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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秋霜中短篇小說選

友情 第一節(jié)

白露秋霜中短篇小說選 SHIRAKI 4646 2021-07-20 13:53:44

  我我也不知道這是一種什么樣的感情,比愛情更高雅,比親情更深刻,比世情更真實。

  它真實存在著,但我卻完全感受不到它,直到它從我的身邊溜走,我才會猛然發(fā)覺,原來它并不是專屬于我的東西。

  這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感情?是一種什么樣的感受?是一種什么樣的感想?我也說不明白,道不清楚,言不真實。只是無端感覺,悵然若失。

  “沒事,都過去了……”我轉(zhuǎn)過頭去,微笑的看著他,“一切都過去了……”

  然而他的眼眸里仍然閃爍著恐懼的微光,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縮在墻角。這就是這種感情的偉大魅力,讓一個人為了它而失去它,得到它又錯過它,找尋它又與它擦身而過。

  我把手放在地上躺著的那個人的臉頰上,思緒萬千,時光的長河忽然倒流,讓我游回了那一天:

  轉(zhuǎn)學,新生活。一場新生活的開始,并不是很如我所愿,也許這一切本就不該發(fā)生,但它確確實實真真切切的發(fā)生了。我離開了溫暖的家,像一朵被強行從溫室里拔出的花朵,生硬的移植到了一片廣袤而陌生的地方。

  這里沒有光,沒有熱,沒有溫情,沒有陽光,……只有其他的花朵對我投來的異樣的眼光以及指指點點的態(tài)度。我就像雕塑一般,坐在座位上,哪里也不想去。

  雕塑,雕塑,還是雕塑。沉默,沉默,還是沉默;悵然,悵然,還是悵然;憂郁,憂郁,還是憂郁。我不想說話,腦子里塞滿了亂七八糟的問題。

  我像一葉扁舟,漫無目的的在浩瀚的大海上漂浮著,偶爾抬起極度疲憊的雙眼望著漫無邊際的遠方,然而卻只能看見一望無際的地平線,找不到一個,哪怕一顆小小的島嶼供我歇腳。

  “為什么我要到這里來?!為什么我要離開我的家?!為什么我失去了我想要的一切?!為什么?!為什么?!……”

  這樣那樣的為什么簡直堵住我的五官,讓我感覺不到外界的一點點微小的刺激。

  “新同學!你的東西!”

  我恍惚的睜開眼,面前是一個男孩子,正拿著書,不懷好意的看著我。至少我從直覺上來看是不懷好意。

  “哈哈哈,看,這人還活著的呢!沒死呢!你們來看啊!”果然,伴隨著他的大笑,一群同樣懷著惡意的男生像螞蟻聞見膻味一般附過來,就像從沒見過我似的,一起發(fā)出吃人般的大笑:“哈哈哈……”

  我再也受不了這里了!沖出去吧,找到自己的寧靜,找到自己的天地,找到自己失去的一切!

  我趴在欄桿上,默默抽泣著。正好,逃開這一切的感覺確實,很好……

  背后感覺有什么東西放在了背上,溫暖的感覺滲透進那一塊皮膚。

  “嘛,抱歉呀,剛剛說了很過分的話。”又是那個聲音!不過這次卻是另一種感覺,帶著一份歉意,以及一種寬慰人心的親切。

  眼淚漸漸的沒有從眼眶里滲出了,我望著他,帶著一絲敵視與疑惑。

  “哎,真的對不起嘛。只是開個玩笑而已嘛,玩笑。你一直坐在那里一動不動的,真的就像死了一樣。嘛?!彼ξ霓q解到。雖然我沒有看出來什么誠意,但也沒有剛才那樣的惡意,況且他的手一直放在我的背上,似乎有一種神秘的力量,把我們兩個的距離拉的越來越近。

  “沒……沒關系……”我輕輕說道,算是原諒他之前的無理了吧。

  他似乎找不到什么其他的話來接下這個話題了。相當隨便的靠在欄桿上,但他還是把手還是翻轉(zhuǎn)了一百八十度來掌著我的背,似乎想要和我聊聊天。

  “你從哪里過來的???”他冷不丁的問道。

  “啊……我……Q縣來的……”我低下頭,無法抑制的感情幾乎又要把淚腺的開關扭開。我想回家……

  “?。空娴膯??那里上個月的鬧地震啊,據(jù)說是五十年沒見過那么強的地震呢!”

  “我……不記得了……”

  地動山搖,山崩地裂……哀鴻遍野,血流如注……斷壁殘垣,頹墻亂石……

  “真慘……抱歉抱歉,不知道你經(jīng)歷過這么可怕的事情……”

  他忽然開始同情我起來,簡直想把我拉進他的懷里。但我并不是負電子,他也不是正電子。

  “沒事的,沒事。”我從他的手前逃脫開來,“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謝謝。”

  他果然露出驚訝的神情,不過什么也沒說,默默地回去了。背上的那種感覺也被抽走了,恢復了孤獨的冷清。

  我不明白剛才當他把手放在我的背上時那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但和劉君的手一樣,仿佛具有一種魔力,把我和他關系拉的很近很近——

  “這里這里!”劉君沖著我大笑,“果然,你還是那么笨拙哪!”

  小孩子就是這樣吧,但凡自己有那么一丁點的能力超過別人,就會為自己感到深深的自豪。

  “不行不行……我爬不上來,“我一邊吃力的想把腿跨過樹枝,一邊又哀求到,“不行了,真的不行了,超累啊……”

  “哎,承認自己沒有我厲害,我就拉你一把?!?p>  “好好好,你最厲害,你是全宇宙最厲害的爬樹專家,行了吧?”

  “哼,這么沒誠意?不過我說到做到,快,手給我?!?p>  “欸……”我發(fā)現(xiàn)我的手根本夠不著他,“哎,算了吧,我們在下面玩不好嗎?”

  “不——行,站在樹上能看見好多地上看不見的東西嘛!”

  “哎,但我爬不上來嘛。”

  “唔……真的上不了嗎?”

  “不行了啦!已經(jīng)說過了……”

  “那……”

  他不假思索跳下來,托著我把我慢慢放在地上。

  “那就在地上看吧,”他嘿嘿一笑,“兩個人看才有意思嘛?!?p>  他把手貼在我的背上,就像在給我傳輸力量一樣。一種神秘而溫暖的力量滲進我的胸前,直至擴散到我的身體里的各個角落。

  這種感覺,很舒服,很貼心,很愜意。

  “這樣,明天你就也能爬上樹了哦?!彼χ?。

  “為什么要等到明天呢?”我望著他疑惑的問道。

  “這個嘛,說,自己是笨蛋,我就告訴你哦?!?p>  哎……

  “新同學,已經(jīng)上課十幾分鐘了!快進教室!”剛剛那個人拉著我的手,“老師同學都在找你呢!為什么獨自一個人躲在這里呢?”

  溫暖的手拉著我,就像劉君當年拉著我一樣,那種暖暖的感覺,從手腕慢慢傳導到全身上下。明明是個陌生人,為什么?為什么會有這樣溫暖的感覺?

  腦子里只是平白無故又多了一個“為什么”罷了,而問題也毫無解答,堆積腦子里,就像是堵在放水口的泥沙一樣。

  從此以后,我開始慢慢注意他了,他,也在漸漸關注著我。不知道這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全班都把忽視掉的時候,他就像汪洋大海的一點孤島,給我這個漫無目的漂流著的獨木舟一個落腳點。只是我不知道這個島上,到底有些什么。

  我該不該踏上去呢……

  “我們是朋友嗎?”我望著劉君,他正坐在我的旁邊,望著遠方的樹林,就像望著未來的選擇一樣。

  “當然啦!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嘛!這還用說嗎?”他拍了拍我的肩,又重復了一遍,“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嘛!”

  “那,朋友到底是啥樣的呢?”

  “朋友嘛,隨叫隨到,能為對方做一切,永遠都在一起的那種人吧?!?p>  “那友情是什么?。俊?p>  “友情啊,友情就是朋友之間的情誼吧。”

  “那是什么樣子的東西?。俊?p>  “就像我們現(xiàn)在這樣??!”

  “現(xiàn)在是哪樣???”

  “哎,你是十萬個為什么嗎?……”

  ……劉君,你在哪兒?……

  “新同學,你怎么哭啦?”

  我勉強把頭抬起來,看見那張陌生又熟悉的臉變魔術般出現(xiàn)在我面前。明明不是劉君,但卻感覺到一種熟悉的感情。

  “我……沒事了?!蔽椅艘幌卤亲樱瑪[擺手,“沒事的。”

  “哎,有什么事情就說嘛……”他坐在現(xiàn)在屬于我的課桌上,“其他同學都去上體育課,我看你的狀態(tài)不太好,已經(jīng)幫你請假了。就咱們兩個人,有什么不能說嘛?!?p>  “我……想我的朋友了,我想見他……”我抽咽起來,“為什么我跟他分開了?為什么?”

  “朋友啊,我不是你的朋友嘛?我在這里呢!”他滿不在乎的把手貼在我的背上,“哎,都過去了,新生活肯定是美好的嘛,往前看,多好?!?p>  “可是……”我終于還是忍不住地哭起來,“只有聽過我的秘密的才是我的朋友,劉君聽了我所有的秘密,他才是我的朋友!我的秘密只給最信任的人說的?!?p>  “啊,這樣啊……”他低下頭思考了一陣,以一種一起從未有過的眼神盯著我,“那把你的秘密給我說吧。我做你的朋友,好嗎?”

  “真……真的?”友情,友情,真的就能如此隨便的和別人建立嗎?

  “嗯,真的,我想做你的朋友?!彼氖仲N的更緊了,就像把他的陽光與開朗傳遞給我,“我們做個朋友吧?”

  “那……我們之間有友情嗎?”

  “當然,一定是那種牢不可破,堅不可摧的友情的!”

  我猶豫了……但天平終于還是偏了。

  “那我悄悄告訴你哦……”我把聲音壓低了幾十分貝,“我喜歡小貓,它們很可愛,尤其是咪咪叫的時候,不過我被他們抓傷過,很疼的,看來他們不喜歡我吧?……”

  藏在心里一切秘密都告訴了他,他一定是我的朋友,我也一定是他的朋友了。

  我踏上去了,這個孤島成為了我新的定居點。

  他什么時候會沉沒呢?還是說他就是我一直苦苦尋找的永不沉沒的,只屬于我的孤島了呢?

  我也看著這個孤島旁來來往往的過客,我知道這些人只不過是到這里觀光罷了,他們并不會成為這里的住民,像我這樣的住民。他們只不過是我生命中的過客,是他的某個游客罷了。

  所以從此,我能安穩(wěn)的在這個孤島上安穩(wěn)地住下來了。

  很多年過去了,我對這個島的地形地貌,資源物產(chǎn),還是風光俗情,似乎都已經(jīng)諳熟于心:我只叫他李君,而且在我走在路上會時不時有一只手給我遞來一瓶水;當我累到精疲力盡時有一雙手把我扶起來;等我內(nèi)心痛苦不堪傷心欲絕時會有一只手貼在我的背上,源源不斷的傳輸著只給我的那一份友情與關愛。他為我提供了很多很多,而且卻什么也給不了他,除了自己誠摯而寶貴的真情實感的友情,但他真的知道嗎,知道我的默默奉獻嗎……

  他在運動會上矯健的身姿,在演說賽上慷慨的說辭,在迎新會上出色的表演,哪里都比我強太多太多……我哪里配得上他呢?

  只因為我們是朋友吧,而且他一定很愿意和我做朋友吧,我也不知道,只是從一件又一件細雜而瑣碎的小事情上能夠折射出這樣的一個想法。

  時間就這樣過去的,就這樣過去了,就這樣過去著。

  誰知道呢?我在這個孤島一住就是六年,誰知道呢?這已然成為我的定居點,因為這六年我沒有再去任何一個島嶼,一心一意呆在這里,就像住在我的家一樣,還是說,這就是我的家呢?

  六年了,我和他一直同桌到現(xiàn)在,并不是不想換,而是每次想換的時候,我都不由自主選到他的旁邊了。這就是純潔的友誼吧?

  我不知道,而且我也不想知道,更何況我也不能知道。

  但我感覺,上了初中后,這樣原本純潔無暇的友情似乎也落下了幾分灰塵。日久既能生情,也能見人心,更重要的是,還能考驗友誼的強度與硬度。盡管在剛剛步入初一上學期時,小學那樣的友誼依舊靠著它殘存的溫情延續(xù)著,不過我感覺,沒油的車,終將不會走的太遠吧?

  “劉君,你知道嘛,我以前被貓抓傷過哦?!蔽野腴_玩笑的對著正望著井底出神的劉君說到。這是一口枯井,不過由于下雨或者下雪后里面的水排泄不了,所以還是積聚著一洼淺淺的水潭——當然,對于我和劉君這個身高絕對算不上淺。

  “哎,你平時好像挺喜歡貓的嘛,為什么會被貓抓傷呢?”他把目光從井底移向我的眼睛,似乎對被貓抓傷這種事情表現(xiàn)出一種驚訝的感覺。

  “怎么?被貓抓傷不正常嗎?”我小心翼翼地問道。

  “也不是說不正常吧,只是沒想到,你也會被貓抓傷啊?!彼职涯抗庖苹鼐祝拔疫€沒被貓抓過呢。”

  “哎,那……這件事情就是我的秘密了!”

  “這么簡單的秘密?!”

  “唔,我只是覺得挺不好意思的,自己明明很喜歡貓嘛,結(jié)果還被抓出好深好深的抓痕?!?p>  “那也許說明你要走運了?”

  “所以說,這是我的秘密嘛。我的秘密只給最好的朋友說哦?!?p>  “我就知道你會給只我說的……”

  ——

  “哎,我覺得你實在是睡不夠似的,今天是剛上初中的第一天,開學也能睡著嗎?”

  張開眼,坐在我旁邊的人到底是劉君還是李君,我已經(jīng)分不清楚了,只是好像,這份友情是一模一樣的而已。所以友情到底是什么,我也說不清楚,到底是付出和收獲,還是充值與續(xù)費;到底是占有和控制,還是平等與尊重,即使我已經(jīng)有了個大概的答案,卻又遲遲不肯填在答題卡上。

  “所以說嘛,被貓抓傷就是你最大的秘密咯?”

  “我宣布,現(xiàn)在就是這樣的,我只會告訴你一個人而已,絕對不會給其他人說,連爸媽我也不會說的?!?p>  ……

  “哎,別睡啦!老師要來了啦!”

  “真是的,為什么白天這么能睡,晚上不睡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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