是字面意思。”
“所以他不喜歡吃東西，甚至餓到昏厥也不想。”
遲念妤的聲線還是顫抖了，不是因為畏懼什么，而是覺得委屈。
她忽然覺得委屈極了，卻并不是因為她自己。
“所以難怪啊，他會拼了命的跑出來找我，有個道理不難懂吧，人的身體可以很容易被禁錮，被榨干，但心不會。”
遲念妤看向王人杰，顯然接下來的話是專對他說的：“之前我說過的?！?p> 遲念妤說的慢條斯理，任誰也看不出她內心的波濤洶涌。
“或許我會離開他，在合適的時候，只不過這都不是任何人說了算的?！?p> 說完這些，她便片刻不停的走向玄關。
就在門開的那一刻，王人杰拉住了她：“等等，你要不今晚就住這吧，天已經很晚了。”
遲念妤搖頭。
想來年源已經掛了電話了。
“那...我送你回去吧?！?p> 這下遲念妤沒有拒絕，畢竟讓她自己回去也是件難事。
上了車，遲念妤乖乖系好安全帶，只見王人杰還猶豫不決什么。
“怎么了？”
王人杰支吾道：“還有，如果顧遇笙去找你，你能不能...”
遲念妤連忙打斷：“他來找我？他現在不是在醫(yī)院嗎？”
王人杰沒說話，在遲念妤看不見的地方，他輕輕笑了一下。
醫(yī)院？恐怕已經不在了。
遲念妤回到租的民宿，發(fā)現燈亮著。
一進屋，便在沙發(fā)上看見了個熟悉的身影。
他高挑瘦削，遲念妤看了一眼，便直接愣怔在了玄關處。
顧遇笙抬眸與她對視，那眸光若水，清澈若泉，好似要把她融化。
半晌，她才語無倫次道：“你...你不是在醫(yī)院檢查？你好一點沒有？你怎么進來的？那...沈...沈思優(yōu)呢？”
一下子這么多問題，直接給顧遇笙問樂了，他輕笑幾聲：“就是沈思優(yōu)讓我進來的，她...被人叫走了，具體的你問她吧?！?p> 聲音卻是沙啞又低沉。
燈光下，遲念妤覺得他的臉色還是慘白的。
后來，遲念妤才想起沈思優(yōu)告訴過她晚上不回來，只是這一天經歷了許多事，腦子根本轉不過來。
遲念妤現下整個人都是緊繃著的，她想起王人杰之前說的話，幾乎是機械式地掏出手機：“我...我打電話給王人杰，讓他來接你。”
想想他應該還沒走遠...
聞言，顧遇笙忽然抓住她的手腕：“你就那么不想見我？”
遲念妤先是頓了一下，然后顧遇笙看見她狹長的風眸里含著一種微妙的情感，比驚異更加濃重。
是氣憤，顧遇笙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因為這個情感幾乎從未真正的在她的眼眸里出現過，至少這是他第一次見到。
從前無論他再怎么說渾話逗她，她也都只是面上生氣，眼眸里從來都是溫柔和緩的。
他甚至覺得她整個人都在顫抖，眼尾的那抹胭脂紅更加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