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熱忱總會時不時地觸動到遲俞,她不得不承認,如果她心里能有一塊位置,她并不介意讓這樣一個總是活力無限,熱情洋溢的人進來住一住。
可她的心已經(jīng)有些支離破碎,里面早就被人填滿了,隨著破開的傷口往外溢,每流出去一點,便會疼上一分。
但總是滿的,再容不下任何了。
可祁柒并不知道這些,他自打坐下便一直對著遲俞滔滔不絕。
好像他總有說不完的話,用不完的精力。
“遲俞,你知不知道流華那個很有名的游樂場,那里面有全國最長最大的過山車,改天我們一起去怎么樣,我跟你說,那個坐上去之后腿都是懸空的,特刺激...”
聞言,沈思優(yōu)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她總覺得面前的這個小學(xué)弟有點像橫沖直撞的小狗,總是不經(jīng)意間就踩到主人的雷區(qū)。
她忽然想到之前遲俞養(yǎng)的那只狗,好像叫春花來著,名字雖然挺沒意思的,但可比面前的這個有眼力見多了。
沈思優(yōu)并不喜歡小動物,可對春花卻是打心眼里喜歡,上次她還磨著遲俞帶她到春花寄養(yǎng)的寵物店看看呢。
不過最后遲俞也還是沒答應(yīng)。
遲俞實在是無奈到極點,她扶額半晌,正色道:“祁柒,第一,我不喜歡游樂場,一直以來都不喜歡,第二,我有男朋友了,第三,我們不合適,我不喜歡比我小的,這三點任何一點都是我明確拒絕你的理由,你到底還在堅持什么?”
祁柒眨巴了幾下眼睛,收斂了虎牙,雖然有些尷尬,但他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碰壁了,年齡和什么不合適都不是問題,至于什么男朋友,更是扯淡中的扯淡,他壓根不會放在心上。
“不去就算了嘛...我們再想想別的地方,反正你圣誕節(jié)只能跟我過?!?p> 遲俞嘆了口氣,覺得簡直沒法跟這人溝通。
沈思優(yōu)的思緒倒是還停留在游樂場,她想了想沖著祁柒開口道:“你...是不是在你說的那個游樂場放過風(fēng)箏???”
她第一次看見祁柒,總覺得他說不出的眼熟。
祁柒也愣了一下,冷不丁被問這么一句,他尋思了半天:“是啊,夏天我總?cè)ツ峭??!?p> 遲俞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氣,那可是游樂場,一張票價趕得上她半個月的生活費,但聽祁柒這語氣,好像是他家樓下的公園一樣,果然是財大氣粗。
說完,祁柒忽然想起了什么,他笑著:“我有一回放風(fēng)箏,路過一個女的,她忽然就往后一閃,我當時也嚇了一跳,沒想到后面那個欄桿松了,她就直接掉到河里了,她的朋友還跳出來跟我理論來著,那語氣那個兇,好像個母老虎...”
他還沒說完,但見兩人面色都有點不太對,就趕忙閉了嘴。
這下遲俞也反應(yīng)過來了,這普天之下是多么渺小的一塊地方啊,到哪都能遇著故人。
管他是恩是仇,都總是這樣在流年里錯亂交織著,循環(huán)往復(fù)著。
那次在河邊驚魂一場,大家都在意外之中,對彼此的印象實在模糊,況且祁柒這幾年個子才竄起來,之前完全就是個毛頭小子,虧得沈思優(yōu)還能認得出來。
這頓飯吃的可謂是如鯁在喉,搞得三個人都沒什么胃口。
遲俞把沈思優(yōu)送走,回到寢室,還隔著門呢,就已經(jīng)聽見了宣穎的大嗓門。
她隱隱約約聽見有關(guān)于Echo的事情,她竟下意識地就要推門而入,可理智讓她收回了手,她害怕自己再控制不住情緒,便先趴在聽個一二。
穎哥的聲音聽起來高興極了,扯著嗓門:“國外有家公司要簽了Echo,但他拒絕了,硬是連學(xué)位都不要了就想回國。”
阿溫好像說了什么。
穎哥的嗓門就更大了:“才不是我瞎說,連回來的機票都被人曬出來了?!?p> 遲俞心尖猛地一顫,好像有數(shù)以萬計的螻蟻在啃食,密密麻麻地疼了起來。
她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鎮(zhèn)定下來,推門進去,面上還是掛著清淺的笑。
眾人幾乎沒顧得上看她一眼,還在繼續(xù)剛才的話題。
英語學(xué)院的阿妙道:“那你看看他飛機落在哪???”
經(jīng)她這么一提,宣穎才反應(yīng)過來,放大了圖片:“你看吧,全是英文字?!?p> “這別的不認識,拼音你還不會,這不是...流...流華!”
“什么?!”
遲俞不自覺攥緊了桌角,骨節(jié)攥得都有些發(fā)白。
這時,段璃開門回來,倒不是他們美術(shù)學(xué)院刻苦,只是她喜歡一個人在畫室呆久一點。
她一進門,所有人都不再說話,原本喧囂的氣氛剎那間凝固成冰。
段璃也已經(jīng)習(xí)慣了,在學(xué)校的這些日子里,也就和遲俞關(guān)系較近,剩下的人不過是知道個名字,有些人她連名字都懶得記。
遲俞看著那個仍然是五個人的宿舍群又鬧騰了起來,而她只是默默地看著,未置一詞。
次日,一輛漆黑的魅影停在了L大寬闊的門前。
顧遇笙從車上下來,再次呼吸了一下故國的空氣,卻沒想到單這一呼一吸之間,就紅了眼眶。
已經(jīng)三年了,再熟悉的地方,說是已然面目全非也不為過。
時間已經(jīng)足夠長,長到他可以忘卻很多事情,淡化很多情感。
長到不能再長,不然他失去她的時間就會比陪伴她的時間長了。
他真的...做不到了。
顧遇笙的眉目較前幾年清冷了不少,身材也更加消瘦,顯得個子極為高挑,稍欠打理的頭發(fā)有些枯黃顯得有些桀驁不馴,再加上那雙清澈的雙眸,整個人實在俊朗不凡,直教人移不開眼睛。
有人引著顧遇笙進了學(xué)校,到音樂學(xué)院報道,漸漸地他發(fā)現(xiàn)周圍的人越來越多,最后好像整個院的女生都圍了過來。
宣穎在接到有新人轉(zhuǎn)過來,還是個帥哥這樣的爆炸消息后,便千里迢迢從宿舍樓跑了過來,出門之前還不忘畫了一個精致的妝容,其他人也都跟著她過來了。
而正巧遲俞并不在。
這還真不是她故意的,上午課一結(jié)束她看見段璃搭了去醫(yī)院的車,她不放心便跟了上去。
L大離市中心很遠,段璃便去了一家小醫(yī)院,好像并不是公立的。
遲俞本身也是學(xué)醫(yī)的,雖然是中醫(yī),卻也感覺到段璃的皮膚這樣的白,多少有幾分異常。
她并不想瞞著段璃,便在醫(yī)院門口叫住了她。
段璃一回頭看見她,瞬間恐懼和驚喜交織在她的眼眸里,連那有些慘白的面頰都少許泛紅。
但令遲俞放下防備的是,在她的眼里竟還是驚喜的喜占了上風(fēng)。
“你怎么來了?”
遲俞走近她,很坦白的說:“我不放心你,所以跟過來了?!?p> 段璃霎時有些感動,遲俞看見她的眼里竟閃爍了幾點淚光,雖然只有一瞬間。
不管是多大年紀,因為什么事情,一個人去醫(yī)院總是一件令人難受的事。
對此,遲俞太清楚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